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航不完了(额,牛的意思),你挣钱!我嫁给你家来给你当娃子(保姆),一天到晚洗衣服,弄饭,你挣钱,你航,我费力不讨好!”母亲坐在沙发上开始抹眼泪。父亲上了楼。
腊肉的滋味延续着这种声响,就着酒,和着饭,还不忘评论着:“好久都没有吃过这个腊肉了。”
妻子在厨房做着饭,他走上去,拍一拍妻子的背,打笑着进了厕所,刷牙刷到干呕,大声卡着痰,妻子抱怨着,叫着儿子泡茶,他就对付着喝了一口,转头又进了厨房,把酒杯翻的响,翻出那只永远只属于他自己的,用水卸去灰尘,捧出泡酒,倒满,仰起,直立时酒已去了大半,久久的才“啊”的叫出来,嘴皮碰的响了一个屋子。
他舒畅的进入了梦里,抠脚发出山响。
他点着头。说起今天的旅途来,从哪里上车,几点又换车,就吃了一桶泡面等等,妻子打着毛线,附和着说:“你咋个不去吃饭呢?”
盯看妻子的眼,若是有些愤怒,定会打包票说什么时间回来,可牌桌子上的事儿说不清楚,这才恭敬的退出门去,拍拍屁股兜,不忘带上钥匙,我才摔门而去。
他又把酒接上半满,在妻子责怪的眼神中一口咽下,咂嘴说:“晕车了,我先去睡了,那个碗留起,我明天早上起来洗。”说着就上了楼。
“钱我在挣嘛!你吼啥子吼一天天!“
这种崩面子的话妻子早已见怪不怪,说了几句调侃,独自收洗了碗。
他下车的时候,在众人的奇异的眼光里拖出只剩一个轮子的箱子,剩下的一个落在角落里,在车站的灯下闪着诡异的光,当然他并没有看到,还有更大的一个红色蛇皮袋在人们的拖动中旋转着,到了他的手上,背上还有一个鼓起的书包——或许曾是他儿子的——他对着一旁的三轮叫了一声,谈好了到家的价格,打起妻子的电话:
“你就一天就晓得抱到你那个酒喝!啥子事不干,衣裳衣裳不洗,就一天啥子事都不我赶快下了楼,父亲蹲在地上用帕子抹着一大滩酒,见我询问,母亲继续吼到:
“哎哎,你别说了嘛!”,父亲突然站起来,“你就当我喝了行不!”他压抑着。
车停在一栋三层小洋楼前。他慢慢的输着微信支付密码,在车夫挺惊讶的表情中敲着那门。在儿子的帮衬下,卸下几大包,终于坐在了久违的家中。
我送他出去,走上街时,他坚决不要我再送一步。还是叫了一辆三轮,搬上大包小包,说了句车站,车已经发动,电瓶吼叫起来,他突然回头,大声说:
“人家车子合适,不然要等到明天才到的到呢!”
他算小人物,我是他生的小人物,我们现在在对于那些发达城市落后的西方,活着。
第二日起的最早,拖地扫地做早饭,做了早饭又扯着嗓子喊人起来,在吃饭的间挡,玩笑的说起输了钱,看妻子眼色行事儿。
妻子说:“那儿还有了,不够哇明天又煮哇。”
“爸?”
他出门的时候,总把那双唯一的皮鞋用鞋油抹了又抹,擦拭着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套上脚时不断将鞋和脚和地踏响,若是出门打牌,定会一切准备妥当后,小心翼翼的靠近妻子,说句:我走了?
“一天天饱肚子(多喝的意思)酒醉了,酒都全部给它放完,老子二几块钱一斤买起来的酒“,她看向父亲:
可我还是哭了一下。
他嗯了,算作为回应
母亲对他的态度依旧那样,似乎此去一别,又是几个月,对她并无其他。
我开始手足无措。有话,又好像没有,我终于还是没有说。随着父亲后,也上了楼。
他突然说:“屋头啥子都好,就是心累,他叹着气,你要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我脸上有光。”
他像是突然想起,想起逃离,逃离这里,以挣钱为理由。那个下午,他开始到处联系老板,工友,凭借着自己几十年的打工经历,找到了一处。他开始洗起衣服,望着只剩一个轮子的箱子,用“打工用啥子好的”,拒绝了新的。
“你还没到享福的时候!”
“我回来了。”他骄傲但咳嗽着说。三轮车的电瓶吼叫着缩短到家的距离,裹带着县城的夜光前进——那是家的方向。
早上收起那依旧有些湿气的衣服,装进那红色蛇皮袋,按压着将棉絮装入米袋,塞上几筒纸,用绳子扎上。
父亲每次都是这样,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撑起我们,我希望他也间接撑起了自己的梦想——我现在所住着的,房子,或者它还有个让父亲骄傲的形容:
一直不说话的母亲上了趟楼,下来时朝父亲包里塞了好几百,父亲笑而不语。
回来时已近凌晨,悄悄开了门。若是赢了钱,奔上楼报喜去,打扰半睡的妻子。倘若要是输了,只顾洗漱,蹑手蹑脚上得楼去,睡客房,磨起牙,梦里也恨自己牌技不佳。
几日无事。
“好好照顾妹妹和妈妈!好好读书!”
“你把它喝了我都不说啥子,几百块钱啊,几大百你就……”
别墅。
“呵,你喝了,你喝了!一天就晓得——回来了,沙发上躺起,我给你说!”母亲叫起父亲的名字:
他就盯看着我,我僵硬着挥着再见的手势。我没有眼泪,我的心如死水,如死水。
我的心抽了一下,望着那副沧桑的脸,我恨不得我立马上清华,可惜,分数不懂得欣赏我的情怀。
我看到他在收拾东西,我叫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