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有妖妃(3)

2019-02-09 14:21:57

传奇

想到《白蛇传》。

明人最初写《白蛇传》,那全然不是个情的故事。

许是世人茶足饭饱之后便总想听听情的故事。

所以说书人讲的《白蛇传》,是白蛇同许仙真心相爱,一伞结缘,才使得这杭州自此下的每一场雨都缠绵。纵然最后那法海和尚恃强独断,放言要将白蛇关到雷峰塔倒西湖水干,但这杭州在人口中依旧是孤山不孤,断桥不断。

她说“痴爱是手段,饱腹是目的”,要么是偷偷看了最初的版本,要么在她心中对自己就是如此。他杀了她的母亲,因果循环,这是很应该的。

她是渐渐才明白,到底何为目的何为手段。但在他心中,从来都明白。

他抱着她回观中那一夜,看着她在自己怀里睡得安稳,半仙之体竟然出了热汗。但他不惊奇,那,一直在他意料之中。

有道是妖怪杀人,得心应手;神仙杀人,一回生二回熟。

但朗真发现自己从未杀过人,做起来却熟稔的很。

说书的,听书的,她走过那条路上的,她去过的绸缎庄上的,水粉斋上的,卖纱罩的,卖蜡烛的,卖肉的,卖伞的......

他一只手拿着个缺了角的馒头,另一只手直接从那些人的心口捅进去,找到心,握住,再扯出来。他的脸上身上都是血,那个馒头却没有再多红一分。

好了,这么多颗心,应该够她吃上好一阵了。

吃过了,她喜欢听书,就带她去听书吧。

他一只手抱着秃尾巴死狐狸,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她怎么不说话?一定是因为这里静悄悄的没趣儿。

那些人不动,没关系,他用那只手将那些没有气息的人全身都缠上丝线,他一扯就能动了;那些人不说话,没关系,他可以假装自己是那些人来替他们说话。

这样热热闹闹地走了一路,就到了听书的地方了。

进了屋子,他照常将她抱在怀里。一手抱着,一手摆弄着着缠在那些人身上的丝线。

讲故事的人像个仙,讲的是《白蛇传》;听故事的人就是人,须惊须叹。如此按部就班,不出一丝差错。

讲到那白娘子倾身相托,许仙踌躇不决时,就有不对劲了。

她没说话。

这可怎么好。

急中生智,就像方才一样,他便学她说话吧。

“痴儿痴儿,妖就是妖,哪里是爱上他,分明是要吃了他。这千般痴爱模样,不过是为着最后饱腹一顿的手段罢了。”然后他不用说话,而是要用手摸摸她的头发,将下巴放在她的肩上,从后面把她抱得更紧些。

散场了,他把她从屋里抱出来,挥手将全镇的灯光都点亮。

他抱着秃尾巴死狐狸,周遭一路的灯光,从镇上走回山上。

那光和他道观门前的两盏灯一模一样,暖黄色的,映在雪地上。

他明天再和她一起来。

后序

《三言二拍》中的《白娘子永镇雷锋塔》并不是个写情的故事。

白蛇始终妖性不改,盗库银结交许仙,许仙因此数次受到牵连。最后被许仙识破蛇妖身份,更直白放出话来:“我如今实对你说,若听我言语,喜喜欢欢,万事皆休。若生外心,教你满城皆为血水,人人手攀洪浪,脚踏浑波,皆死于非命。”

借小青之口说出真相:“官人,娘子爱你杭州人生得好,又喜你恩情深重。”

其实不过是爱“生的好”。

许仙始终是个空有色相诸多劣根的凡人,并未曾对白蛇有过太多真心。

或许不曾有过真心。旁人不需多作证明,只消一两句耳旁风就能令他动摇,怀疑妻子身份,同白蛇结亲更是因为贪图美色富贵,从安家到立业不用他花一个钱。

许仙两次因库银失盗服刑,再遇白娘子,第一次说“死冤家!自被你盗了官库银子,带累我吃了多少苦,有屈无伸,如今到此地位,又赶来做甚么?可羞死人!”第二次说“你这贼贱妖精!连累得我好苦,吃了两场官事!”

白蛇用计摆脱许仙好色东家,将这件事告诉许仙。他竟然说,我到这里全是为他收留,他奸计也未得逞,就此作罢吧。

这样两个人之间,哪里有情深义重。

《青蛇》是认真写情,于是缠绵过多反生杂质。

白蛇动了凡心,看上美貌书生许仙,就将财色倾心奉上,只图缠绵。小青铁口直断“谁敢说,一见钟情,同色相无关。”“喜欢?不是色相么,他不好看,你肯要他?”

许仙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白蛇,就将心思转移到了求之不得的青蛇身上。

最后更是不堪,他早看穿了她们都是蛇,更看穿了她们都对自己动了心,他享受着两只妖精为他姐妹反目明争暗斗的同时,更想一揽全收。

白蛇的情,起于色,终于痴;小青的情,起于好奇,终于姐妹。

许仙的情,不成个情的样子。起于色,又贪于欲,他最爱的始终是自己。

他对她,从始至终都是纯粹的情。

明知她有杀意却不动声色,好叫她动心;见她动心纠结又装作不知,任她百感交集。

又借渡劫假死,让她明了本心;等她为此拼尽全力,再告诉她一切都是一场梦而已。

这样她才能万念俱灰,她那颗用太多血债供养的心才能彻底赎尽冤孽。这是他需遵循的天道。

可知她心怀怨恨却依旧给她温热,是因为心疼;疑她想诱自己放松警惕却甘之如饴,是因为心动。

渡劫假死,亦是想知她心中所想;她入红尘寻魂珠,他其实一直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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