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辑师的爆炸头

2020-02-21 12:13:57

世情

“丁小闹,我知道你已经有了辞职的念头,但是你不能跟同事说啊,你这样是在紊乱军心。”大领导眯着眼睛,严肃略带讽刺的说。“我没有,没有人知道我要走,我只是跟搭档出去吃个饭,他随口跟我说他有想走的想法。我并没有说什么。”丁小闹的老搭档,此时在项目部点头哈腰的认错求原谅,早先是他在整个机房说他受不了工作的压力,他想辞职了。果然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因为搭档两年多,丁小闹的想法在他看来,其实早已一目了然。“滴.”短信提示,“对不起,小闹,我连累你了。”看完信息,丁小闹微笑的对领导说“谢谢您的栽培,我学到了很多,也提升了很多,但是领导,我要辞职。今天开始我可以交接,请您批准。属于我的项目和作品,我都按时完成了。”时间停顿片刻,大领导斜着眼睛弹了弹烟灰“那好吧,尽快交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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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丁小闹,觉得,在压力中成长起来,是多么的坚韧又心酸。曾经当她是个新人的时候,她的带教师傅却说“我为什么要带你,我没有义务,自己摸索吧。”那时的丁小闹,在别人的屁股后面,学习摸索,足足站了两个礼拜。现在想想自己,突然觉得很可笑。

“你知道吗,领导给丁小闹分配了几个刚来的大学生,她一边要顾自己的项目,一边还要带新人,我觉得她又要忙了。”闲的无聊的同事们,在茶水间窃窃私语,小闹经过,沏了一杯浓浓的咖啡,“其实我也不知道这工作是怎么分配的,但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也只能无条件接受。我回去了。”小闹摇摇手,去给新人分配工作内容。

2.

蓬头垢面,洗漱一半,顶着烟熏妆一样的黑眼圈,丁小闹缓缓道来,“领导,我还有几个镜头没有初步定版,我连轴转了好几天,已经开始没有思路了,下午修片可能要有个半成品。不是说好导演改片的时间是过几天,今天自己初审就好。为什么突然之间的就要来?”“啪......”的一声,领导将文件夹“轻放”在桌子上,“我们是乙方,对于甲方来说,时间就是烧钱,还要排队到总台过审,你为什么不加快脚步出成片呢。这些话为什么还要我说!”“好,我知道了,我马上最后剪出镜头。”丁小闹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收拾好自己,迅速投入到工作之中。导演的审片,一遍两遍三遍,满满三大页纸的修改,这些天的工作又要重启一遍......

人生就是这么现实,活过也就成长了,丁小闹用两年半的时间明白了一个道理,没有人无缘无故的被重用,那不过是让你创收的管理手段而已。而任何一个不在值得你去付出的东西时,及时止损是对自己最大的善良。

4.

凌晨三点,一个抽搐的惊醒,手里的键盘和泡着去火药的玻璃杯被打翻。显示器上的画面折射出一张布满蓝光的脸,办公室的行军床上,被褥和剧本混乱的交织在一起,旁边一只养熟了的野猫,眯着细缝的双眼,早已昏昏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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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的黑白颠倒,紊乱作息,丁小闹的身体还是没有扛过病魔,她患上了精神性皮炎,漫长的一段时间药物疗养。不过也有好事,音频老师琪琪,在丁小闹辞职后的几个月,离职,并且,他们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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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我知道你是学生会主席,但是工作和学校是不一样的,你不能因为自己的聪明,总是选择自己的方法,毕竟那是错的。你知道因为你一个人的原因,整个项目又要延期一天,不仅是你要挨骂,连项目总监都要挨骂,我已经给了你三个方案,你可以选择自己最顺手的,以后再慢慢钻研,至少我能保证这是对的。”丁小闹忍着自己内心和身体的双重疲惫,尽量语重心长,因为她知道每一个新人都会犯错,就像自己曾经也是新人。然后让她至今都想不明白的是,耳边却传出来“小闹姐,你等一下,我把这局打完。”多么可笑,工作时间,明目张胆的用公司电脑打网游。并还在别人解决问题的时候做出这么不尊重人的事。丁小闹没有在说什么,起身转到门口,推开门回望大学生,一字一顿的说“你玩吧,项目的事,因为你延期,明天领导回来,自己去解释,我只是负责带你们,保证项目的正常运作,但没有义务教你做人。”说完,丁小闹头也不回的走出办公室,不再给这个大学生派任何工作。因为后期的工作,环环相扣,一环出错,耽误的还有别人的劳动时间,出现一次又一次不该有的反工。这一次,丁小闹没有哭,只是和自己搭档整整熬了一个通宵,刻录出需要审查的碟片,而这些工作,本该是新人们做的。而此刻的新人早已,因为劳累呼呼入睡在每个办公间。

在这全民都要勒紧裤腰带讨生活的日子里,丁小闹只能默默的听从安排,珍惜眼前的机会。因为比起曾经刚踏入这个行业,这一次,她离梦想更近了。都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艺术圈的造诣,更是活生生的把真实的生活演成狗血。

椅子上的丁小闹,带新人的第一天,本以为尽自己所能,倾尽所有的教学,能让新人有一点点领悟。但这一切都是她自己太过天真,一天时间,她没有在自己的工位上坐着超过十分钟,“小闹姐,你来一趟,机器出现问题了。”“小闹姐,这个应该怎么弄?”“小闹姐,刻录的光盘不够了。”机房里充斥着年轻声音的呼喊声,新鲜的血液真是精力充沛,可是丁小闹在来来回回于各个机房的路上时,突然眼前一黑,重重的摔了下去。半天才缓过神来。音频老师琪琪凑巧路过,轻轻的扶住了她。“你怎么把自己忙成这样,你们视频没有人了吗?”琪琪老师在某种情感上,对丁小闹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气息,也许因为两个人的家住的很近,平日无话不谈,他们的关系一定高于同事的友谊。“没事,可能最近太累,我给你的片子麻烦你尽快帮我修好声音,片方又开始催了,我不跟你说了,我要过去大学生那,他脑瓜子太活,给他的方案他全没用,自己自创了,现在等于白弄了。”

“啊,我的头发!”“怎么了,小闹姐?”调色室的老师听到尖叫迅速跑到丁小闹的面前,瞪圆了双眼看着她手里脱落的一大把头发。“怎么会这么严重?这一把得几百根!”“杰老师,你说我有一天我会不会猝死?”丁小闹望着自己的头发,“你知道吗,昨天又一天一宿,本来就在催片修改,又临时加进来一个新活,我需要跳戏出戏的切换两种思路,还要保证作品的质量。半夜时我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的飞快,还哆哆嗦嗦,我都怕我哪一刹那,就要见上帝了。”杰杰老师,是丁小闹的镜头调色对接,他们平日关系很要好,杰杰说“你休息一下吧小闹姐,这样真的不成。”说完便悄悄的走出了小闹的工作间。正当小闹继续抓紧步调的进行时,一碗热腾腾的鸡蛋汤,还有烧饼夹蛋,被杰杰放在了她的桌子上。“快吃吧。”然后留下一个离开的背影。一瞬间,百感交集,小闹没有让杰杰看到她默默留下的眼泪,在如此高强的精神压力下,哪怕一点点小小的安慰都让人为之动容。

“总监老师,我作答完了,这是我的习题答案”。丁小闹毕恭毕敬的对面试官递交上答题纸。这个新公司,一审、二审,层层筛选,填完入职表格,还要ABCD做心里测试题。大概是时代变迁,人们更追求包括专业技术之外的素材收集。几番折腾下来,有人跟她谈理想,有人跟他艺术,有人跟她谈经历,有人跟她谈作品,就是没有人跟她谈试用期的薪资。正当丁小闹故作镇定的回答提问时,大领导非官方的路过敲定了此事,“新来的?面试完就先试几天,具体的薪资过几天再聊。”就这样,丁小闹被留了下来。此时她的内心,奔跑过无数只动物,心里暗暗翻了个大白眼。表情却欣喜若狂,双眼充满了感恩。

7.

“怎么样了,片方催促,导演下午要过来修片。你剪完了吗?有没有给音频老师修台词和音乐的声音,你跟调色老师做对接了吗?你这片子我能先过一遍审吗。”吧啦吧啦视频总监喷着口水呼吸急促的一通催问。“还有,赶紧打扫一下房间的卫生,修片的时候要安排茶水。”丁小闹眨眨眼,刚要回复,“还有,这几天你也辛苦了,我说了这么多,那你剪完了吗?”

“丁小闹,你怎还没吃完,你吃饭就是浪费时间。另一个MV弄出来吗?”大领导看似半开玩笑的说。瞬间吃饭的房间气氛变得一丝微妙起来。同事们的眼神若有似无的飘过。小闹也只能傻呵呵的笑着说,“马上马上,导演的修改还在进行着,这个片子我挤出时间来抓紧构思。”转身,丁小闹的眼圈湿润了,如果说人手不够,自己已经慢慢成了主力,就一定会发生能者多劳并不讨好的事情。作为公司,多情一个人的成本,远远没有多压榨一个人来的方便快捷。还要美名其曰,因为相信你,因为你够专业。

收拾完散落一地的玻璃渣,拾起掉在地上的键盘,“我这样还能活得下去吗?”丁小闹喃喃自语。这已经是她没日没夜住在机房里的第五天了。洗漱用品齐全,换洗衣物齐全,单位高端的配置可是有淋浴间的。白天要赶着交初片,还有几十个镜头没有思路,渐渐的窗外都露出了晨曦,肚子又饿,头又晕,但是领导呲牙咧嘴急促催片的样子又闪过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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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影视剧参差不齐的市场,好的作品一定是要经过时间推敲的,艺术的成品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件商品,但是创作的过程中,是需要灵感和技术支持的,而这些综合起来,没有时间的积攒,像流水线上的生产,作品本身一定是会受到大大小小的折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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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小闹,是个视频剪辑师,27岁,人如其名,爱说爱笑也爱闹,性格开朗,有点近乎“癫疯”。大概是从小电视剧看多了,对镜头拼接充满了好奇,最大的梦想就是做个幕后工作者。人有梦想固然是好的,可是通往梦想的路上却往往遍布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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