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诈之爱

2018-12-16 22:04:12

爱情

“在任何时刻诞生或成就的事,必定带有那个时刻的特质。”

——荣格

1

那天是2015年底,晚上已经快11点了,在B市的我又接到了他妻子的电话。

“小蕊呀,最近工作怎么样,落实下来了吗?”

“没有……您知道,我是个工人,也没有什么优秀的学历……要想升到管理位……”

“唉,就是说,你看现在局势也不好,所以我们这也挺为难的……”

“告诉她别着急,工作的事会落实的。”他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原来,他就站在她妻子旁边。

一阵心悸,我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地点了点头,半响才意识到这是在打电话,忙甜声回应,“好的,谢谢……姨和姨夫。”

那边传来低沉而有磁性的一声回应,他妻子似乎在沉默着,过了一会儿,不情愿地说,“对,别着急……老闫正帮你找着呢。”

老闫。

我心想,他可一点也不老。

2

那是2012年的事了。那一年,我中专一年级。

我从B市来到A市,跨了一个省。

我父亲在小时候就离开了我们。我和母亲相依为命。然而,不幸的是,我从小就在学习上没天赋,又喜欢玩。没上高中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

而选择B市的中专,则是因为母亲的表姐在这里。她的丈夫闫书舟在B市相关行业的公司做领导。

母亲觉得这样多少能照顾下我的生活。虽然我如此没出息,母亲却很溺爱我。

那天母亲送我,他和他妻子在火车站接的我们。然后我们坐上了一辆别克,一直开到校门口。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

他很英俊,岁月很眷顾他,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该有的痕迹。然而,他看起来太冷硬了,看起来一点也不亲切、不快乐,就像一块亘古不化的坚冰。

他的妻子却很温柔,一边摸着我黑色的长发,一边询问我各种事情。

但是,说实在的,我特别不喜欢她。因为她的询问让我感觉到自己一无是处。

我不愿意称呼她“姨”,私下里只叫“她”。

我妈妈和她一起帮我收拾好宿舍,他请我们吃了一顿大餐。吃的什么我已经具体不记得了,就记得他一直在帮她剥虾,但是他的眼神是冷漠的,我能感觉出来,他们的关系并不亲密。

在剥虾的间隙,我不小心对上他的眼睛,心脏受惊了一样的跳动着。

那次见面后,我就投入了忙碌的校园生活。中专的生活也没什么大的变化,我开始精进本来就不错的化妆技术,不得不省吃俭用。又因为长得漂亮,那些男生像追着花蝴蝶一样围着我,我能感受到其他女孩子的敌意。

她们疏远我,散布我的谣言,在我经过的路上拿腿绊我。

这事我不敢跟母亲说,我虽然不孝,但我知道,她已经够不容易的了。而其他人,我想不到还有谁可以诉苦。

与他再次见面,已是一周后了。

那天,我正在军训,天热得很,我又没怎么吃东西,仰着头,恍惚之间,感觉到太阳在跟我说话。

它在笑着说,“你真是没有用啊,宁芳蕊。”

我想跳起来反驳,可惜倒下了。

一瞬间天旋地转,我摔在了一个温热的怀里。闻到了一股好闻的男士香水的味道

半合着眼,我看到他焦急闪烁的眼神。

再次醒来正在医院里,他在我旁边,握着我的手。我能感觉到他手里都是汗,眼神也沉甸甸的。

见我醒来,他自然而然地把手从我手心里抽出来,搭上我的额头。

“中暑了,还有营养不良。”他说出的话都是冷冰冰的,但最后又不免流露出一种关心,“怎么回事?”

不知道怎么了,或许是因为异乡异客,或许是因为委屈,或许是……所有受到的不公平都在一瞬间爆发出来,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

我第一次忘记自己还化着廉价的妆容,只是不停地哭。

他一下子就被我吓住了,平时冷冰冰的脸慢慢柔和起来,压抑了太久不满让我唠叨个不停,可是他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耐烦。

我讲我贫苦的家庭,早早离开的父亲,操劳务家的母亲,学校里受到的欺负,一边哭诉一边把洁白的被子掀开,裸露的膝盖和小腿上狰狞地爬着不少伤口,有些刚结痂,有些刚还新鲜着。

我抓着他的手按在伤口上,他的手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似乎要挣脱,但当他碰到那些伤口的时候,就安静了下来,任凭我拖拽着,他温热的手指从小腿上滑到膝盖,摸遍了每条伤口。

看到他眼里的怜惜,我渐渐地不哭了,心脏剧烈地鼓动着。

一个机会。我对自己说。脱离这悲惨现实的一个机会。

手心汗津津的,但我垂着沾着泪水的眼睫毛,更加用力的拖拽着他的手,从膝盖继续上滑到光洁的大腿,那上面没有一点伤口,青春的身体光滑而细腻。他似乎愣住了,猛然间把手抽出去,用了很大的力气。

我故意的顺势跌出床去,柔软的身体倒在他的怀里。

他一把将我推开,我跌在床上,抬起头对上他冰冷厌恶的目光。

一种冰冷如同海水,漫上我的五官,将我彻底淹没。

“费用我已经交好了,你一会自己回去吧。”

他冷漠地转身,只留给我一个背影。

我跌跌撞撞从医院走出去,外面的阳光真烈啊,看了半天,太阳却不再跟我说话了。

我没带钱,坐不了公交,也搞不懂公交的路线。就只好一边问人,一边挑着树荫往学校的方向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似乎哪里传来一声叹息。我侧过头,他将车停在旁边,摇开车窗,“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我不理,往前走了十几步,车依然停在那里。

我终于转身走回去,一股作气拉开后坐的门,坐了进去。

他启动了车,我们谁也没说话,车厢里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道什么时候,屈辱的泪水已经流了满脸。

别克停在校园门口,我默默无语地下车,他忽然叫住我。

我的心一跳,然而他没有留给我遐想的机会,“你还小,别走错了路。”

我想张嘴噎他,他递过来一只手帕。

“好好学习,其他的事我会跟你的老师说的。”

他又从车中拿出一包零食放在我脚边。

我站在原地,拿着手帕一直看着那辆别克消失在视野里。

后来他妻子打电话来,我说收到了,很好吃,谢谢。一边说一边流下泪水。

自从那天起,老师找我谈了次话,开始对我嘘寒问暖,再也没有同学像以前那么明目张胆地欺负我了。我的日子好过多了。

我开始努力学习,可惜,很多事情不是努力就行的,成绩还是不上不下。

虽然我们成绩最好的,未来也不过是当高级工人而已。

3

中专第三年,也就是将毕业这年,我再次见到了他。

自从上次在医院和他见面,已经恍惚间一年过去了。自此我们再也没有过联系。只有他妻子来看过我两三回。

他的微信号是手机号,我每隔一断时间,就从朋友推荐信息那里摩挲点进他的头像,看一片空白的朋友圈。朋友圈,顾名思义,没有加好友,自然也看不到任何消息。

一天晚上,闪电如长蛇爬过天空,接着是闷闷的雷声。

一下子就下起了特大的暴雨,噼里啪啦地雨水在教学楼外织成雨帘,掩盖着这世界丑陋的秘密

我没带伞,站在门口,希望这雨一会能小一点。

很久前我就不住在宿舍了,搬出去在离学校不算太远的地方,自己租了一间小房子。房租不贵,房子十分简陋,下雨的时候,房顶会漏雨。

天更黑了,雨没有丝毫停止的现象,我查了查天气预报,显示后几个小时依然暴雨如注。

恐怕伞也没有什么用吧。不能等了。

我将提包抱在怀里,猛然冲出教室。雨水打在我的脸上,我甚至都不能分出前路,就像涨潮的时候被冲起海水里,拼命地游也看不到岸。

我的泪水也似流到这海水里,没在世间留下一点意义。

那一晚,不知道跑了多久,摔了几次,往常的距离似乎拉了有几倍那么长,我终于到了那栋旧楼下。进了楼道,摸黑上了楼,在过程中摔了一跤,咬牙爬起来。

灯泡几周前就坏了,我用手机照亮,打开房门,拉开灯,含着眼泪扑在床上。

我打开微信,找到他的头像,不知道怎么的点了添加。点了后又觉得后悔,恨不得撤销,他却竟然同意了。

他不生我的气了吗?

我等了半晌,他没给我发信息。

我模模糊糊间看他的朋友圈,一本正经,除了去运动,和谁谁打球,就是公司里的各种活动。

我哆哆嗦嗦觉得很冷,可能是要发烧了吧,或许应该把湿衣服换下来,现在它们贴着皮肤,又黏又冷。可真是懒得动弹啊,身体沉得就像是长在了地上,与这黑硬的土地和世界联结为一体。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我颤抖着拨了他的手机。

“嘟——嘟——”

“喂。”他接听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脑子里一团黏糊,他那边也很乱,是他妻子的声音,她似乎因为什么在歇斯底里地大叫。

“好吵啊……”我无意识地呢喃着。

很快,背景声音变成了漫天的雨声,还有关门的声音,他从家里出来了。

“你生病了。你在哪?”

我告诉了他地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响起了敲门声。

我一直费劲让自己保持清醒,这时候跌跌撞撞滚下床去,腿上的伤口很疼,咬牙爬起来到门口,打开了门。

雨太大了,他应该是开车来的,西装只湿了一部分,皱着眉头,一双深邃的眼睛注视着我。

他把手背放在我额头上。

“你发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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