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道别。
忽然房顶传出一声猫儿惨叫的声音，采薇在这时也被惊醒了过来。
她揉揉眼睛看着房间里同时出现的两个人，迷迷糊糊地问：“我梦见你说你要走，宋东，你要去哪里？”
宫羽看了宋东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声地说：“看吧，被发现了。”
采薇注意到眼前的这个陌生人，脸如镌刻般凌角分明，看起来俊美非常。一对剑眉下又长了一对狭长的桃花眼，布满了多情，俨然是一位美男子，一不小心就会让人深陷其中。
她顿有所悟地拍了下脑袋，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像是被激活了起来，“你是宫羽先生，那个传闻是GAY的男子，好像还因此得了忧郁症，最后自杀了。果然真人比较好看，我一直都爱听你唱的歌呢。”
眼前这个小迷妹道出了他去世时的实情，宫羽一度感觉到头疼发作，“噢，我的天哪，他们要不要传得这么夸张啊。明明是那人看上了我，对我穷追不舍，最后逼得我不敢出门也不敢创作了。”
“私生饭真可怕，那么宫羽先生真是因为忧郁症吗？”
“安眠药吃得太多了。”宫羽对眼前的小女孩并不十分感兴趣，要论年龄，自己也该是她的叔叔辈儿了。
死法倒是和电视上描述的一致。
他招了招手示意让宋东跟过来，很明显，宋东的身高矮了一截，“小姑娘，我和宋东出去逛逛，一会儿就回来。”
这一去又是多久，埋头听着钟表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他没能闭上眼睛默数时间，采薇的目光仿佛炙热地烤焦了他。这样的谎言不会持续太久，很快就会被时间戳破。
他移开了视线，劝慰自己，只是出去避一避。当作是一次普通的旅行，他还是会回到起点的地方。
采薇看上去并没有多想，“难道你们晚上都不睡觉吗？”
“哈哈，是谁告诉你鬼需要睡觉的？”宫羽仿佛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双手叉腰哈哈大笑起来。
“可宋东他……”话没有说下去，她蹙眉似乎想起了什么。一直以来都是她睡床上，他睡地铺，她每晚还会拿出衣柜里的薄被和枕头为他整齐地铺在地上，每次宋东都微笑着说，“不用了。”可是她还是害怕他会“着凉”了。
原来天性这种东西是可以将就的。
从前她会告诉宋东，她最害怕的是梦魇，有时候闭着眼睛也会看到它们在她的房间里穿来穿去，无神论的母亲每次都会恶狠狠地骂她几句。父亲自然也是不相信的，她就这么一天天压抑地成长着，内心里逐渐化为一个麻木的机器不断重复着母亲的话语。
这种情况，直到宋东的到来才会好一点。
少女的灵魂发散出来的气息干净而又纯粹，在她的身边待久了，反而觉得心旷神怡。最初也是抱着害怕寂寞的心思小小地利用了她一番，她是最初发现他的人，让他那颗枯木的心久逢雨露。
再者，能够察觉他的人是田昊，在他看似文质彬彬的外表下，对自己似乎还藏了一丝不屑。
他和宫羽走出了房间，采薇很自然地睡下了。临行前他退开了房门，望了一眼里面的采薇，半盖着被子的她睡得那么沉、那么沉。
果然是没心没肺的小姑娘。
他眼中的笑意越浓，瞳孔里的痛意就多上几分。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笑中带泪的感觉。
然而他却从未察觉，采薇闭着眼睛流出的泪水一滴不剩地落在了被子里，愣是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她和宋东的听力一向很好，半夜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会惊醒过来。她没有声音，宋东就不会知道。
刚才的对话显然已经全部听见了，换而言之，他和宫羽趁她睡着的每一句话她都听得十分真切，很久以前就知道面对这样的离别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无论对人对魂魄没有区别。唯有心中的执念是永恒不变的，这可能比宇宙存在的时间还要长许多。
她没有想象中歇斯底里痛哭的样子，也不想拆穿宋东的谎言，有的只是离别时的沧然和落寞的样子。因为她知道，怎样才是对他最好的选择。
相爱，即是分离。
或许，我真是爱她的。没有肯定的语气，只有，或许。然而这样的情感并非琢磨不定，而是不敢表露不敢回答。
走廊上他们再一次遇见了田昊，那人周身有强大的灵气护体，分不清是敌是友，宫羽冷不丁地后退了几步。
“我对小魂魄一向不感兴趣，只要不作恶大多数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宫羽心中的石头落了下来，又有些不高兴，双手捏成了拳头，隐隐有红色的戾气泛起，“什么？你说我们是小魂魄，是看不起我们吗？”
田昊讥嘲似的看了一眼宫羽的戾气，不屑地说，“就这点力量，想要跟我打架还是免了吧。”
“非人非仙非妖，身上也没有任何戾气，你到底是谁？”
“上古时期，龙生九子，我排第三，你说我是谁？”
“嘲风，小魂魄走之前还能见上一眼上古神兽，也算值得了。”宫羽自嘲似的笑笑。
“放心，你走吧，我会留下来照顾她的。谅你在人世间多年也从未扰乱规律，我度你一点灵气作为报答。”
宋东感觉黄色的光芒充盈着他的全身，如沐清风。
“记住，它只能够让你撑上一段时间，让你平安到达那个地方。”田昊顺便低头看了一眼宫羽手中的匣子，“至于那个盒子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不知道你住进去会不会习惯，靠着这段灵气你也不必再进去了。”
宫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确实是放了很久的古董了，但也算一件容纳魂魄的法器。
“我有个请求。”
“讲。”
“可不可以让采薇彻底地失忆，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
“可以。”
秋天进入最冷的时段，叶子在地上翻飞沙沙作响，枯萎腐败的气息充斥着每一个角落，好像就要把自己掩埋了。
没关系，反正，马上就要抵达了。
冰冷的触觉拍在脸上，须臾即逝，却又不断地重复着，变成了孤单复杂的感觉。情绪像凌乱细碎的线条不停地在脑海里重复着，是视线里无尽的白光肆无忌惮地扭曲着，到充盈着世界寂静而无助的声音。
同一时段的采薇又新增了一门学科，第一次和新的老师见面。众男生发出惊呼，到课率也比往日勤奋了许多。
这个看起来柔弱娇小并且美丽的女人对着采薇温和地笑，似曾相熟的陌生面孔在记忆里涌现，新书里夹杂了旧的纸页同记忆一样翻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