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采飞扬,爽直率真。”
“后来我就跟你上同一个辅导班,不过,你好像从没有注意过我。”
所以,她值得。
艳俗的灯光物美看得人昏昏欲睡,于是小姐妹俩干脆专心吃起了零食,许墨年吃完了一袋薯片,灌了一杯柠檬水进肚,肚子就火速传来了反馈,她趁着路远洲的节目还没开始,偷偷跑去上了趟厕所。
小的时候,每个小孩子都期待独一无二,但长大了才明白,一切踌躇壮志,到了爱情面前,都终将溃不成军。
“我第一次看见你,是去你们班找兄弟,你当时在班里训学生。”
路远洲还是蹲在那里,手里持着个手电筒,冲着她盈盈的笑,“年年,”
“许墨年,”
路远洲,易何姝。
路远洲笑了,许墨年扬头看他,少年眼中,闪烁着点点星光。
晚会已经接近尾声了,几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不少人在欢呼,许墨年站在人群外,并看不到台上的是谁,欢呼声夹杂着摇滚的歌声,音响声,让人头疼欲裂。
吃完以后,易何姝借口自己太累了,求许墨年送路远洲回家,毕竟两人住的小区之间只隔了一个高中。而烧烤摊与路远洲家的这条路,是没有路灯的。
“元旦晚会,你会来吧?”
路远洲好像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仍然带着微笑在台上表演,许墨年所有所有之前的甜蜜,都在见到路易二人同台的短短几分钟里全面塌陷。
路远洲心下一慌,顺着她手用力的方向蹲下来,另一只手往前探探,触碰到许墨年的背部,一下一下地帮她顺气,“这是怎么了这是?”
许墨年脑子“嗡”得一声。
走在前面的许墨年早就支持不下去了,听了他的话,索性蹲下来,用手紧紧拉着路远洲,从牙齿里挤出几个字,“疼,我……疼……”
无数独一无二的灵魂,陷进了情事里,便都不过是一遍又一遍演绎着烂俗的桥段,旁观者只觉乏善可陈,当局者却是难以自拔,仿佛昨天还在感慨电视剧中老桥段的不是自己一样。
路远洲发现了,笑嘻嘻地搂了搂她,“这有什么害羞的,我喜欢的,就是你这个样子,”
过了一会儿,许墨年听见路远洲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影影绰绰间他好像从包里掏出来一件东西,忽然,一道光架在了他们两个之间。
路远洲站起来,一步一步走近她,手上的光束一点点缩短,许墨年被整个笼罩在光圈了,离着她几步的时候,路远洲停下来了,那双亮亮的眼睛专注的看着她,“在我眼里,你就是那个光芒万丈的姑娘。”
易何姝是校花,是清北的种子选手,是他的音乐知音。
“那正好,”易何姝面上一喜,“我记得你家在丽水居对吧?”丽水局是离这个高中最近的小区,许多家庭都选择在那里买或租房子,以方便学生上学。
她本以为他会回答那天晚上,谁知他笑了笑,“初一那年,我第一次见你。”
她羞得面红耳赤,心里的甜蜜却一点点酝酿开来,牵着路远洲的指尖慢慢往前走。
“你认识易何姝吧?”路远洲打破了寂静。
许墨年一字一字迸出来,“胃……痉……挛……我,疼一会儿就好了……老毛病……”
元旦那天,许墨年遵守约定,舍弃成堆的作业,和顾盼来看学校晚会。
后来,她倚在路远洲的肩头,嚣张跋扈地逼问他,“你什么时候看上我的?”
小道上一个路灯都没有,许墨年也不熟悉路,拉着路远洲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试探。
许墨年心里猛地一动,“她找我做什么?”
出了楼门,许墨年立马放开少年的手,心里一阵轻松,凑着校园小巷微弱的路灯光,她抬头看了看自己牵下来的少年。
“我在”
在别人眼里,她是成绩优秀的优等生,是毫不怯场的班干部,是打扮朴素,不搞闲事,对男生没有兴趣的好学生。
许墨年疼得冷汗都下来了,什么都来不及顾忌了,紧捏着路远洲的手,痛苦地喘息着。
后台门口,刚刚下台的易何姝正等在那里,旁边还站着路远洲。见许墨年走近了,易何姝热切地招招手。她和易何姝倒不似与路远洲那么生疏,两人曾经一起上过一对二小班教学,平时见面也是可以打个招呼的交情。
“嘶……”没有一点预兆地,她的肚子里传来响声,伴随着镇痛,许墨年心叫一声,“不好!”
“我要说是校花呢?”顾盼狡黠地眨眨眼睛。
这两个名字在许墨年的心里炸开,她愣了愣神,向顾盼扯出一个虚伪的笑容来,“好啊,我陪你去,我觊觎那个漂亮小姐姐好久了呢。”
路远洲还保持着那个蹲着的姿势,半天没动,许墨年站在他对面,心里砰砰的打鼓,她闹不清楚,路远洲到底是怎么了?
许墨年一下子僵住了,半晌,他又有点戏谑地说,“我可只能靠你了,你可不许丢下我。”
不知过了多久,许墨年腹部的疼痛逐渐减轻,路远洲感觉怀里闹腾的小丫头逐渐安静下来,轻声问,“好点了吗?”
谁说她对男生没有兴趣?她只是对除路远洲以外的男生没有兴趣。
她不过是他们浪漫爱情的旁观者而已。
曾以为自己不够温柔,不够优秀,曾无限卑微地喜欢过他,却没想到,一直以来,让他钟情的,就是那个真实的自己,真是一份南辕北辙的故事。
“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同桌顾盼的声音传来,许墨年的笔头微微一顿,又动起来,将“这辆汽车的加速度是2m/s2”写完,抬头问等她回答的顾盼,“你疯啦?学校里的晚会有什么可看的?”
“好”许墨年没等他再说,爽快的答应下来,伸出手递过去,“来,我带你出去。”
许墨年的脑子表示,让我死一会儿。
大大咧咧的顾盼什么也没看出来,撇撇嘴笑嘻嘻地埋怨,“就知道你对帅哥没兴趣”。
许墨年这时脑子已经回来了,慌忙点头道,“是,我去的”
许墨年也是一头雾水,不过此时已经没有精力和顾盼掰扯,理都没理她,转身去了后台。
顾盼有点奇怪,“你不是最爱校花的颜吗?我告诉你这么个好消息,你倒挺镇静。”
“是,我是许墨年”她有点激动的接道。路远洲认识她,她并不觉得奇怪,两人曾经同为班长,初中一起开过大大小小的会,就算是现在,他们也在上着同一个补习班。
她抬头往台上看,只见路远洲长身玉立,正唱着一首不知名的抒情歌曲,旁边是抱着吉他坐在台上的易何姝,他们将彼此最擅长的抒情和摇滚结合在一起,居然达到了出乎意料的效果。
楼梯道里很静,他们两个虚虚的牵着手,除了许墨年偶尔提醒一句“小心台阶”,彼此间都没有再说话,相跟着走下了教学楼。
许墨年心底里有一百八十个疑问,何以邀请她这个说过几次话的同学呢?
她爽快的答应下来,等一起到了吃饭的地方,她才后悔自己太冲动了——易何姝口中的“吃点饭”居然是指的校门口的烧烤。不过这个时候,的确也没有什么别的地方吃饭。许墨年咬咬牙,舍命陪英雄呗!
“对。”
路远洲顿了顿,又说,“初三的时候,总有一个男孩子陪你回家,我跟在后面嫉妒了好久。”
她不禁揣测,易何姝…同他说什么呢?
“你不晓得,”顾盼轻轻一撇嘴,“要是普通的学校晚会,就是老班夸出花来我也不会去看的,主要是这次晚会有路远洲,对了,那个漂亮的小姐姐易何姝也会有节目。”
再加之他堪称复杂的才艺——从唱歌,钢琴到主持,演讲,无所不会,偏生又是个温柔沉稳的主儿,便愣生生引得许墨年的一颗心,陷了进去。
大概,这就是轧马路的感觉吧…原本孤独的道路,她没想到自己也有这样的幸运把它演化成两个人的陪伴。
他们彼此都不知道那个“好”是什么意思,但好像大家都很满意这个回答,理所应当的用它结束了这个尴尬的对话。
“又不是不认识,快说。”许墨年已经没有伪装下去的力气,不耐烦的催顾盼道。
许墨年稳了稳心神,方反应过来自己一直在路远洲怀里蜷着,顿时羞得无地自容,赶忙挣脱出来,倒退着离了路远洲老远,结结巴巴地道歉,“对……对不起……”
她脸一红,没想到自己那个张牙舞爪的样子居然被他看了去,尴尬着不说话。
“我听她提起过你。”路远洲这句话一出来,许墨年就感觉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变得有些尴尬。
在她这里,路远洲是不能提及的人物,因为有时只要是看见他从楼梯口一闪而过的影子,都会一整天听不进去课。
许墨年有些怯怯的看着路远洲的眼睛,她越想越觉得路远洲的脑子被驴踢了。
许墨年愣了愣,讪笑道,“人家就是同路而已。”
“唔…唔…”刚走到楼梯转角处,许墨年就听到背后传来阵阵奇怪的声音。她整个人被吓住了,冷汗“蹭”的一声全冒了出来,僵着身子不敢动——难不成,遇见鬼了?
路远洲显然对她这个样子习以为常,有点宠溺地笑笑,“去吧,不然她不定怎么作呢。刚刚就一直烦没个姑娘陪她吃饭。”
大约情事就有这样的魔力,将独一无二变得千篇一律,每个深陷其中的儿女,都无一二致,不能免俗。
路远洲听到声音,彻底慌了,把她抱得更紧了,胸膛紧紧贴着许墨年的后背,一只手还紧握着她的手,“许墨年,你要是疼就抓我手,咬我都行,千万别忍着。”
许墨年记得那次,自己站在讲台上传达会议精神,绷着脸批评班里的卫生,没想到路远洲从门口探出头来,吓了她一跳。
她没有再说下去,纵然面对他再自卑,她也有着自己独一份的骄傲,她不想在他面前继续践踏自己的尊严。
这个故事说起来的确话长了,当时初一的许墨年第一次看见路远洲的时候,就一见钟情了。
好在路远洲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面上带着些尴尬问候她,“许墨年?”
“要不是那次忘了带手电筒,遇上你,我可能就真的以为和你会错过了。”
路远洲摇摇头,“我和他是一样的,他能骗你,骗不了我。”
两人并排走出校园,路远洲已经渐渐缓过来了,恢复到平时沉稳自信的样子。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平时的学习,作业和有趣的老师,许墨年只觉得走过小巷的时光变得格外漫长。
许墨年有点烦闷地收拾好东西往外走,她是个蔫性子,收拾东西慢吞吞地,下楼梯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没有人了,楼梯里黑压压一片。
疼痛感越来越明显,她用空出来的一只手紧紧捂着肚子,另一只手一点点将路远洲握紧,仿佛想从他身上汲取某种力量。
易何姝是个爱说爱笑的,一边吃一边开玩笑,逗的路许二人在元旦的寒风中哈哈大笑。
一双男生的手搭上来,许墨年这时候反倒害羞了,手“蹭”得冒了一层汗,牵着他的手一点点往下走。
黑夜里,路远洲一双眼睛闪着晶亮的光,他反问,“除了你,还能有谁?”
她肠胃素来不好,冬天迎着风吃东西就会胃胀气,严重了甚至会胃痉挛,看来这回,也未能幸免。
那个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路远洲;这个脆弱柔软温柔亲近的路远洲……到底那个是他?
他是舞台上光芒万丈的明星,而她只是缩在黑暗里默默无闻的路人。
等话题快说完了,他们又是一阵沉默。
她有点结结巴巴地问,“为什么是我?”
许墨年觉得她这话问的奇怪,“都这么晚了,我直接就回家了。”
“那你住这么近,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我忙到现在,饭还没吃一口呢。”易何姝是个自来熟的角色,这会子半搂着许墨年,旁若无人地撒娇。
路远洲就离她半步之远,眼前漆黑一片,感觉便比平时灵敏些,他注意到了许墨年手劲的变化,便关切道,“许墨年,你怎么啦?”
曾以为的南辕北辙,不过好在,地球是个圆。
不过她没有再问,路远洲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没有再提起这件事,剩下的这段路,他们彻底成了并肩走的路人。
“墨年,你一会儿有没有事儿啊?”易何姝迫不及待的搂过她来,许墨年和路远洲交换了一下眼神,算打了个招呼。
路远洲听着她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解释,更心疼了,空着的那只手攀上许墨年的肩头,将整个人圈在自己怀里,安慰道:“别怕,我陪你。”
许墨年已经不再听她说话,低头装作写作业的样子,笔悬在半空,半天没落下来。
终于知道所谓熟悉的声音来自何人,她内心里一阵咆哮,面上却努力保持镇静,“是……路,路远洲……啊”。
顾盼也不生气,依然笑嘻嘻的,“刚刚易何姝过来,问我旁边是不是坐着你,然后就说想一会儿她的节目上完你可以去后台找她。哎,她找你什么事啊?”
她竭力想挤进人群里看看到底是什么节目,挤着挤着,一段清澈如泉的声音从台上传来。
“什么意思?”许墨年有点懵,“你那个时候看出来我喜欢你了?”
许墨年简直是条件反射似的反驳他,“我有什么好?你身边有这么多优秀的姑娘。”
路远洲原本飘忽的眼神转过来,正巧和许墨年失落的目光撞在了一起,许墨年好像被他的目光刺了一下,不自觉的退了一步,把自己又重新安放在黑暗里。
“不过那会儿你看着一副只爱学习的样子,我就没去自讨没趣。”
许墨年站在台下,看着镁光灯照耀下的二人,就好像看到了天空中绚烂的烟花,那么的遥不可及,衬得她愈发得渺小,暗淡。
路远洲转身看她,一脸的疑惑,许墨年看着他的表情,突然间所有的勇气都耗尽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路远洲看着她愣在那里的样子,笑了。
许墨年就遇上了这样的一段情事。
终于熬到了晚自习下课,许墨年看着自己没有完成的生物卷子,暗自埋怨顾盼的多嘴,搞得她几堂课都心乱如麻。
再发展下去,也不过是他们在她的注视下顺利相爱,在高考后,甚至更早,就获得一份郎才女貌的幸福,然后永远保持着这份幸福退出她的生活,就像所有的王子和公主一样,永远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而她,又有什么资格,觊觎这个本应属于易何姝的男子?
突然,路远洲静悄悄攀上她的手,许墨年吓了一激灵,手微微一抖,条件反射似的挣了挣,就听见头顶清亮的声音传来,“别动。”
许墨年的高中是个省钱的,经常晚上学生们还没有走干净,就忙不迭断电,好在她已经习惯了,自顾自往下走。
没走几步,许墨年就感觉心砰砰跳的厉害,终于还是鼓了鼓勇气,转身喊了一声,“哎”。
他不算很帅,可长的浓眉大眼,唇红齿白,让当时沉迷古风的小丫头一见倾心。
许墨年红了脸庞。
她悄默声地回到自己的位置,顾盼笑嘻嘻地招呼她,“你到哪里去啦,刚刚人家还找你呢。”
僵了一会儿,她听见了一个人声从背后冒了出来,“同…同学,我看不见…”
路远洲露出了个奇怪的表情,好像在努力憋笑,“那是你第一次见我,我当时可没注意你,我当时在专心地走神。”
许墨年没有理由拒绝。
一开口她就后悔了,自己的声音完全是颤抖的,把她刻意埋藏的紧张暴露无遗。
许墨年想了想,那是初一第一次的班长会,自己当时偷偷瞄他,他却一眼都没有向自己看来,遂绷着脸揭露道,“撒谎!你都没看我。”
她心不在焉地问:“能有什么人找我。”
许墨年回看着他,在他的眸子里,她看见了自己,那一刻,她所有的自卑都消散了,又回到了平时自信的样子。她的心上人,把她放在了那个无数姑娘为之沉迷的闪耀星河里。
许墨年这才知道,原来以为的单向输出,一直都是两方用力。
“对,我们一起上过补习班,然后就认识了。”
直感到肚子里的东西都被排没了,许墨年才揉着肚子回到晚会大厅。
但其实,真正的许墨年一直藏在这些所谓的标签里面,她小心翼翼地藏着真正的她,也小心翼翼地藏着她的小秘密——
易何姝走后,路远洲和许墨年又陷入了沉默,墨年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干什么。
许墨年痉挛微微好了一点,就被他的动作吓懵了,缩在他怀里,什么都不敢动。第二轮疼痛再度袭来,许墨年一个坚持不住,干脆双膝跪在地上,忍不住叫出了声。
“嗯?”
许墨年这才把提着的一颗心放下来,转过身去,借着楼梯间稀微的月光,看见角落里缩着一个人儿,怯怯的解释,声音颇为熟悉,“我有夜盲症,同学,你能不能…带我”
自己喜欢的人居然和自己表白,在这么重要的时刻,许墨年问出的第一句话,居然是那么令人啼笑皆非的句子。可许墨年自己知道,这句话,才是一直亘在二人之间的障碍。
终究走到了小巷的尽头,在校门口,二人互道了“再见”,向相反的方向出门。
“墨墨,我们放假去看元旦晚会吧!”
“我不是说过了嘛,我们都一样,你骗不了我。”
许墨年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便使出她招牌式的傻笑,含糊道,“嗯,好。”
又一想,学校晚会愿意看的人本来就很少,大约台下没有何姝什么相熟的同学吧,反正见到路远洲,她的脑子就早就找不到了,这一点疑问,根本不能支撑她推辞这个少见的机会。
怪不得,她总能看见他。
可是能从他口中听见自己的名字,许墨年还是不由自主的涌出甜蜜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