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奶奶一起穿越沼泽

2020-10-30 14:03:04

世情

奶奶在集市上如鱼得水,像条泥鳅在人群里钻来钻去,良平要费很大的劲才跟得上。这让良平很生气,感觉奶奶还不如她背篓里的鸡鸭友好。那些鸡鸭好像认得他,良平稍微落下几步它们就咯咯嘎嘎叫唤,奶奶便回头张望,喝斥说,再叫就拧断你们的脖子。听到这样的话,良平就会想起这些鸡鸭小时候毛茸茸在院子里奔跑的可爱样子,心里充满忧伤。

奶奶不怎么管良平,她似乎在为去沼泽做准备,又似乎在和什么东西搏斗。有时候,良平会在奶奶凄厉的尖叫声中惊醒,那声音像一个人两手死死抠抓进泥土时发出来的,狼一般哀嚎。良平在被窝里吓得发抖,他疑心奶奶在另一间屋里变成了一个怪物。有一次,奶奶半夜里叫喊,良平,快起来呀,起来打鬼,屋里到处都是鬼啊!后来,奶奶又哈哈大笑起来,一群胆小鬼,怕什么呢,都出来呀!可别去找我孙子,我孙子还小呢,你们都来找我吧!末了,奶奶恶狠狠地说。

跨进沼泽前,良平回头不舍地望了一眼他们的小院。奶奶笑着说,天天催我,现在舍不得了吧?良平摇摇头,没有作声,眼泪在眼框里打转。我都住了一辈子了,说走就走,你一个小孩子,有什么舍不得呢?奶奶拍了拍良平的肩膀,扭头就往前走了。良平心想,奶奶真狠心啊,上了年纪的人都有些怪哩怪气的。奶奶回头狠狠地瞅了良平一眼。

那到底我们是在天上还是地上呢?良平执拗地问。

良平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靠近鱼群,鱼儿一动不动悬停在那里。良平想起在自家院子里抓小鸡的情景,那些小鸡仔也是这么傻呆呆地一动不动。真是些傻鱼啊,大概从来没有人抓过你们吧!良平心里暗笑说,双手突然像一把铁叉刺入水中,但一转眼那些鱼儿就不见了。

良平跟在奶奶身后,一路上用棍子不停在杂草里探询拍打,心里隐隐希望能发现点什么。除了蹦跶起几只蚱蜢,惊飞两三只蜻蜓,蹿跳起三五只青蛙外,没有别的收获。可良平并不感到失望,他觉得这样很好玩,仿佛在用这根棍子和沼泽作战似的。

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傻孩子,这怎么数得完呢?

奶奶说,如果那些星星上也住着人,他们看我们也在天上。

半夜里,良平被一阵嚎叫惊醒,他看见奶奶披头散发手舞足蹈地对着天空和旷野咆哮。奶奶真的疯了吗?良平伤心而害怕,我以后可怎么办啊?良平,不要担心,奶奶没事,我们得抓紧时间啊,时间真的不多了。奶奶恢复了平静,冷冷地说。

良平急了,他试图站起来再一次发起进攻,但他的双脚似乎被一双柔软的手拽住使劲往下拉扯。他越使劲,那双手拽得越紧。良平惊恐地叫喊,奶奶,水里有人。奶奶看了一眼越陷越深的良平,转过头去,死死咬着嘴唇,浑身不住地颤抖。

天离它那么近,不停变化色彩,如一块拉皮影的幕布,太阳月亮星星轮番作背景,有时阳光灿烂,有时阴云密布,有时烟雾缭绕,有时还会弯出一道彩虹。到了冬天它就成了一个雪白的大馒头,一直放到夏天才消失。

良平这才发现海子边沿的水草里悬浮着和水色相近的鱼群。良平欣喜地说还真有鱼啊,一边挽起裤脚就要下水。奶奶使劲扯了良平一下,良平说,奶奶你是不叫我抓鱼吗?奶奶慢慢松开手说,那你去吧,小心点。良平一只脚下到水里的时候奶奶又一把拉住他说,还是不抓了吧,海子里的鱼鬼精得很,你抓不住的。良平想奶奶也太小看自己了,说,你等着我捉好多鱼给你吃。奶奶没有吭声,一点点松开了良平。

那里有一帮老头老太太,侧躺在竹椅上,吸得咕噜咕噜响,一屋子烟雾缭绕。吞云吐雾有什么好玩的?良平搞不懂奶奶为什么喜欢吸水烟,就像奶奶不明白他为什么爱看皮影一样。良平坐在黑暗里,紧盯着前面的幕布,灯光一闪,锣鼓一敲,他的心就跟着突突跳个不停。

在天上也在地上,你这孩子!奶奶说着打了个呵欠,瞬间就响起了鼾声。

奶奶对着水里的影子捋了捋鬓边的白发,她的脸灰暗而憔悴,努力想挤出一丝笑容,可那笑意凝固在嘴角的皱纹里,怎么也扩散不出去。可这海子是真的漂亮,水温润得像一面明镜,又像一只清澈的眼睛,默默地注视着他们,似乎在说着无声的话语。良平,你看到那些鱼儿了吗?奶奶问。

死孩子,怎么走着走着就不见了,我到处找你呢!奶奶的声音急切而惊慌,远远地飘过来。良平正四下张望,奶奶却出现在他面前了。良平一头扎进奶奶怀里,死死抱着奶奶,他从来没有觉得奶奶像现在这样亲近而可靠。

赶集回去的路上,奶奶心满意足地问,今天玩得高兴吧?良平说,你什么时候带我去沼泽呢?奶奶脸一沉说,你这孩子心性可真大!奶奶说完,不再看良平一眼,自个儿往前走了。

奶奶睡得可真快啊!良平嘀咕了一句,眼皮像铅块一样沉重。沼泽里怎么这么困呢,良平这么想着也睡了过去。他骑着骆驼飞到了星星上,他的爸爸妈妈就住在上面,带着他一颗又一颗地玩。

奶奶全身不停地抽动,她想转身跑开却迈不开脚步。奶奶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纵身跳进水里。

良平喜欢屋后那座孤零零的山,它像一头不知被谁赶到这儿迷了路的骆驼,头向西北方向昂扬,巨大的驼峰就耸立在他们的小屋背后。

爸爸妈妈究竟在哪儿呢?第二天上路的时候,良平又忍不住问了自己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还早着呢,才刚刚开始,这么大的沼泽……奶奶说着四下里望了望,有些慌张地敷衍说。除了自己和奶奶,走了这么久,没有看见一个人,爸爸妈妈怎么在这儿红红火火地生活呢?良平满腹疑惑,奶奶回头愣了他一眼。奶奶真可怕,她什么都知道,良平不再想什么,有气无力地跟着奶奶往前走。

沼泽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啊!良平悄悄感叹。走了几天以后,良平又累又倦,他们带的干粮也差不多吃完了。我们还是回去吧,良平忍不住说道。奶奶瞅了良平一会儿,那眼神捉摸不透,奶奶说,你不是喜欢抓鱼吗?我们去抓几条鱼来吃吧。奶奶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水凼说,那小海子可漂亮了。奶奶牵着良平走到海子边,一汪清亮的水映照出他和奶奶的容颜。他看见水里的倒影是一个黑瘦的小孩,睁着黝黑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岸上的自己。那是我吗?那是一个多么脆弱的孩子啊!良平悲伤地想,紧紧攥着奶奶的手。

奶奶一定是老糊涂了,良平在心里不以为然地嘲笑奶奶。

在他的记忆里,那条路弯弯曲曲拐来倒去,就如奶奶杀鸡时理的肠子,一会儿就把人绕迷糊了,怎么也理不清。

在他的记忆里,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遥远得像天上的星星。奶奶身上散发出一股酸腐味儿,像沤酸了的豆腐,他抽动鼻子不停地呼吸,良平依稀记得在母亲怀抱里也闻到过这样的味道。父亲搂着母亲,母亲抱着他坐在马背上,马鞭清亮地响起,马儿撒开四蹄欢奔,母亲格格笑过不停,父亲依哟依哟地吆喝着,良平也学着父亲哟哟地吼叫,逗得他们笑得前仰后合。草原多广阔啊,好像一辈子也跑不到边儿……

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良平跟着奶奶,背着干粮拄着棍子上路了。良平觉得手里拿根棍子和叫花子一样,几次想扔掉,都被奶奶阻止了。奶奶责备说,良平,你虚荣心怎么这么重呢,棍子可有用啦!良平心里反驳说,带刀不是更有用吗?我知道你想带刀,可刀只能砍砍杀杀的,万一不小心伤了自己呢?听奶奶这么说良平再不敢出声了,他提醒自己,真得小心点啊。

你这孩子,尽异想天开,骆驼只有沙漠里才有,沼泽里只有马。你不想骑马吗?奶奶问。

房屋四周围一圈稀稀拉拉的水杉,院子里栽种着核桃树、杏树、李树和一些叫不出名目的花草,奶奶喂养的小鸡小鸭小猫小狗爱在花草树木间嬉戏打闹,也爱窝在转角那扇青石小磨旁的草垛边晒太阳打盹。

奶奶伸出棍子递给良平,良平一把抓住,他听见奶奶说,不要动,跟着奶奶过来。

有马就有人吧?良平问。

良平知道奶奶在哄他,气鼓鼓地说,你别骗我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那些马离我们越来越远了!奶奶扑哧一声笑了,伸手抓住就要往地下坐的良平说,还不快走,说不定水里有鳄鱼。听奶奶这么一说,良平浑身打了个激灵,倦意全无,跟着奶奶跌跌撞撞往前赶。

那可不一定。奶奶意味深长地笑着说,可能连马也没有。

那我们过去看看吧。奶奶举起棍子指了指远处的马,在空中画了个圈,像是要把它们圈在里面似的。

良平发现奶奶一天天瘦小下去,她大把大把吞服各种药丸,差不多成了一天的主食。可奶奶的精神头却比以往好,每天摇着石磨磨豌豆、小麦、玉米。干粮得带够,看着良平一脸疑惑不解的表情,奶奶说,我听见沼泽在叫我们上路了。

黑暗中,良平似乎似乎看到一群影子正蹑手蹑脚地靠近他,他蓦地伸手握紧枕头底下藏的一把弯刀。这时,他听见奶奶呻吟着叫他,良平,干什么呢,没睡着啊?!良平扯起被子朦着头,全身不停地打战。

集市在山那边的山里,不过是两排高低错落的石板房夹出一条主街,中间分叉出几条小巷,从山上看下去就如一个写得歪歪扭扭的“非”字。良平跟着奶奶去过几次,可他总记不住路。

奶奶,水里是不是有鬼啊,你不是说不让鬼来抓我的吗?良平哭喊道,我爸爸妈妈在哪儿呢,我还没找着他们呀!

马嘚嘚地跑,枪来来回回地杀,人咿咿呀呀地唱,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天一时晴空万里一时又大雪飘飘。这神奇莫测的变幻让良平想起奶奶在蚊帐上给他变的兔狗猫羊,更让他想起屋后驼峰上那一幕幕场景。有时候,良平仿佛一瞬间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那里一切都随心所欲变幻莫测,好玩极了,也有趣极了。

但那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像从水里冒出来的,咕噜咕噜直响。脚下的那双手终于松开了,良平感觉那根棍子使劲把自己推向了岸边。

良平爬上岸,回头看见那根棍子飘浮在水面上。那些鱼儿游过来,黑压压一片,围着棍子欢快地啄食。

奶奶不住地抚摸良平的头说,我早告诉你不要乱跑的。奶奶呼出的气息里有一股沼泽的味道。良平委屈地说,我没有乱跑啊,我一直跟你,只是玩了一会儿天就黑了。奶奶说,沼泽里的天气就是这样的,捉摸不透,大意不得。

良平越打越起劲,那根棍子上下翻飞,舞得唬唬风起。他感觉自己像冲入敌阵的将军,直杀得天昏地暗。天真的一瞬间就暗了下来,良平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他望着天空使劲揉了揉眼睛,一睁眼却揉出了满天星星。一切隐身在黑暗里,奶奶也不见了踪影,恐惧突然攫住了良平,他大声呼喊,喉咙却不知被谁紧紧扼住似的,发不出一点声音。他用食指使劲扣了扣喉咙,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奶奶,你在哪里呀?!

奶奶,你没事吧?良平颤声说。你看见马了吗?奶奶心满意足地问。哪儿有马啊?良平的声音听上去快要哭出来了。傻孩子,马不是在你面前吗?奶奶笑着嗔怪说,你摸摸它吧,它睡得多安静啊!良平终于忍不住哭起来,奶奶,我们刚才看见的那群马呢?奶奶费力地支撑着站直身子,一脸忧伤地看着良平说,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可能连马也没有。良平一头扑进奶奶怀里哭着说,我再也不怀疑你说的话了。奶奶笑着叹了口气说,你这孩子,奶奶拿你到底怎么办呢?

看皮影的地方在一个偏僻的小巷里,光线黯淡,几乎没有什么人。奶奶不看皮影,她把良平送进那个黑漆漆的小屋就出去了。良平知道,她是去街尾那家茶馆抽水烟去了。

要是有骆驼就好了,这个念头在良平心里闪了一下。

虽然充满期待,可在良平的眼里沼泽并不神秘,它不过是一片湿漉漉的草甸子。他一个人悄悄打量眺望过很多次,耳朵贴在地上静静地听,甚至听到了沼泽心跳和呼吸的声音。奶奶太胆小谨慎了,良平在心里嘀咕,我才不怕呢!

平时里没有谁和良平一起玩。但他并不觉得孤独,他已习惯了一个人,自己就能玩得很好。他会长久地盯着一群蚂蚁搬运一颗饭粒,看它们抬进自己的家里。他从泥土里翻出蚯蚓,看它们扭曲纠结成一团。他自己弯了铁圈粘上蛛网,大太阳底下蹑手蹑脚地去捕蜻蜓。

婆孙俩的房子是三间一转角的小屋,墙身由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石块垒成,屋顶铺叠着青绿、赭红、黄蓝的各色石片。

沼泽的莎草中间隐隐约约延伸着一条深深浅浅的足印绵延到看不见的远方,到处是泥地和水洼,一小片干枯的红树静静地伸展着枝桠,山影朦胧的地方闪耀着玻璃似的鳞光。四周没有一点声响,连空气都仿佛凝滞不动。

良平变得温驯听话了许多,寸步不离地跟着奶奶。可奶奶却显得心事重重,不住地摇头叹气,自个儿不停地唠叨,这可真难办啊。良平忍不住说,到底什么事,我可以帮你啊!奶奶红着眼圈望着良平说,你是个好孩子,所以奶奶很难办啊。良平听得似懂非懂,可还是一个劲地频频点头,他得顺着奶奶,不能再惹她生气了。晚上,良平依偎着奶奶入睡,他有很长时间没有这么亲近地挨着奶奶了。

驼峰光秃秃的,却能变幻各种影像。

奶奶双手拄着棍子支着下巴,眯缝着眼出神地凝望,脸上泛起慈祥的笑意。她深深吸了口气,像要把所有空气都吸进自己肺里去似的。良平也学奶奶,闭上眼睛深深地吸气,那气息湿湿的香香的甜丝丝的浸润着五脏六腑,赛过他吃过的所有美味。

奶奶躲在一处旮旯角落里卖掉这些鸡鸭就直奔药店,她满脸欣喜地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纸盒瓶罐,指指这个问问那个,买一大包药塞进背篓。终于有救了,她自个儿咕隆说,心情也爽朗了,问良平,你想吃点什么?良平摇摇头。那买点什么?良平还是摇头。走吧,还是去看皮影,奶奶叹口气无奈地说,你怎么喜欢这些虚浪的东西?要是你爹妈知道,肯定愁死了。

良平和奶奶头枕着草甸并排躺在地上,在不远处燃了一堆柴火,头顶的天空深邃而高远,嵌满了钻石一样的星星。良平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星星,密密麻麻地明亮而闪耀,好像谁变魔术一样变出来的,这让他觉得既神秘又不可思议。他伸出食指一颗一颗地点数着,但怎么也数不清。

奶奶也曾多次提起要带良平去沼泽走走,可一直没有兑现。每次良平问起,奶奶就像忘了似的,连声哦哦几句,抱怨说她很忙,一天到晚有做不完的事。良平觉得好笑,他也没见奶奶做什么事,她不是坐在屋里发呆叹气,就是到杉树林里闲走唱歌,有时甚至忘了做饭给良平吃。实在被良平缠得推脱不过了,奶奶也带良平出门转转,最常去的就是他们唯一可去的集市。

良平最喜欢的是想着骑上骆驼到沼泽那边去看看,这种隐密的旅行在他心里进行过很多次,每次都令他激动不已。

如果良平的肚子咕咕响个不停,他就远远地望着那个馒头,大口大口吃进肚子里,吃到高兴的时候,还会打一个响亮的饱嗝,连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奶奶,我们要是住在星星上该多好。

良平和奶奶住在沼泽边缘,周围没有别的人家。他们在这里住了多久了,为什么要住在这里,良平从来没有问过,奶奶也没有讲。

小时候,良平老缠着奶奶讲故事。奶奶不是讲老鼠嫁女就是讲狐仙拜月,听得烦了良平就揪着奶奶皱皱巴巴的脸问,没有别的了吗?奶奶刮了刮他的鼻子,指着窗外说,故事多得很啦,都在沼泽里。良平顺眼望去,那片沼泽笼罩在烟雾里,影影绰绰的什么也不看清。那是他第一次凝视沼泽,以一个孩子的目光,虽然几乎没有看见什么,可还是充满了好奇和向往。总有一天,奶奶会带你去的,奶奶怜惜地拍拍良平的头说。

婆孙俩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马群横在前方时远时近,影影绰绰。天色渐渐暗淡下去,夕阳的微光下,不时有鸟群从头顶掠过发出阵阵鸣叫。良平实在累了,摇扯着奶奶的衣角问,到底还有多远啊?奶奶说,等你走不动了就到了。奶奶总是说这些模棱两可的话让良平很不高兴,他索性赖在那儿不走了。

那些小鸡小鸭也是很好的玩伴,良平背着手学它们歪歪斜斜走路的样子,自己扮它们的爸爸妈妈,带它们在院子里转圈,要是谁不听话溜出队伍,他就抓起来握在手心里训话:你怎么这么淘气呢?你也想去沼泽吗?小鸡小鸭挣扎着啾啾叫得更响了,良平疼爱地摸着他们的头,奶奶说了,不急呢,等你们长大了….说到这里良平停住了,眼光暗淡下去,无奈地叹了口气。

奶奶也不理良平,突然发出一声怪叫,还不快跑,熊瞎子来了!奶奶踉踉跄跄在前面跑,不时回头觑良平一眼,有一刹那,良平发现奶奶嘴角伸出两颗长长的白生生的牙齿。良平浑身颤抖,像根牵线木偶似的跟着奶奶跑,他觉得奶奶说不定会吃了自己。可这时奶奶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泄气皮球似的一个扑爬摔了下去。良平定睛一看,地上骇然散着一匹马的骨架,奶奶的脚嵌在张开的马嘴里,整个身子一个大字形扑倒在草丛中。

那些星星比在地上看到的大多了,五颜六色的像谁吹出的肥皂泡飘在天上。可后来,那些肥皂泡一个个破了,四周一片漆黑,他咚地一声掉到了地上…

转过一处浅丘后,眼前的景色突然为之一变。一条明晃晃的水带从远方逶迤而来,分开两岸大片的棉草花,像一条大蛇在沼泽里游动。更远的地方散布着白色棕色灰色的马群,有的低头吃草,有的奔跑追逐,有的隐隐嘶鸣。良平“啊”了一声,心里有什么咯噔响了一下。

不知走了多久,太阳已朝着良平家所在的骆峰方向倾斜下去了,可马群还是远远地在他们的视线尽头闪动,没有靠近一点的迹象。良平走得累了,也饿了,央求奶奶说,歇一会儿吧。奶奶板起脸说,又耍小孩子脾气,眼看就到了。

我爹妈在哪儿呢?良平问道,他问了无数次了。你一个小孩子就记不住事,老了不是白活一场?他们在沼泽里过得红红火火的,给你说了很多回了。奶奶用手背抹了抹眼睛,抚摸着良平的头,她的手指节粗大突出扭曲得像一根生姜。

良平和奶奶顺着河流朝马群走去。河里蔓生着各种水草,倒映着蓝天白云,不时可以看见几尾鱼儿在其间或悬停或穿梭游弋,恍惚间分不清是在天上还是在水里。良平的步伐轻快了许多,微风吹起他的衣襟,也吹动奶奶满头白发。

良平眯起眼睛在水面搜寻,那些鱼儿变戏法似的一下子又聚集到离他不远的地方。良平感觉自己被鱼儿戏弄了,有些生气,他深吸了一口气,准备着猛地扑向鱼群。奶奶突然叫道,良平,不要过去,快上来!还没等奶奶说完,良平已经一跃而起张开双手扑向鱼群,他想这下自己一定能抓到好多的鱼。可就在他入水的一刹那,那些鱼儿却一哄而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相关阅读
穿书后我嫁给了男主他亲叔 错世情缘穿越女尊小说

因为在黎霆烨的眼中看来,沙发不是让人睡觉的,而睡在沙发上肯定睡得不舒服!她没有忘记自己是怎么被赶出慕氏集团的。穿书后我嫁给了男主他亲叔她用力的抓住黄毛的头发

城市的润叔叔

我想将来我也会种一棵树,它会为岁月而生长,爱着养育它的土地。 “妈,你别哭了!” 家里的猫丢了,母亲已经哭了三天。 我不能理解她对猫的那种充沛情感,现在只想找个清静的地方躲一躲。但是外面冷飕飕的,我没有朋友,只好待在家里。 家里平时是很安静的,父亲是大学教授,每当母亲委屈的时候,他一定也会找个安静的地方——闷在书房里。他对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要出人头地。父亲的冷漠与克制也遗传给了我,即使我对他的一

赠你一世情深时笙免费 美女按摩师

没错,仅仅一拳,对方就失去了行动能力倒地不起。你觉得我会判死刑吗?修哥,你这几天不在可能不清楚。我这,说的是实话,也不想,更懒得去做什么像人类那样子考虑人与人之间距

世事无常,人间琳琅

我再次见到褚琳琅时,巷子里下着绵绵细雨,雨丝随风斜入烟火处。 我再次见到褚琳琅时,巷子里下着绵绵细雨,雨丝随风斜入烟火处。 雨水溅湿了青石地,石头缝隙里的泥土和着雨水变成了泥水,似一块牛皮糖,粘在人的鞋底板上,从一处带到了另一处。正如人的一生一般,认准了某个人,就决定跟随他从温暖如春的南国到寒风凌冽的北原……褚琳琅正是如此。 褚琳琅是最典型不过的江南女子,温婉似水,明亮的眼睛里似含了一汪春水,轻

我的老舅是个大佬

很长时间,我并不知道老舅是做什么工作的,在我的身边,几乎没有人不工作。老舅在我姥姥家的院子里烤着玉米,玉米香甜的味道很快飘满了整个小院子,我站在门里,偷偷的向外看着他。老舅很瘦,脸色从来都是阴沉沉的,所以我几乎没怎么和他说过话,即使是妈妈让我和他打招呼,我也是低着头,怯生生的用蚊子一样的声音应付了事,老舅却毫不在意。 他回过头看到我,冲我笑了笑。然后拿一根筷子插住烤好的玉米,把上面的灰吹了吹,然后

原生家庭的罪与新生:重获新生

有人堕入地狱,有人重获新生有人以此为恶,有人竭力避免有人任由沉沦,有人心怀希望有人堕入地狱,有人重获新生。 有人以此为恶,有人竭力避免。 有人任由沉沦,有人心怀希望。 哪怕微妙的一点光都足以让我为之努力。 “谢雯,你翅膀硬了是不是,一声不吭的断了你弟弟的生活费,你想干什么,啊,你弟弟现在还没结婚呢,你知道不知道。”电话那端父亲咆哮的声音让谢雯开始回想起小时候。 谢雯印象中母亲是一个懦弱的女人,不管

杜小月

她低着头,俏脸通红,很小声地说:“今晚,你能留下来陪我吗?” 七月的最后一天,除了天气更闷热些外,与以往并无什么不同。杜小月穿着一身黑色工作服,上面沾着些油污,她无视着路人的目光,独自走着。 “检查结果出来了,很不幸,慢性淋巴细胞白血病……” 医生的话再次回响耳畔,虽已过了大半个月,却依旧如昨般清晰震撼。那是她刚入职超市收银员时做的体检,因血常规异常而后又做了骨髓穿刺的检查。 路

恶果

她终于等来了这一天,虽然不是因为自己的事遭到惩罚,不过也算是老天有眼,恶有恶报。原创内容抄袭必究 文:谢汶青 翻开今日各大媒体头条新闻:几乎都被当地首富强雷霆因犯行贿罪和各项非法交易罪等数个罪名,当啷入狱的消息占据整个版面。 一时间A城大街小巷,男女老少几乎都在谈论这件事。 刘纯也正在电视上观看新闻,看到穿着黄色囚衣,带着手铐,一脸憔悴,形象气质与往日大相径庭的强雷霆被押送着走出法庭的画面。

言情后花园©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