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乐了，小公主当真可爱得紧。江湖与朝廷，互不相干，皇帝怎么会容许这种胡闹？
“啪嗒。”一枚围棋子远远地飞来，准确地落在小公主小巧的鼻尖上。力道不轻不重，刚好把小公主从睡梦中唤醒。
“你戏弄我！今日你若是不说清楚，我就……我就……”
毕竟很多故事还没有从少年口中听到圆满的结局，也有很多故事少年还没有来得及讲。
5
太傅近来身体抱恙，在府邸休养，只留下了他的小徒弟来教一帮皇子皇孙。太傅的小徒弟不爱说话，木头木脑，看上去很好欺负。
“什……什么？”
小公主拽着少年狂奔了一阵，未见有人追赶上来，便停下来歇气。
小公主听完，抽抽搭搭地问：“这次……这次说的是真的？”
小公主吃完一口，抬头看见少年，瞪大了眼睛，惊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朝廷派兵修山路？还有这种操作？
小公主便做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同那少年说：“喂，你能不能假装今日不上课？”少年抬头，慢条斯理地回：“我能不能假装今日是你的驸马？”
小公主急急忙忙跑去读书房，果然，少年如往常一般，正在给众人讲解文章。小公主又羞又恼，把一众皇子皇孙都轰了出去，只剩下两人四目相对时，豆大的泪珠子便唰唰往下掉。
7
“此路已封，请回吧。”
门猛地从里面打开，小公主探出头，问：“哪个师傅？”
小皇子挠挠头：“皇姐真奇怪，太傅仍在府邸养病，宫里还能有哪个师傅？”
“嗯，是这样的。昨天我回去想了想，父皇是宠我，但也不会发兵去掺和江湖上的事。”
起风了。冬天的风凛冽刺骨，吹得少年脸上发麻。风中似乎夹杂着一个熟悉的声音——
翌日，小公主缺课了，还假模假样地托小皇子带了个假条，上面写着：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少年心头颤动，几乎要不忍心说出来，但还是开了口，道：“你可知，对于习武之人来说，下这白雾山能有几十条路，这样拦是拦不住的。”
好不容易熬到今日的课全部上完，大家都散了，小公主拦下了少年，欲兴师问罪。
小公主今日不想读书。
“你别怕，没人可以欺负你，我这就让父皇派兵去攻打他们。”
“啊？什么一举两得？”
“不用劳烦公主，待我养好伤便能对付得了他们。”
“老板，再来一碗阳春面！”
“你，你，你……方才愣着做什么？”小公主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其实小公主是没想好怎么跟皇帝解释自己为何要帮一个小徒弟出头，总不能说“父皇，派兵去救下你未来女婿吧”，这也太丢人了吧。
少年哭笑不得，心里隐隐觉得不安，便留了个策论题目给众皇子，自己则出宫去寻小公主。
3
少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小公主听得一愣一愣的，也不觉得不对劲。她见少年课堂之上不苟言笑，只当这人是个特别高冷的人，未曾想他离了课堂话还挺多的。小公主莫名觉得欢喜，完全忘了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倒是掰着指头算了又算，距离开春好像只有一个月了。小公主的心里又生出一股挥散不去的怅然。
毕竟也还没有告诉他，她好像有那么一点喜欢他。
小公主坐在狭小的角落里，手里拿了根竹筷，边说边兴奋地挥舞着，她可是想了个如此精妙绝伦的计策啊。
少年没有动作，笑盈盈地望着小公主，眼神是难得的温柔。
少年想着此事定与小公主有关，便寻了个隐蔽的高处，居高临下地观望。官兵们倒是真的在修路，挖土、运泥，拔草、清理灌木……一个个干得热火朝天。少年搜寻了好几遍，都没有见着小公主，心里不免有些着急。随后又勘察了一番周边，没有发现打斗的痕迹，这才略略放下心来。
少年没有犹豫，说：“好。”
少年一看这架势，顿感手足无措。当初因为不想说太多，便随意扯了个瞎话，没想到小公主竟深信不疑。在他有限的人生经历里还没遇到过一个公主在自己面前哭得梨花带雨，无奈之下，只得将实情和盘托出。
少年施展轻功，向白雾山飞奔而去。刚到山脚，便被两个官兵拦住了去路。
五日很快过去了，小公主说：“我的春秋也没学会，你得再留五日。”
“我方才在想，日后把教书当作主业不就一举两得了吗？”
原本顽劣的儿孙突然对上课表现出了极大的热忱，娘娘们纷纷笑逐颜开，见面时的话题终于突破了皇帝今日翻谁的绿头牌，开始就少年的教学水平进行花式称赞，并且达成了空前的一致。
“江湖剑客？那你为何来宫里教书？”
小皇子继续敲门，道，皇姐，皇姐，师傅说今日下课后讲武林盟主夫人和梁上君子的番外。
少年解开衣裳，露出数道狰狞的伤痕。有些地方长出了新肉，有些地方还在结痂。明明是白净的皮肤，现在却是深深浅浅的颜色。
少年循声找到小公主的时候，小公主正在山脚下的面摊上专心致志地吃第二碗面。碗很大，小公主的整张脸都埋在碗里。
“快跑啊！”
“大人有令，此路崎岖不平，严重影响往来进出，需封路半年进行修整。”
小公主不作声，心想，太傅的身子好得真及时，一天气都不让人喘。
小公主并不知道，她的举动间接地促进了后宫的和谐与稳定发展。她只知道，这一个月过得可真快啊。从前总听母妃讲，这一日一日的光景，就像是平静的流水，总是闷不作声地淌着，等到发觉的时候，水已经不知道偷跑了多远。小公主想，即便是早有所察，不也还是无能为力吗？眼睁睁地看着它走又抓不住它，这样好像更难受一点。
小皇子来敲小公主的门：“皇姐，皇姐，师傅问你为何不去上课？”
知道了少年的主业是江湖剑客，小公主便缠着少年给她讲江湖上的故事。于是，课上，少年讲论语、讲诗经，讲易经，讲为人之道。课后，少年讲少林，讲武当，讲五岳剑派，讲奇闻逸事。
起初只有小公主一个人听，后来年纪小的皇子皇孙们也都赖着不走，听得津津有味，乐不思归，直到夜幕笼上皇城，宫人们点起宫灯，才依依不舍地各回各宫，各找各妈。
小公主扭扭捏捏地找到少年，说：“我的诗经还没学完呢，你得再留五日。”
“我想到了一个计策。”少年气定神闲。
小公主心里懊恼得很，怎么读着读着书便睡着了？睡着倒也罢了，怎么还做出这种不知羞的梦来？怕不是见人家长得好看便喜欢人家吧？不对不对，小公主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口里念念有词，本公主岂是如此肤浅之人，一定是这书太无聊了，一定是。
“封路做什么？”
少年是江湖剑客，这点没错。只不过这个剑客有点不着调，从来不守江湖规矩，总是在旁人的地盘上肆无忌惮地横着走。三个月前，少年在白雾山上杀了头野猪，救下了正被撕咬的老伯。谁知那长得像野猪的东西竟不是野猪，而是白雾门驯养的灵兽。虽然完全看不出来那笨拙的东西灵在哪里，但这梁子是结下了。白雾门声称一命换一命，围堵了少年好多回，少年均侥幸逃脱，但也终于无力应付下一次追击了，于是便求了略有渊源的太傅带他入宫躲一躲。
小公主急得团团转，伸出手来，穿过面碗上方升腾的水汽，带着点温热的湿意，抓住了少年的手。
“公主谬赞了。我本是江湖剑客，暗器用得还可以。”
2
小公主眼睛眯成一团，模模糊糊看到前方一脸严肃的执书少年，顿时一个激灵，鼻尖的微红蔓延到脸颊。
毕竟还不知道武林盟主的夫人后来有没有给梁上君子周闯做解药（详见《我的夫君是武林盟主》），也不知道在山脚下卖伞的桃子有没有等到长出长角的小妖（详见《小妖怪不长角》）。
这是一个很简陋的面摊，简陋到少年压根不会想到养尊处优的小公主会在这里吃面。
五日又五日，四书五经都已经被小公主全部用完了，好像再没有借口可以继续把少年留下来了。小公主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想去和少年说再见。
少年叹了口气，说：“这话应该我问你。”
1
“嗯，你猜。”
“你打人挺准的嘛！”
“所以我今日一大早便去找父皇，说要去庙里上香，可路不好走，请他派人给我先修一修路。这样一来，你说的那个白雾门至少有半年都下不来山，你说我聪不聪明？”
是有点难受的。
6
小公主没觉得脸红，只觉得哪里有点疼，好像那些疤痕也在自己身上蛮横生长。
这个时候他怎么能走呢？
“啊？”小公主的脸色瞬间暗淡下来，“怎么会这样……”半晌又想起什么似的，急急地冲少年道，“那我这不是送羊入虎口了吗？你快逃！”
少年笑了，说：“好。”
“嗯……”少年呆了片刻，说，“教书是我的副业。”又顿了顿，换上一副神秘的神色，“公主有所不知，江湖是有淡旺季之分的。冬天是淡季，坏人都不爱出门，好人自然没什么行侠仗义的事可做。这种时候行走江湖，都是入不敷出，根本不划算。有经验的剑客一般会在淡季休养生息，有经验又有才华的剑客则会干点副业，等到开春再重出江湖，做回主业。”说到最后，少年又补了句，“这可是我们这行的潜规则，公主切不可告知他人。”
4
冬日的傍晚，皇宫冷冷清清的。斜阳脉脉，挂在枝头，少女的心事尽是愁。
希望小公主没有去白雾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