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中)

2019-10-10 08:46:46

世情

5

这一晃就在兄长那里住了快一个月了。

兄长一家三口,平时兄长没有工作,也没有生意,只是在老家养了一些狗,以卖狗为生。嫂子更是什么都不做的——包括家务,每天就是微信聊天,出去散散步爬爬山,跟朋友们比一下谁走的步子多。

苏紫陌在那的时候,如果下班早还得做饭,家里的日常开销也几乎都是她掏钱,连小侄女哭了,嫂子都只是在那里聊微信开视频,根本不管的。

说实话,苏紫陌是很看不惯的。可是兄长都没说什么,她一个离异回来寄人篱下的小姑子又能说什么?人家两口子能过好就行,终究人家也不是跟她过不是?

所以,苏紫陌只是力所能及的做一些自己能做的事——毕竟她还要上班,不可能随时都能帮他们的。

只是慢慢的,她发现兄嫂越来越过了。

周六日休假在家,她便早上起来就打扫房间。然后出门逛一会的功夫,一回到家,家里就扔得到处是——要么是快递盒子,要么是侄女的玩具,有时候还撒得有牛奶……他们居然半点都不收拾,看见她回去,兄长竟是毫不犹豫的喊她打扫屋子。

她当时就问:为什么?

她没有说完的话是:为什么你们就不能打扫,为什么不打扫还不懂得保持一下?为什么每次都把事情留给我来做?

但是她并没有说出来。或许是因为是亲人,所以她只是一时生气为了一句,并没有放在心上,也从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

她觉得真心不能太惯着他们了,他们这样的行为,让她想到了前夫一家——一开始她做的时候家里人都还知道帮忙,知道客气,最后就变成了理所当然。

若不是公婆一样的性子,又怎么会让她挺着大肚子给一家人做饭吃呢?所以,她不能再犯那样的错误。

只是,不知道是本性暴露,还是苏紫陌醒悟太晚,好像已经回不到最初了。

平时兄嫂在家做饭,是一口菜都不会给苏紫陌留的,但是却把一厨房的锅碗瓢盆留给她来收拾。就算她不回来做饭,可是还要烧水,实在看不得那一厨房的脏乱,每次都清理干净。

所以,她拒绝一次为什么不可以?家是他们的,他们自己不爱干净,就别总指望她了。

却不想,就这一个“为什么”,兄长跟堂兄堂姐他们抱怨上了,说让她打扫一下还问他“为什么”,却决口不提,以前都是她打扫的事情。

兄长如此,嫂子更不用说。家里日常生活用品都是苏紫陌买的,居然藏起来不给苏紫陌用。她自己出去看电影,晚上很晚回来,卸妆时擦口红的纸每次都扔在洗手台上,每次都是苏紫陌早上起来收拾的,居然还在朋友圈发“他妈的真把这里当宾馆了”。

苏紫陌看到这样的朋友圈,还能不明白在说谁吗?

好在,终于找到了房子,只不过那边住户还没有搬走,还差三四天。她想着,忍一忍,早出晚归几天等那边房子空下来就好了。

找到房子的当天晚上,苏紫陌给父亲打了电话,告诉他过几天就搬出去了。

父亲听到后很是生气:“搬出去做什么?自己家住着不好?那房租贵得不得了,就在你哥那住着。”

苏紫陌没办法,只得将与兄嫂的相处简单的说了一下,其实兄嫂的情况父亲完全知道,所以倒是不用她解释过多。

但是父亲一直都不同意,说到底是觉得自己儿子那里宽敞,明明可以住的,却让自己闺女租房子,让人觉得一家人不和,看笑话。

还是面子问题。

直到苏紫陌说了嫂子在朋友圈骂她的事,说不想因为她的原因让兄嫂之间出现矛盾,父亲才无奈同意。

得了父亲的允许,苏紫陌觉得其他都是小事了。

第二天下班,刚进门,五岁不到的侄女就问她,是不是用给她洗衣服的肥皂洗内裤了,说她妈妈都把肥皂扔了。

苏紫陌莫名其妙——她从来不用肥皂,都是用洗衣液,尤其喜欢用蓝月亮。而且洗衣液都是她自己买的,压根就没用兄长他们的东西。

苏紫陌是生气的,但这气却不能冲着侄女发,只得走到兄长那,告诉他,自己从未用过肥皂,她自己有洗衣液,让兄长告诉嫂子不必扔掉肥皂。

谁知兄长却告诉她,他们已经离婚了,他不去说。

苏紫陌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默默吞下这口气。

不过好在只有两三天了,也就不想过多纠结。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只要她搬出去了,也就没什么可计较了。以后相互之间还可以点头打个招呼。

兄长回老家喂狗,家里只剩下侄女和嫂子了。苏紫陌更是连厨房都没去直接就回房了——也管不了脏不脏乱不乱了,反正也不是她弄的,她只要再隐形这一两天也就好了。

苏紫陌轻手轻脚的打开门,换下鞋子,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的上楼。却还是被小侄女看见了。

看见小侄女朝着自己奔过来,嘴里喊着“姑姑”,苏紫陌那一瞬是开心的。然而她开心得太早了。

“姑姑,你为什么要住在我家啊?”

“姑姑,你为什么不回你自己家啊?”

“姑姑,你什么时候回你家啊?”

……

“我再住一两天就走了。”苏紫陌蹲下身,尽量温和的和小侄女说道。

“哦。”

苏紫陌直觉满心疲惫,小侄女自然不会是自己来问的,如果不是大人教,一个五岁不到的小孩子能知道什么呢?

既然嫂子就在不远处,苏紫陌这番话,自然是说给大人听的。

小侄女跑到苏紫陌房里来,看见枕头边的一个小布偶,很是喜欢,问苏紫陌可不可以给她。

“当然可以。”苏紫陌笑笑。她还不至于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忽然想起有一次给侄女吃糖,嫂子神经质一样逼着侄女吐出来。兄长解释说平时他们都不给孩子吃糖的,说那些东西对身体不好。他们连给孩子吃的药都是进口的。

一个不挣钱,一个挣不了什么钱,却什么都讲究得跟豪门大族似的,这些钱哪来的?苏紫陌都不用思考,也知道肯定是父亲给的。

苏紫陌笑笑:一颗糖,还能中毒?那别人家孩子怎么长大的?就算是不想让孩子吃糖,也不至于当着我面非逼着孩子吐出来吧?那颗糖还是在超市买油盐酱醋的时候有一毛钱找零,然后收银员直接给了一颗糖,这才送给侄女的。

只要嫂子说一声,苏紫陌还能非得给孩子吃不成?她自己也是有有孩子的,不管什么都知道适可而止。至于那样做吗?

不过想想,这女人结婚这么多年,都不喊父亲一声“爸”,每次跟兄长闹别扭,就发信息给父亲,说什么“你养的垃圾儿子”之类。要说礼貌和教养,是半点也没有的。

之前闹离婚的时候,自己跑到外面玩了半年多,没钱了却有脸问父亲要,还把原本兄长帮香山那边车位付首付的四千块钱要了去。

对于这样的女人,苏紫陌是不想多说的,没用。

至于这个布偶,质量还是不错的,应该不至于也影响侄女的身体吧?

苏紫陌觉得这应该没什么,便没放在心上。正准备去厕所洗簌的,却看见嫂子百米冲刺一般从她身边冲了过去,进了洗手间——她知道,人家这是见不得她用洗手间呢。

没有两三个小时,嫂子是出不来了。

安心的回了房间,关了房门,跟表妹聊起了天。小姨正好也在表妹那,帮她带孩子——表妹有两个儿子,大的两岁,小的才几个月。

公婆不愿帮她带,四姨反正孑然一人,又只有表妹这一个孩子,便自己去帮忙带了——苏紫陌是羡慕表妹的,小姨不重男轻女,后来又不肯再生,便只得表妹这一个女儿,小姨夫也很是疼爱。虽说现在小姨离婚了,但是他们对表妹的疼爱也从未减少过。

听表妹说是在跟苏紫陌聊天,小姨便发了视频过来。

“你现在是住在你哥那吗?”小姨看着苏紫陌,自从将她带大的长姐去世,这个跟长姐模样相似的外甥女让她格外心疼。

“嗯。现在在哥这,不过我租到房子了,最多后天就可以搬过去了。”苏紫陌看着对面跟母亲神似的脸,想起了母亲。

虽然母亲重男轻女,小时候一旦跟父亲有所争吵或者打架,总是责怪到她的头上。但到底是她的母亲,加上听父亲说,母亲临去世时,一直在呼唤她的名字——每念及此,苏紫陌就觉一阵难受。

“自己住出去也好,他们两口子,难将就。”小姨对此表示赞同。

苏紫陌笑着没有多说——兄嫂两口子的为人,家里亲人都知道,她实在没必要多去讨论什么。

“姨身体怎么样?颈椎还痛吗?”苏紫陌岔开话题,将自己的担忧问了出来。

“还好,最近在做针灸,感觉有效果。”小姨说着,下意识用手捏了捏肩。

“那就好,不过一定要坚持啊!”苏紫陌和小姨聊着家常。门忽然被打开。

还没等苏紫陌站起身,就传来侄女的声音:“姑姑,你在干嘛?”

“姑姑在聊天啊!”苏紫陌看着小侄女抱着小布偶,觉得很可乐。

“你在跟谁聊天啊?”小侄女好奇的看向苏紫陌的手机。

“跟姨奶聊天呢。”苏紫陌将手机正对着侄女。

“哟,筠妹,叫姨奶。”小姨从手机里看到孙女,很是开心。

“姨奶——”小侄女喊完,还没等那边答应呢,又赶紧问道,“姑姑,这个真的可以给我吗?”

“当然啊!你喜欢就拿着吧。”苏紫陌蹲下身,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哦,我告诉妈妈去。”小侄女开心的出去了。

苏紫陌关上门,继续跟小姨聊天。才说了两句,门外传来了小侄女的哭声和嫂子歇斯底里的叫骂声:“我说不许拿,你听见没有?给我扔了!快扔了。”

“可是姑姑说可以送给我的。”小侄女哽咽的声音里满是委屈,她大概是想不明白,明明姑姑送给她了,为什么她不可以拿?

毕竟之前姑姑买东西给爸爸和妈妈,他们都拿了的呀。姑姑买的吃的都可以吃,为什么她喜欢的玩具就不可以拿呢?

苏紫陌听不下去了,开门走了出去。

“嫂子,那个布偶是我送给筠妹的。你别凶她。”

“她不用这些。”嫂子的语气很冷,也带了丝不自然。

“别凶孩子,她还不懂事。”苏紫陌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强调了这一点。至少,别让孩子无辜受牵连。

“我知道了。”嫂子的语气不好,不过既然这么说了,苏紫陌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关上了门。

小姨那边听到了动劲,询问发生了什么事,苏紫陌简短的说了下情况:“就是刚刚筠妹从我这里拿了一个玩偶,她妈妈不让她拿,在说她。”

“这人,真的是……”虽然苏紫陌说得简单,但是根据以往的经验,小姨很快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有些气愤,却也说不了什么。

不过好在小侄女没再哭了,苏紫陌也不想多管——毕竟她再怎么差劲,也不能虐待自己的女儿。

6

“姑姑。”小侄女又推开门进来了,恋恋不舍的把玩偶还给了她,“妹妹不要了。”

听着小侄女低落的声音,苏紫陌心里郁愤又无奈。

“没事的,姑姑就放在这里,你想要的时候就过来拿好不好?”苏紫陌蹲下身,将玩偶放在旁边的矮桌上,轻轻的哄着侄女。她不会拿走的,到时候小侄女喜欢自己拿去玩就好。

“好。”小侄女说完又出去了。

隐隐约约听到嫂子与小侄女在说什么,苏紫陌也不大在意,继续跟小姨聊天。

没聊两句,侄女又开门进来了。苏紫陌对于这一点很是无奈——如果是儿子的话,一定懂得敲门的。

虽说小侄女也是自家孩子,可惜的是,她的父母没有这方面意识还特自以为是,苏紫陌一个外人,也就不好多说了。

“筠妹,来,跟姨奶说话。”苏紫陌无奈,只希望孩子大些能懂吧。

“姑姑,你为什么还住在我家啊?”小侄女走过来,看也不看电话,直接就对蹲下身与她平视的苏紫陌说道。

苏紫陌一愣,她不明白,刚刚她说得不够清楚?虽然是对着侄女说的,但当时她故意说得较大声,嫂子站得不远,不可能没听见。如今又让孩子来问,是什么意思?

她是绝对不会相信,一个四岁多的孩子,会惦记一个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的问题,翻来覆去的询问。而且还是特意跑来房间里问的。

那一刻,苏紫陌莫名觉得原本可爱的小侄女变得面目狰狞——倒不是迁怒于侄女,只是忽然害怕面对她。

“你什么时候走啊?”小侄女继续问。

“刚刚姑姑不是告诉你了吗?还有一两天就走了啊。怎么,你不喜欢姑姑吗?”苏紫陌不知为什么,问出了一个她几乎马上能得出答案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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