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标准结尾。
“……如果喜欢我视频的请点赞，分享，关注……”
我对着镜头撮起一个做作的表情，用气声说：爱你们哦，么么哒……
“行了！”
镜头后面的那个男人粗鲁地打断了我，紧接着啪地一声关了打光灯。
“越来越没意思。”
我听见他咕哝着。
我乖乖地闭了嘴，把手中刚刚推荐的化妆品扔进橱柜——那里装满了已经拆封但是从来没有用过的化妆品，
我只负责美美地坐在镜头前，使出浑身解数吸引更多的粉丝，至于什么使用感受——那是文案小妹的工作。
我听话地尾随他来到客厅。
他颓然坐在沙发上，点起一根烟。
我最不喜欢烟的味道，但是我却不敢在此刻离开客厅。
因为这是每天的总结汇报时间。
他把上个视频的数据打印出来，摊在桌上，口中念念有词。
“播放量下降百分之十七……广告费收入下降……百分之三十——”
他缓慢地转头看着我。
他的眼睛黑如点漆，他的脸庞白净斯文，他外表的一切都是那么具有欺骗性。
我却能闻到他的怒火上升，如同火柴擦亮时散发出的二氧化硫的气味。
随着他一扬手，我下意识地做出了一个抱头的动作。
他冷笑一声，仿佛看见了自己意料之中的事情发生。
紧接着他改换了姿势。
啪。
我应声倒地，鲜血从口鼻中汩汩流出，几乎是立刻就滴到了高级地毯上。
他见状，嫌恶地“嗤”了一声，随即拉起我的头发就把我拖离地毯。
事先还不忘先把客厅落地窗的窗帘拉起来。
他是我的经纪人，也是我的男朋友。
而我，是一个百万粉丝的网红，也是他的囚徒。
--
我们认识的时候，我还是一个失业的艺术生。
在酒吧驻唱时，有两个个常来的小混混都看上了我，那天晚上两人都喝了酒，其中的一个给我献了花篮，另一个骂骂咧咧就地过去推搡，很快两人撕扯起来，随后发展成一场群架。
店里的客人见状全都跑光了，我抱着脑袋躲在钢琴后面瑟瑟发抖。
事后，老板不仅不给我结工钱，还让我掏钱赔他店里的损失，一张口就是十万。
他根本不算是一个常客，只是偶尔被朋友带来喝一杯。只是他觉得我唱功好，送过几次小礼物。
我那时候还年轻，难免心旌动摇，小鹿乱撞。由于出身单亲家庭，更希望能早点找一个终身依靠，便早早地要到了他的联系方式。
我被老板难为时，想到的唯一一个人就是他。
那年，他在某个著名的IT公司的管理岗位供职，薪资相当可观。
二十分钟之内，他到达了酒吧，毫不犹豫地付了钱。
拿了钱，老板就把我扫地出门了，徘徊在半夜的后海酒吧街上，他对我说：“你唱功很好，又长得这么美，不应该活得这么狼狈，你要有自己的事业……”
说这话的时候，他没有猥琐地上下打量我，而是倚着后海的桥，望着河里月亮的倒影——清新脱俗。
那时，我觉得我也许真的找到了依靠。
为了那十万元的恩情，我当即就跟他过了夜，他也不算辜负我，让我成了他的正牌女友。
然而女人还是要自立的。
我在酒吧街的名声臭了以后，再也没有人找我去驻唱，我完全失业在家，无奈开了一个直播频道，唱歌挣钱，后来有公司看上我的相貌和化妆技巧，把我签成了他们旗下的合作博主。
那两年，正是互联网造星的红利期，在我挣到了第一个一百万的时候，他辞掉了工作，成为了我的专职经纪人。
你需要有人保驾护航，我亲爱的。他一面甜言蜜语，一面把我的银行账户抓在手里。
后来我的粉丝倍数增长，收入更是翻着番地涨。
但是那些我在镜头前卖力挣来的钱，我却一个也没见到。
十万块钱的投入，n个百万的回报。
还真是顶好的生意经。
--
我的经纪人男友虽然对我监视严格，但总有疏漏的时候，就比如我每周两次去美容院的时间。
我是个非常不喜欢陌生人触摸的人，所以我从来不会考虑美容院之类的服务。
但我男友不断地提醒我：你已经不再那么年轻了，为了镜头拍出的效果，你需要保鲜。
潜台词是：赚钱的工具需要保养了。
但是女人爱美，我到底禁不住这种诱惑。
最终，我选择了一家小型的美容沙龙，知道的人很少，但去的都是大明星。约定的服务是一周两次。
但三天前的那一次美容服务，我却爽了约。
我男友我送到了美容院门口，看着我进门，等他车开走了，我从躲藏的门后出来打车到了太古里星巴克。
一个个子瘦小，穿着切格瓦拉印花恤，戴粉色棒球帽，手上玩着手机的女子正在等着我。
虽然她看上去像个叛逆的女学生，但她就是我要找的人——一个杀手经纪人。
我们曾经在线上聊过，提前制定了计划方案。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那个最贵的方案：要价高达一百万，但确保后顾无忧。
“你说他经常打你？”
我嗯了一下，向她展示了我胳膊上的一个旧伤痕。
她看上去虽然若有所思，但是眼里却夹杂着一丝不信。
爱信不信。
我递上我男友的资料，装在信封里厚厚的一大叠。
午后阳光特别刺眼，我们都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如同两只正在密谋策划的母猫。
“一百万？”
我需要再度确认价格。
“一百万……”
女子犹豫着。
我心说坏了，果然要就地涨价。下意识地抓紧了包。这些人可是杀手中介，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女子见我紧张，轻轻地笑了一下：“一百万肯定够了，如果你是回头客的话，也许以后会给你打个折。”
然后她就站起来走了。
看上去有些急匆匆的。
--
是的，我要杀他。
转天早晨，我准时坐在化妆台前，把各色化妆品摊在面前，开始往脸上招呼——今天注定是化浓妆的一天。
他还在熟睡。
每次揍完我，他都仿佛比平时睡得更好一点，更深，更沉，甚至我就这么掐死他，他可能都完全没有知觉。
自从一年前，粉丝增速减缓，播放量开始下降时，他就展现出了暴力倾向，经常在家里摔盆砸碗，还把相机和打光灯砸碎了几个。
好巧不巧，在一个视频里，我推荐的产品被查出存在质量问题，引发了一次大规模的脱粉。
那次是他第一次打我。
从此，播放量出现明显减少的时候，他都会打我。
我接连挨了三次打，终于学得有点聪明了。
虽然我的银行卡完全掌握在他的手里，但为了保证我的播放量以及我的生命安全，我在半年前用我父亲留下的账户里存了一些钱，用那些钱雇水军，刷播放量和点赞。
只是几天前，我拿了其中的一百万付给了杀手经纪，造成水军经费短缺，造成上一个视频的播放量大跌。
这一次，他实在忍不住了，打了我的脸——平时他都是朝我的胳膊，大腿，肚子这些部位下手——这会让我痛苦万分，又不会毁坏他的挣钱工具。
好一个会算计的理工男。
打完，他气喘吁吁地把我翻过来，脱下裤子，从后面进来了。
“这不就是你喜欢的吗？嗯？贱货！”
他一边疯狂动作，一边还不往强调我在他心目中的身份。
疼痛在我的身体中肆虐。
我内心的声音则说：杀了他。
--
“您今天不来光顾吗?”
信息是美容院的老板发来的。
她也是我的粉丝之一。
自上次从勉为其难地加了她的微信，她就总是给我发一些促销信息，尤其是希望我能去体验一下她的全身SPA项目。我怕从前身上的旧伤被人发现，一直都没有答应。
自从上次无故就放了鸽子，她已经有了些顾虑。今天不去，怕是会引起猜疑。
但是今天，我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