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哥儿,别读书了!我带你去看个好玩的!”我手中的经书被赵四儿一把抢走,懵懂之间就被拽过去了。
他昨天来了,今天也来了!
真的很想,很想。
他面色通红,一只手高举着酒壶,一只腿探进了江中,嘴里还喃喃自语:“十三,十三……”
我那日在浔阳江头,十分有幸地听到了一位技艺高超的艺伎弹的琵琶。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正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
我早就知晓了,他是首富赵家之子。
我分明是想说些什么的,但是那些话却堵在我的喉咙里,出不来了。
居然是他!
浔阳江尾,一个小小的船只上躺着一个酒鬼。
所幸成绩还不算差,十年寒窗苦读,只为科举一句成名。
[叁·春十三]
他向我走近,一步又一步……
于是我心灰意冷。
我向来是早睡的,而且容易入梦。
我这才回过神来,“什么?”
[肆·赵理]
人老了往往就需要一个伴,我随便娶了个女子,不问其家世,也不管其长相,老实本分就行。
心下愈发地烦躁,连经书都看不下了。
“叫你好几声你也不理我,人都散了你还杵在这儿干嘛呢?怎么?呆了?”赵四儿用狐疑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我,忽然噗嗤一笑,“怎么样,不枉此行吧!还怪不怪我不让你看书?”
“可有婚配?”他问我。
我还剩下什么呢?
他说:“我曾年少轻狂,老后就想找个伴……”
他话没说完,我已经看见她了。
即便我知道,他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但是……
[陆·赵理]
我便夜夜坐着船盼着他。
收好了纨绔子弟们的红绡,再三感谢后,便款款而去。
家族逐渐走向了下坡路,我也不是曾经那个只晓得读书的温文尔雅的赵公子了,也不是那个为博得美人一笑而散尽千金的赵公子了。
我突然,很想再见到她。
后来便四处奔波经商,再也不曾见过她。
我是赵理,我从小就被我爹告诫要好好念书。
[尾声]
我走过千山和万水,最后终于见到了曾经的故人。
不久,我去考了科举,答得却一塌糊涂。
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跨出门槛。
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低低地开口:“我是商贾之子,家中有万金,即便我不科举,日后也自有出路,你要不要同我走?”
[贰·赵理]
“谢谢各位哥儿来赏脸,十三这就为各位献上一曲。”
我儿时贫苦,上无父母,下有一个弟弟。
成了婚之后,他鲜少回家。
她被京城的纨绔们围了一圈又一圈,明媚的笑容有些稚嫩。
他来了!
[贰·春十三]
春十三,放弃他吧,他值得更好的人,你根本配不上他啊……
“好。”他说。
我一下又想到了她,突然觉得耳尖有些热。
倘若我功成名就之时,还能否再见到她?
儿时我带着弟弟四处乞讨的一次,只有他给了我几个碎银两,而且还给我塞了几块糖。
那女子哪里都像极了我,只是她眼角有一滴泪。
我向来不知,原来相思之苦会这般灼心。
但我面上不显,依然笑意盈盈。
但是她神情傲慢的样子深深地灼痛了我的眼睛。
娶了那个女子之后,我更是鲜少回家。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每日都会来。
她的声音像银铃般动人,她的笑脸比花儿还灿烂几分,她的琴音一声一声地撞击着我的心。我甚至有些……神志不清了。
“不曾。”我回答。
“赵公子,您说笑了。这教坊司里都是什么人呢?今儿是王哥儿给个红绡,明儿又是李公子给个玉搔头,您心悦于我?您不脏吗?”我说罢,毫不犹豫地转身而去,却无意间瞥到了身后的铜镜中的女子。
赵四儿扯了扯我的衣袖,他的嘴唇上下开合着,似乎在说着什么,但我此时已经听不清了。我的脑中,我的眼中,我的心中,盘旋着的都是那个笑得灿烂的佳人在扣着琵琶弹着琴弦。
至于我是怎么回家的,我已经不太记得了,只记得我回家之后,手中的经书却再也读不进去了。
我辗转反侧。
我说:“好。”
他说:“我要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我有些着急,正要拿下赵四儿紧紧攥着我袖子的手,“四儿,别闹,我还要考科举呢。”
我说:“好。”
物是人已非,他已经不认识我了。
记忆中那双温柔的眼眸与他的眼眸重叠。
可即便我们两情相悦,赵家又怎能看上我这个红尘女子?
我敛下眼眸,藏住了满心的欢喜:“公子说笑了。”
那日我弹琵琶时,看见了一双明亮的眸子正在盯着我看。
我一个人,独守空房,孤枕难眠。
他不曾说过他何时回来。
那人气度不凡,有着读书人的书香气质,他看我的目光带着几分温柔。
我试图从她的眼中找出一丝不舍和心痛,但却捕捉不到。
[柒·春十三]
我稀里糊涂地嫁给了他。
我只身一人,孤苦伶仃。
只是偶尔空闲的时候,还是会想起年少时的惊艳和那曲《霓裳》。
但那一夜,我失眠了。
[序]
“喂!喂!回神了!”赵四又一次用胳膊肘撞了我的肩膀。
我翘首以盼,望眼欲穿。
那一年,我十三岁,正值豆蔻。
一曲罢了,我也该回到坊里了。
只是,我的心中微微期待着,他明天还会来吗?
虽然他只是远远地站着,但我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他。
他向我温柔地笑着。
终于,他温柔地看着我笑,带着几分微微的苦涩:“十三,我心悦于你。”
没想到赵四儿攥着我袖子的手更紧了:“理儿哥,放心,就耽误你一会儿,不碍事的!教坊司的那个弹琵琶的十三姐儿美若天仙!真的,我不骗你……”
已经没有人驻足看我弹琵琶了。
红叶落尽,曲终人散。
那日我下定决心要带她走。
她分明是爱我的!
[伍·春十三]
我的心有些慌乱,连连弹错了几个音。
弟弟从军了,连教我弹琵琶的阿姨也死了。
为了生存,我去了教坊司,学成了琵琶。
我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