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长发及腰(上)

2019-10-17 16:53:33

古风

待我长发及腰(上)

待我长发及腰

待我长发及腰,公子娶我可好?

1

孝文十八年初,贤妃娘家——苏家,因贪渎之罪尽数入狱,晋德皇后到朝华宫宣旨:贤妃不贤,不配其位,但念在其为皇家生养了皇子与公主,削其贤妃之位,留其入宫时的兰妃之位,迁居翠羽宮。以彰显天家恩德。

兰妃接旨谢恩。

兰妃拿出苏家陪嫁“紫菱玉”献给皇上,以赎苏家之罪,恳求皇上开恩,赦免原户部尚书苏护死罪。

皇上应允。

于是,苏家发配西蜀,无诏不得离开。苏家三代内不得参加科举、不得入朝、不得为官。

苏家除兰妃外,举家流放,兰妃戴罪之身未曾出城相送。

苏家外孙及外孙女,即当今圣上第六子与第九女,代母送亲,回城之际遭遇歹人,幸遇奕家三子奕明游学而归,击退歹徒,将六皇子与九公主护送而回。

皇上震怒,命有司将匪徒捉拿归案。另,奕家三子护卫有功,特赏赐金银珠宝、绢帛布匹无数。

同年,奕明参加秋闱,连中三元。京中百姓欢腾,举城同欢,纷纷涌上街头围观状元跨马游街。不知有多少千金闺秀暗暗偷看。

云京城内朱雀街上,青翎卫鸣锣开道,翘首以盼的路人踮着脚、伸长了脖子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急切望去——只见在衙役挤开人群开道之后,一队人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而来。

即便前面有四个英气逼人的青翎卫分左右领先,后面又随行一队青翎卫,人们视线所及,总情不自禁朝着最中间的那人望去——即使千万人海,仍能让人一眼便注意到。

大红锦袍翻飞,少年束发戴冠,端坐于马上,脸上并无喜色,倒像是寻常骑马踏青一般,神色坦然到有些漠然,即便偶尔与街边百姓含笑招呼,其笑容温和却并无多少温度。然而世人皆为颜色所惑,见少年红衣如火,俊秀挺拔,眼中隐有威严,全然不似一个十九岁的少年该有的样子,但却毫不影响其风华绝世的英姿与气度——百姓不懂太多辞藻,总结下来就是:好看,从头到尾、从内到外都好看。

届时,也不知何人起的头,第一个绣球抛出之后,也不管状元郎有没有接或碰到,便蜂拥着将手中的香囊、荷包、络子、团扇……临空抛洒而去。

旁边见惯了风浪、一贯冷脸对人的青翎卫都绷不住脸色,看得目瞪口呆:乖乖,这是下了一场云京城史无前例的“香闺物雨”啊!

好在女子力气小,这些物件又不是很好抛掷的,大都到不了状元郎身旁就已经掉落在地了。倒是旁边护卫的青翎卫被扔得满身都是。

状元郎目不斜视,淡定自若,好似那些如暴雨一般降落的物件与他全然无关。

京中第一茶楼“一品楼”,靠街边的一间雅室里,当今皇室第九公主——青阳公主洛红妆,正打开窗花手里拿着一个大苹果跃跃欲试。

“殿下,您要是不小心砸到了奕公子怎么办?”大宫女篱落看着自家殿下兴奋的表情,不由有些担忧——奕公子——哦,奕大状元看上去并不怎么高兴啊!该不会是因为今早朝华公主求皇上赐婚的事情在生气吧!

“放心。他身手好着呢,我就是一下子扔十个八个都砸不到他。”洛红妆静静等着奕景然的靠近——新科状元奕明,字景然。

来了来了——洛红妆一下子神情专注起来。一——二——三,嗨。手中苹果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干净利落的朝着奕景然飞去。

奕景然正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朝着两旁欢呼的人群点头示意,忽然觉得一股劲风扑面而来,伸手一抓,抓到个湿润润、圆溜溜的物事,心中一愣,一时没想起这般形状与触感能是什么。拿到眼前一看,一个大苹果,还有未干的水分,显见是刚刚洗过的。

愣了半晌,才朝着苹果飞来的方向探寻而去,然后就看见冲着他笑得开心还比大拇指的洛红妆。

奕景然哑然失笑——胡闹!

看见奕景然的嘴型,回了一个动作,拿起旁边的苹果使劲咬了一口,示意他——吃啊,给你吃的。

奕景然笑了,引得各路小娘子顾不得形象尖叫起来。

红妆看着那人引得日月都黯然失色的笑容,心中愤愤:好看的人就是这么讨厌,随便笑一笑都这么好看。

2

奕景然因着朝华公主闹死闹活非要皇上赐婚的事儿阴郁的心情,这一刻终于得以舒缓——好在,不是每个公主都是那般。

随即抛开之前的不愉快,专心应付眼下的游街之事了——因着他是三元及第,围观百姓比以往状元游街多了数倍。

他本人是不喜欢这种场面的,不过传统如此,他也只得来走走过场。

奕景然咬了一口手里的苹果——这大概是第一个游街被扔水果还真拿来吃的状元郎了,让那些看见的小娘子后悔不已——我怎么就没想到拿水果来扔呢?看状元郎那身手,想必是伤不着他的,要是他吃了我扔的水果——哎呀,只要想想就觉得好开心哦!

这些小娘子倒也不是说一心要嫁给状元郎,只不过是个个养在闺中,实在是无趣的事太多,有趣的事几乎没有,这才赶来凑热闹,若是能让状元郎吃一口自己扔的水果,想必,以后回忆过往,也可以感慨一下,自己也是年轻过的。

奕景然自是无法明了其他小娘子的想法,自在的吃着苹果,眼见就要与红妆的窗子错开,就见她一字一字无声的说了两个字:等你。

奕景然看了看手中苹果,又看了一眼红妆,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

红妆开心的关上了窗户,从篱落手里拿来话本子,坐下看了起来——等人是个很需要耐心的活,红妆的耐心有限,唯一能让她耐心持久的,就只有好看的话本子了。

看得忘了时间,奕景然终于来了。

篱落静静关上门守在了外面,奕景然走到看话本子入了神的洛红妆身前站定。

“篱落,你挡我光了。”红妆皱眉抬头,不明白篱落站这里做甚?待看清来人,忙笑着站了起来,“你来了。”

“嗯。”奕景然皱眉看向她手里的话本子,有这么好看?

“这个……嘻嘻。”洛红妆扬了扬手里的话本子——《狐恋》,呵呵,还是不要解释的好。赶紧将之藏在了身后,想了想,最终跑去了门边,打开门,将话本子塞进一脸茫然的篱落手里,再迅速关门,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扯开话题,“听说朝华姐姐求父皇赐婚了。”

“嗯。”能不提这个吗?奕景然皱眉。

“你当场就拒绝了?”红妆好奇,“听说你拒绝的理由是‘心不在此’——什么意思啊?奇怪的是,父皇居然就这么揭过了。”

“心在家国,或——已有心上人。”奕景然解释。

“哦——那,你是属于哪种?”红妆好奇——认识半年多了,还没听说过他有心上人呢!不由八卦之心顿起。

奕景然决定不予回答这个问题,转身准备去桌子那边坐下。

“喂——”红妆伸手扯住他的袖子,“我三姐可是嫡出的公主,不论身份还是才情,可都是一等一的,你真不打算娶她?”

“不娶。”男子看向头顶才到他胸口的丫头,费力地仰着脖子,睁着一双纯净的大眼睛,湿漉漉的眼里此刻是真的疑问,略静默一会,吐出两个字来。

“哎呀。”少女低下头,用手揉了揉脖子——也不知这人长恁高做甚,每次让人仰着脖子,累得慌。

“怎么了?”男子见她小手胡乱在脖子那里揉捏,下意识伸出手来,却又在即将碰到她时,不动声色的放下——此时大宫女篱落守在门外,红妆又低着头,他这一番动作,竟无人瞧见。

“你不知道吗?”红妆不自禁又抬起头来看着他,“父皇很是器重你,可是真的想让你做女婿的。我朝可没有驸马不得与政的规矩,我看父皇迟早得给你指了婚去。”

奕景然微微低头看向红妆仍在揉捏的脖子,静默不语。好看的眉头拧作一团,让红妆不由来气。

“喂——让你娶个公主就这么不愿意么?”看到奕景然忽然转移目光与她相对,不由放低了声音,“公主怎么了?又不是每个公主都似那般刁蛮的。”

“我对公主并不了解。”奕景然走向旁边的桌子,默默坐了下来——反正也无外人,不用非等公主赐座了才能坐,“除了你。”

这样她就不用仰着了。

“这倒也是。”红妆跟着他走到了桌子旁,却并不坐下,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笑得傻兮兮的,就这么弯下腰,右手托着脑袋撑在桌子上,左手食指轻轻的在桌子上敲着,“咚咚咚”的,似敲在了人心里一般,“不如,我也去求父皇赐婚好了。这样,你娶的,不就是了解的公主了吗?怎样?”

红妆说着说着,忽然兴奋起来:“正好,我兄长也属意你得很,你做了他亲妹子的夫君,他必定会开心。”

“你?”奕景然失笑,眼睛从头飘到发尾,“一个头发都没长长的小丫头?”

奕景然今年十九,整整大了红妆六岁,虽说年龄差距其实不算大,可皇上既然要赐婚,必定优先考虑与他年龄相当的公主,毕竟皇上也不好略过大的女儿婚事不管,先把小的女儿定了出去吧!那皇后和其他公主的生母还不得闹翻天?皇上也是怕麻烦的。

红妆显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不由有些气闷——父皇确实没有略过前面六个姐姐,先给她赐婚的道理。

“红妆恨嫁了?”他极少唤她名字,毕竟二人身份有别,不是说感情好就可以随意的。

红妆许久未听他唤过自己名字了,一时竟没反应过来,楞了一下,才忽然感觉到郁闷的心情因这一声“红妆”而欢愉起来。

霎时心情好到飞起,不由脸上露出来傻兮兮甜蜜蜜的笑容来。

“才不是。”红妆站直身子,小脸傲娇的微微扬起,“我这是怕你羊入虎口。”

“呵——”奕景然轻笑出声,这丫头,真敢说——把自己比喻成羊就罢了,还把姐姐们比喻成老虎。

“那你就说男儿当先立业后成家,先坚持几年?我让兄长帮你。”红妆好心情的给他倒了一杯茶。

“然后呢?”奕景然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姿态悠然的望向红妆,好整以暇的问,“我总不能一直不娶。”就算他不急,他父母也该急了。

红妆忽然眨了眨眼睛,原地转悠了一圈,做出一副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样子,右手轻轻挑起自己的下颌,故作娇柔道:“待我长发及腰,公子娶我可好?”

奕景然端茶杯的手一紧,旋即轻笑出声,然后不再看红妆,细细品起茶来,不作回应。

“哼——就知道笑我。”红妆羞愤,也不等他回话,便自顾自出门带上篱落走了。

等到脚步声远去,奕景然才慢慢放下茶杯,慢慢按住心口——这里,有热量慢慢扩散。

大哥说的,是对的。奕景然脸上露出真挚的笑容。

笑容慢慢漾开,形成一幅绝美的图画,可惜,红妆没有瞧见。

“怎样,我妹妹还不错吧?”一条青影利落的从窗户翻进来。

“堂堂皇子,居然学人翻窗户!”奕景然笑容来不及收,耳根像是染了胭脂,绯红一片。

“别装了,刚刚的傻笑我可是看见了的。”六皇子如江湖浪荡子一般,一旋身坐在了奕景然对面,“要是告诉我家傻妹妹,不知道她是否就开窍了呢?”

六皇子摸着干净的下巴,若有所思。

“不许说。”一向以沉稳冷静著称的奕景然差点抓杯子砸人。

“那她一直都这么懵懂,你确定无事?”六皇子好心道。

“未到时候。”她——还小。

3

孝文十九年,春猎之时,皇家猎场不知何时进了许多凶猛野兽,冲撞皇上行宫,差点伤了皇上,幸得六皇子与天子侍讲奕明全力护驾,方得幸免。

帝大怒,令大理寺严查其因。

六皇子与亦侍讲救驾有功,皇上欲赏珠宝升官职,却被婉拒,二人意思明确,六皇子认为:儿子救父亲天经地义,若要赏赐,那父亲的生养之恩,他要如何相报?

奕侍讲则认为:救驾乃为臣之本分,收赏赐是为不敢辜负皇上恩典,升官职却不敢受之,因他刚刚踏入仕途,所欠缺者良多,还需好好磨练才是。

帝大喜,大赞二人乃国之栋梁,对二人器重处更甚。特封六皇子为亲王,赐封号“璟”——皇子及冠封王,需立功方可封亲王。

奕明暂不升职,言明留待日后查看。

朝华公主趁机恳求皇上,愿下嫁还恩。这次皇上直接拒绝,直言:奕爱卿若有意,可直接求娶——意思再明白不过,他确实想让奕明成为女婿,但是要奕明自己选一个喜欢的公主。

既点名了他联姻的心思,又说明了不会强嫁。

皇上深知,他的公主中,只有九公主洛红妆与奕明有来往,且奕明对她甚好,如要赐婚,他会选红妆。不过红妆上有数位姐姐未曾婚配,他即便贵为天子,也不好无端打破“长幼有序”的规则。然,若奕明自己主动求娶九公主,则另说。

孝文二十一年末,时任吏部尚书郎的奕明向皇上求娶青阳公主洛红妆,帝允,赐婚。

时年十八仍未婚配的朝华公主大闹御书房,皇帝怒,责令其闭门思过。

后晋德皇后以“长幼有序”为由,劝谏皇上不应先为九公主赐婚。皇上静默数日后,将三四五六七八公主纷纷指婚。其余公主皆诚心谢恩。唯有三公主绝食抗旨。

“请皇上收回成命。”皇后以不忍女儿心愿落空伤心伤身为由,在御书房外长跪不起。

“让她进来。”皇上合上奏折。

“皇上,朝华她确实被臣妾惯坏了,可她对那孩子是真心实意的啊!臣妾也知,皇上不好改变旨意,可臣妾实在不忍、不忍心看着华儿那般折磨自己,皇上……”皇后声泪俱下。

“唉……”皇上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朝华的指婚朕收回了。朕自会给她滴公主应有的待遇,即便她终身不嫁,朕也由得她了。”只要不耽误其他女儿出嫁,朝华爱嫁不嫁吧。

“这……”皇上的意思,是朝华的婚事以后都不管了?这不是她本意啊,她不过是想让皇上将三公主也嫁给奕明,以三公主为长姐又是嫡出的身份,即便是平妻,地位也必定要比青阳高些,到时候奕明还不是得认她为亲丈母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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