后妈看着人高马大的赵明,感到一种赤裸裸的威胁,她厉声喊道:“好啊,翅膀还没长全,就敢在我面前当霸王!”
她指着赵明的鼻子,大声说:“给我滚出去!这个家由不得你做主!”
赵明手一挥,打掉后妈几乎点到他鼻子上的手,还想像小时候那样欺负他,休想!
后妈一愣,随即像头暴怒的狮子,挥舞着长长的指甲向赵明脸上挠去。
赵明感到一阵火辣辣地疼,条件反射般踢出一脚,后妈应声倒地。赵明伸手往脸上一摸,出血了。
后妈杀猪般哀嚎起来,父亲奔过来,冲着赵明吼,“滚蛋,你这个不孝的东西!”
赵明不可置信地看着父亲,“你都看到了,是她先动的手。”
“那你也不能还手,她是你妈!”
如轰雷炸响,赵明的愤怒再也不可抑制,“可她是我后妈!”
父亲气得嘴唇哆嗦,他一手抱着后妈,一手指着赵明,“你再不许进这个家门一步,我没你这个儿子!”
赵明如五内俱焚,转身向门外走去,呯地一声,带上房门。
这个家,没有什么再值得他留恋的了。
5
赵明再也没有回来,他删除了和老赵及后妈的所有联系,如同人间蒸发,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老赵后悔过,寻找过,可一无所获。
最近几年,老赵衰老得尤其快,两鬓染上了白霜,皱纹也爬满脸。
那一年,由于疲劳驾驶,老赵开车在见客户回来的路上,撞上护栏,翻进沟里,副驾上坐着他的妻子。
老赵被摔断了腿,而妻子伤了脊椎,全身瘫痪。
老赵卖了公司,拄着双拐,忙进忙出,独自照顾妻子。生活的艰辛,更让老赵的眼里增添了许多沧桑和无奈。小区的人们,每每看到他拄着双拐的苍老背影,都唏嘘不已。
看着这孤独的老人,我打心眼里觉得可怜,时常偷偷地买些米面、蔬菜水果,放在他的门口。
我从不会让他知道,做好事就应该不留名的吧?
有时候我会想,老赵会后悔赶儿子走吗?想到赵明成长过程中缺失的陪伴和爱,他会有愧疚吗?
我不会去问他,再说,我用什么样的立场去问他呢?
那一天,当我悄悄又把一袋米扛到老赵家门前时,寂静无声的门突然啪嗒一声打开了。
老赵拄着双拐站在门口,眼含热泪地看着我,“儿子,你终于回来了?”
我惊恐地后退,这老赵想儿子想疯了吧?
“不,我不是你儿子。”我连连摆手。
“当父亲的怎么会认错自己的儿子?”老赵激动地一步步走向我,“小明,无论你出走多少年,我还是能一眼认出你!”
我转身想逃,“不,你认错人了。”
老赵身子前倾,急切地想要抓住我,他脚步踉跄,几乎要跌倒,“儿子,爸爸知道以前对不住你,爸爸不祈求你的原谅,爸爸只想要看到你。”
我不敢回头,手指死死抓住楼梯栏杆,指节都泛白,“可我不是赵明。”
老赵来到我身后,把一张照片递到我面前,“你不是赵明,那你是谁?”
看着照片上和我一模一样的脸,我的心跳加速,脸色泛白。
我知道,一直自欺欺人的把戏被戳穿了。
原来我就是赵明,我就是那个孤独无助,想要挣脱掉那可怕的噩梦,却一直挣脱不掉的小男孩。
我蹲在地上,呜呜痛哭。
6
我仍旧像从前那样买米买面,蔬菜水果一应俱全,送到父亲家里。
父亲叫着我的乳名,亲切地让我坐到沙发上,自己则颤颤巍巍地拿来一个陶瓷茶杯,倒上茶叶,满面堆笑地凑近我,“别走了,我们一起吃午饭吧。”
他眼睛里充满热切和企盼,我知道,那是一个老父亲对儿子爱的渴望。他渴望能像别人一样享受天伦之乐。
我避开他的眼神,没去看他。几年没来,我不由四处打量这个家。确切地说,这是父亲的家,是他和后妈的家。而我,在这里永远找不到归属感。
那个一直未换的沙发,它还在几年前我离开时的位置,纹丝未动,只是更加破旧,沙发的边缘都磨起了毛边,有的地方更是开了线。
再向里屋看去,光线阴暗里的房间里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个用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女人,像僵尸一样一动不动。
这就是那个当年凶悍如虎,打得我遍体鳞伤的女人吗?我只能说,这就是报应!我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我连坐都没有坐下,客气地对我已经苍老,头发花白的父亲说:“不用了,我还有事。”然后转身走出屋门。
从放下东西到离开,没有超过三分钟。关上房门的那一刹那,我注意到父亲的眼神黯然下来,笑容凝固在脸上。
我却没有丝毫愧意。从前父亲认为只要喂饱我,就算尽到了抚养的责任,现在我也一样。
我可以在物质上满足他,但要我去爱他,我做不到。
何况他也并不爱我。从前是,现在也一样。
他急切地想要跟我相认,无非是现在的他已经老了,他妻子瘫痪在床,两个人都需要有人来照顾,他只是想把生活的重担都转移到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