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举案齐眉

2020-04-05 18:49:26

爱情

李泽兰励志给老谢当情妇的是在大三那年。

她从社团出来,偶然间在从前常去的饮品店门口看见老谢的车子。老谢的刺猬头从贴了膜的车窗外看去还是十分瞩目。

其实她平常根本不会走这条路。

她曾经试图应聘过这个饮品店的服务员,被无情拒绝之后就再也不愿意再从这里经过了——尽管这家店的红茶拿铁真的好喝。

如果是爸爸,准会说她毛病太多了,在这个社会上难混。他从来认识不到自己的女儿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烈性人。

这么多年来,李泽兰只奉行一句话:没必要给不把自己当回事的人什么好脸色。

她第一次见老谢是在十四岁那年跟着父亲参加谢老爷子生日宴会的时候。

那年老谢大概二十五六,全身上下就属刺猬头最为瞩目。只在她的眼前晃了一晃就消失了在了敬酒的人海里。

泽兰穿着宴会衣裳乖乖地和她这种身份的女孩子们坐在一起。女孩子们的父亲净是些大坏蛋,但是并不能影响她们打扮得像公主。

哎呦呵,她那会儿还算是个公主呢——虽然是个庶出的公主。

如果没有,她现在也会是个公主,过着每天逛奢侈品店、在社交媒体上晒美食美景的无聊日子。

她刚刚懂一点事儿的时候,就觉得蝙蝠侠里的那个哥谭市是以她这个城市为蓝本创作的。在这个邪恶的、自己称之为家乡的城市,一个人想要发迹的最快途径就是作恶。既然要作恶,最有效率的手段就是跟本地最大的势力谢家合作,或者得到他们的赏识。

为了进老谢的办公室,泽兰拼杀了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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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谢听说有泽兰这么个人是在手下给自己推荐经纪人的时候。

“这个,很年轻,这几年道上排的名次挺靠前,而且……”

“女的啊。”他瞥一眼资料,便觉得有点扫兴。

老谢不太喜欢用女手下,一半的原因是因为他有个想象力丰富的老婆,另一半是由于他本人对于男女之间的事儿一直缺乏兴趣。

他在婚前和婚后都没有过情人。就连现在这个老婆,也是当年老爷子硬塞给他的。

他老爷子在硬塞给他一个老婆之后就离世了。搞得他二十几岁的时候就被迫挑大梁,不出几年便也青出于蓝。

人人都说谢家跟以前不同了。至于怎么不同,就不方便明说了。

老谢很清楚,在这座城市自己的名声是个什么样子,也根本不往心里去。闲的时候,也自己开着车到处逛。

身边人劝他别老这么单独行动。

他总笑笑说:外头有几个人能认得他,认得他的车?

认得的都是能要你命的,还是防备些好,别人又说。

他又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防备?

只是一个人只手遮天久了,也总有腻的时候。

有时候,他半夜睡不着觉躺在床上,莫名地会觉得沮丧:活了三十几岁,也没爱上过谁。

“有照片么?”

手下连忙递上去。

老谢一下就盯死在那照片上。照片上的人完全就是个女学生,梳马尾辫,刘海蓬蓬的,估计有一两样能拿得出手的艺术特长,有一丝若隐若现的漂亮。

“要不然就见见?”手下好像看出了什么端倪。

他鬼使神差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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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进展很顺利。老谢对于男女关系的异常青涩,甚至减轻了难度,增加了某种意趣。

老谢对她总是一副讨好的样子。

“你吃不吃这个?”

“你喜不喜欢这样?”

“我们休息一会儿再继续好么?”

以上这些泽兰照单全收。只是不放在心上。

没事儿少瞎琢磨。这是她从小就学会的功课。不然,她早就在外婆骂妈妈“婊子”的时候疯了。

她外婆一直为了她妈妈做了爸爸的外宅而骂她婊子。

在泽兰开始记事儿的时候就开始骂,一直骂道她老人家脑梗去世的那一天。

只不过那个时候,妈妈已经不在了,外婆是在对着空气——或者对着泽兰骂。

妈妈那种人就算再活十辈子也不会变成泽兰。

她是那种女人。男人一给点好脸色就欢喜得不得了;男人对着她冷淡一阵,她恨不得马上去寻死;转过脸来,男人对着她敷衍着哄几句便立刻恢复死心塌地。

有时泽兰觉得,如果她只是逢场作戏、图他的钱还好点,但是更可怕的是,她居然还真的爱着他。

七岁那年,爸爸有个小半年没露面了。她居然要抱着泽兰一起开煤气自杀。

那是她第一次离家出走。走到了三条街以外的外婆家。

结果是外婆骂骂咧咧地把她送了回来。

不过后来,爸爸越来越愿意看一下泽兰了,许是因为他是在不愿意自己唯一的一点骨血天天被这么个情绪不稳定的妈带着——也是老天开眼,他正头老婆没给他生下孩子。泽兰才从小就被爸爸带在身边。理所应当地享受着爸爸带来的那些特权。

研究自己父母的之间的情爱是有点恶心的,但是她还是会时不常地冒出个奇怪的想法:也许爱情这东西,真的有某种魔力。

爸爸出事儿没多久,妈妈就服药过量死在了自家的厨房里。她一直知道那肯定不是意外。

但是还是再给爸爸的越洋电话里,她还是镇定自若。

他应该是已经逃到一个遥远而又陌生的国家了。他这么有本事,肯定能再给自己找个女人过日子。她马上会有一个异国的小妈和一些混血弟妹。

想到这,她就只会一口咬定说:这是意外,她心脏病正好发了,都是意外,医生说也是意外。

爸爸在对面不发一语,好长一段时间,直到她失去耐心把电话挂了。

她得小心。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是爸爸是她在世上最在乎的人了。这个时期,一个异常的越洋电话都有可能把追杀的队伍引过去。

为此她甚至不愿意在电话里多等一秒:爸爸也许对那个自己唯一的骨血有一点其他的交代呢?

她不会再知道了。

泽兰再次听说爸爸的消息,则是三年后的则是大二下学期,音乐剧社汇演,有个东南亚女人走到后台来找她,告诉她爸爸死了。追杀的队伍乱枪扫射了全家。

“我儿子也死了,他才两岁大。”

东南亚女人流着泪说。她拿出一张照片,那是三岁时候的自己,穿着粉红衣裳,脸上挂着幼童式的冷漠。那是十几年来爸爸钱包里放着的。

这种伎俩她是熟悉的。

这会时刻提醒他是个有家室的男人,也时刻让外人知道:他是个顾念着自己家人的人——即使黑道上的人也是愿意跟好人共事的——一个时刻把小女儿照片放在钱包里的男人,能坏到哪儿去?

但是她用力地记起:这张照片里应该还有自己的妈。他应该是把她给裁下去了。

东南亚女人看泽兰仿佛没有什么情感波动,连忙用生硬的汉语说:你爸爸给你留了笔钱。

整天流连于戏剧让泽兰对于现实生活的判断有点迟钝,但是她听到“钱”的时候还是恰到好处地回过劲儿来。

没等东南亚女人反应过来。泽兰把她拉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足足盘问了她大半天,直到最后她们都累得爬不起来。

等到泽兰把异国小妈送到机场回家之后,她已经快三十个小时没睡觉。

鬼使神差间,她一路摸到了那个妈妈放药的柜子。

多少年来,这个柜子是她们家的一块禁地——至少她妈妈是这么想的。她始终觉得自己的女儿没有聪明到察觉自己

从心智上来看,这个女人从未长大。她平生所求就是逃离自己母亲的铁腕。不惜为此辍学。

“我本来是要去考美院的。”

泽兰从小就听她一直说这句话,但是她从没看见她画过一张画。

她在十七岁那年匆匆混入成年人的世界。自从十九岁那年在餐馆当服务员认识了她爸,就匆匆地步入了早衰之路。

在那些孤枕难眠的日子里,她半夜穿着睡裙在走廊里游荡,后来开始服用药物。先是普通的安神药,到后来的止痛药。后来逐渐有了药瘾,再后来药瘾越演越烈,需要酒精来排遣。

就这样,在某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喝了酒,吃了比平时多一倍的药,随即感到一阵莫名恐慌,就喝了更多的酒来缓解——她是那种连天气不好都要恼恨半天的小孩子脾气。

她吞掉了好几个安眠药才安心穿上睡衣。

这一下她昏睡了大概二十个小时,醒来是因为警察一直在砸门。警察一共来了有五六个。两个女警察留在卧室里参观她穿衣服。

她是被叫去协助调查的。

东南亚小妈在到达机场后不久就被人用极其利落的手段刺死了。从监控中可见,动手的一定是职业杀手。

机场监控显示泽兰是她最后接触的一个人。

面前的女警察眉清目秀,比剧社的当家花旦还要俊俏几分,但是偏偏进了警局这种地方。

“我可不知道。”。

她扮演的是那种角色:明明她就是跟命案有关系,但是你就是从她身上套不出什么来。这个角色是女警察闯进她卧室的时候就想好的。

女警察明显有点着恼了,整个面部开始出现轻微的走形。

音乐剧社混了几年,泽兰很熟悉这种情况。这才叫真正的怯场,多发生在一些经验稚嫩,但是心气儿偏偏很高的人中——他们总是需要点厉害才能认识到自己的不足。

对此她也只能表示遗憾。没办法,在这个城市里,做个警察讨生活实在是下策。

“你确定?从她到达时候离开机场到她再次去机场时间隔了一整天,你们就什么也没做?”

“没有。”

女警察露出“一定在逗我”的表情。

泽兰心想。大姐你还是省省吧,我要是能这么快就招出实话,我也别出来混了。

她一口咬定没有。女警察又缠了她半天,才恋恋不舍地她放走。到底还是给她留了个联系方式。用小学生似的规规矩矩的字体写了张字条塞在她手里。

她在把字条扔进垃圾桶之前窥了一眼那个名字:夏莲。

她回家用了大半夜的时间把自己接下来大半年需要做的事情列了个单子。

下半辈子好像被安排在了一张A4纸上,不会小于这个范围,不会超出这个范围——理想情况的话。

如果老谢不派人把自己的爹赶尽杀绝她也许不会这么快就决定要报仇。也许要过上很多年,她真的变成一个哀怨的妇女的时候,她会开始想到报仇。可是她那时候的心智应该已经是个老年人了,没有这么多精力可以耗费。

现在的她感觉到了人生中的巅峰的来临——此时的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她有的是最娇艳的容颜,最充沛的精力,还有满腔的仇恨。

此时不做出一番事业,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更何况这事情闹到今天这地步跟她有直接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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