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动蛇心

2019-02-21 21:53:37

传奇

一、

川蜀之地是个十分有趣的地方。

气候湿热,花木和蛇虫的种类与数量皆世所罕见,更有“天府之国”一称。可见其是个适合万物生长的地界。

这么个蕴天地灵秀的地方,自然也藏着不少的妖鬼精灵修炼。因此,这里也成了修真者修道者最喜欢来的地方。

不过,他们来一为斩妖除魔二不为采气修炼。到可以将这两件事各取一样,合起来说,便是斩妖修炼。

妖想褪去妖形,必先经过少则百年的修炼。一只能化为人形的妖,其内丹于凡人来说已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修士将妖擒住,趁其未死之际剖出内丹,或用于自己修炼,或转手买给高价收买的富贵之家,无论哪样,都是只赚不亏的买卖。

这桩买卖,感觉到不公平又无力反抗的只有妖一个。但“妖”一字,似乎天生就赋予了别人这样对它们的权力。

“妖又如何呢,还是人更可怕些。”鱼笙常常这样想。

鱼笙不是妖,但在中原人口中,称呼她不过多了一个字而已——“妖女。”

其实她是个蛊女,也就是将蛇蝎等毒物炼成巫蛊的苗巫。巫分毒巫与药巫,毒巫修炼用毒之术,药巫修习岐黄之法。巴蜀之地妖物甚多,苗巫凭借世代相传的蛊术收服已经成了精怪的毒虫使其听从号令。

但在中原人看来,苗巫常年与蛇蝎为伍,且擅使毒蛊,性情凶残,和妖物没什么两样,所以数百年来苗汉两家始终成水火之势。加之苗巫人数稀少,寡不敌众,到了这代一共只剩下了一个小聚落而已。

鱼笙是这聚落苗木寨中一个药巫。

寨中人对她的评价是,除了长得出众,也就没什么出众的了。其实只这一点便了不得,因为苗巫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无论男女,都是美人。

小美人儿最近有件烦心事。

事情从那天早上她醒来开始。半梦半醒之间,她只觉有东西在骚自己的痒,用手拍打了几下后还是无用,只好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睛。

然后便看到了自己身边的人。

是个相当好看的男人,满头银发,唇红齿白。单手拄腮,一双桃花眼满目柔情的看着自己。

她的目光修炼越过他赤裸的上半身,看到了他下身盖着的被子中露出白色的蛇尾。

她伸手戳了戳那张好看的脸,发现那男人的桃花眼弯成了月牙。

不是梦!

“啊!”不等她喊出声来,男人伸出一只手指抵在了她的嘴唇上,鱼笙感觉到自己突然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男人将手指移开,轻轻地拢了拢她耳边的头发,整张脸凑到她面前来,声音惑人:“嘘,别叫,我不会伤害你。我现在解了你的法术,你有话就问我,我都告诉你。”

鱼笙察觉到自己又能说话了,赶紧坐起来,用被子紧紧包住自己,倒是逗笑了那男人。

“你你你你,你是谁,为什么在这儿。不,你是什么妖怪,你要做什么!”

男人答道:“我叫九遥,是只蛇妖。就是你外面药水里泡着的那条。”

泡着的那条?鱼笙想起来了。

十几天前,她背着药篓去山中采药。她拿着药铲,俯下身去挖地上的大黄,手腕和脚腕上的银铃叮咚作响。挖了几铲后,她看到了草丛中的东西,吓得丢掉了手中的药铲,拿出了腰间的虫笛。

那是条通体银白的蛇,没有一丝杂色。这颜色极为罕见,怕是条剧毒的蛇。鱼笙尽力抖的不那么明显,将虫笛放到嘴边,想召出自己的蟾蜍来保命。虽然她是药巫,但所训练的虫兽还是能抵挡一阵,给她争取一些命时间的。

将要吹响虫笛,她无意瞥了一眼那条蛇,慢慢的放下了笛子。

蛇身上的鳞片泛着十几处棕色,应该不是花纹,是受了伤。

医者仁心,鱼笙自小修习医术,是不会对这样一条只有一口气的生物下手的。她背起药篓想赶快离开这里。但走了两步,还是原路返回。

她自小心善,见死不救这样的事她也做不到。虽然这是条毒蛇,但是,鱼笙给这条蛇施了个药巫在需要给病人麻醉时用的眠蛊。先趁它没有意识,麻醉一下,应该就没有攻击力了吧?

她用药铲将蛇轻轻地挑起来,埋进了背篓的一堆药材里。也不采药了,回家救蛇去。

将蛇放在桌子上,小心地翻看它的身上。她发现这条蛇身上的棕色果然是鳞片下面渗出的血。于是将各色止血补气的药物煮了一锅,等汤变冷了,她小心翼翼地将蛇的身体放进去。怕它淹死,鱼笙还用手帕将蛇头轻轻的吊起来固定住。

于是一副诡异的景象就出现了——一条蛇上半身在上吊,下半身在炖汤,一动不动的保持着这个状态。

这十几天,鱼笙每日都在根据那条蛇恢复的状况不断换着药水。这蛇乖得她都忘了一件事—自己的眠蛊哪有那么长时间的效力?所以她哪里知道,九遥就这样清醒的和她在一间屋子里相安无事共存了十几天,如今功力复原,他变回了人形。

“你,你是蛇妖!”

“是啊,多亏了你的药,我全复原了,再过两个时辰,就能完全变回人形了。”

已经能修成人形,必然是修炼超过了百年的蛇妖。

若鱼笙是个毒巫,此刻大可以拿起虫笛与九遥一战。可她是个药巫,会的几样蛊也只能在医人的时候麻醉用。且苗木寨本就人烟稀少,此刻她便是大声呼救,怕是等师兄师姐们来,她都被蛇妖消化了好几个来回。

鱼笙紧闭着眼睛,几乎要出了哭腔:“你,你要吃我的话麻烦先杀了我,我怕疼!”

九遥看着鱼笙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一抖一抖的,顽心顿生,俯身过去。

鱼笙感觉到身上的压迫感,眼睛闭的更紧,不敢哭出声,眼泪却已经流了出来。

想象中的痛苦没有来,脸上却被蜻蜓点水的啄了一口。

“哈哈哈。”九遥一把抱住鱼笙,伸手擦她脸上的眼泪:“怎么这么傻?你救了我,我怎么会吃你啊?”

鱼笙睁开眼睛,见九遥笑的人畜无害,且距离这样近都没有伤害自己,便放下了几分戒心,大着胆子说道:“那你,你先放开我。”

九遥轻嗤一声,笑容却不变。松开了抱着她的手,又递过一只伸到她面前道:“你叫什么名字?”

鱼笙看了看,伸出手在他手掌中一笔一划的写道:“鱼笙。”

二、

那日,他在几个中原修士的围攻之下逃了出来,全身负伤躺在草丛里。他已经不对活着抱任何希望。但也是他命不该绝,碰到了鱼笙。

这是在九遥连续几天被泡在不同的药水里,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在渐渐愈合后得出的结论。于是接下来的几天他身体泡在药水里,注意力却放到了鱼笙身上。

九遥看的第一眼便得出结论:美人!于是他整日看着美人一个人早上睡眼惺忪的从床上醒来,去照顾屋中那堆蛊虫;晌午背着药篓带着一只蹦蹦跳跳的金眼蟾蜍出去采药,回来后又开始熬用来泡自己的药汤。

看着看着九遥突然产生一个想法:若是自己以后都看不到了,那怎么办?

于是他决定,得把人变成自己的,这样他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所以他急得上半身刚刚能化成人形便爬上了鱼笙的床。映着月光近距离看她的脸,心里的算盘已经铺开。

饭桌上,鱼笙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吃饭。而对面,恢复人形的九遥穿着他强行让鱼笙为他缝补的很“简洁”的衣服,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鱼笙咬了咬筷子,忍不住说道:“你究竟要不要吃饭?”

“要啊,不过我是蛇。而且是蛇妖,所以几个月吃一次也可以。”

鱼笙又低头吃了几口:“那你,一直看着我我觉得很不习惯。”

“唔,那不看你要我做什么呢?”

鱼笙放下筷子:“你们妖平时都没事情做么?”

九遥眉一挑:“自然不会,妖都是修炼成妖的,成了妖之后自然还要修炼来提升自己。”

“可我也没见你修炼啊。”

“我?我没什么追求,自保足矣。”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着谎话,眼睛还是看着她。

鱼笙小声嘀咕:“明明被人打的重伤,还说自保足矣。”

九遥瞬间从自己的座位移动到了鱼笙身后,抢走了她的筷子,边捏着她的脸边说道:“那是那些臭道士算好了我渡劫的时间,趁我最虚弱的时候搞偷袭。”

“为了你的内丹?”

“不然咧。”

鱼笙点了点头,拿回筷子继续吃饭。想说的话还是说不出口。

“我从来都是一个人,如果你要走的话,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准备一下。”

夜间。

鱼笙看着一脸无辜赖自己枕边的九遥,有些无奈道:“你要在床上睡?”

“对啊,怎么了,你要是嫌地方小我变成蛇?”

鱼笙想象自己第二天醒来抱着一条蛇在怀里,果断拒绝:“不不不,不要变成蛇!”

“那就这样睡吧。”九遥对着她抛了个眉眼,趁她还在失神顺手灭了灯。

鱼笙被九遥塞进被里盖上被子后习惯性闭上眼睛,一刻钟后才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

她说不要变成蛇,但是也没说人可以住在这里啊!

转过身去再看九遥,已经裹着另一半被子睡着了。她咬了咬嘴唇,向床里靠了靠。

等到鱼笙睡着,九遥悄悄将她拉回自己

的怀里。

小美人儿抱起来真舒服!

这日,吃过饭后。鱼笙照常带着蟾蜍去采药,九遥想要跟着,却被她拒绝了。看着一路遇上的师兄师姐,鱼笙觉得自己的拒绝是有道理的。苗木寨可不止有她这样的药巫,还有许多蛊术高强的毒巫。对于毒巫来说,一般的蛊虫已经承受不住他们的蛊术,所以毒巫会经常去捕猎凶恶的妖怪用来炼蛊。

九遥虽然不凶恶,但也是妖怪。毒巫常年与蛊虫和妖怪为伴,多数性情凶戾,要是看到九遥,一个不开心把他炼成蛊虫,自己可阻止不了。

一路上说是采药,鱼笙心里想的却都是有关九遥的事。比如九遥什么时候会走,九遥要是不走自己怎么把他藏起来,九遥被师兄师姐发现了自己要怎么解释?

就这样,鱼笙不知不觉走到了药巫禁地——幽梦沼泽。

其实说是禁地,这里本是不禁止任何人来的。只因为幽梦沼泽中多是妖兽毒虫。若仅仅是毒虫,药巫或许还应付得来;但妖兽非毒巫或修士不能降服。

等到鱼笙发觉的时候,她早已经迈过沼泽的边界。

好在她手腕和脚腕上戴着的铃铛碰撞奏出的响声可以使毒虫暂时收敛主动攻击人的本性,跟在身旁的蟾蜍对毒虫也有一定的震慑作用。

但是,碰上妖兽,鱼笙还是只有逃跑的份儿。比如,眼前这只嗜血鳄鱼。

她强忍着害怕,从腰间拿出虫笛,吹了断让玉蟾进攻的指令。但鱼笙作为药巫,蛊虫的攻击力本身不高,她又甚少召唤蛊虫来战斗。因此对上鳄鱼这等食人妖兽,也只能勉强招架片刻。

鱼笙顾不得后面蟾蜍已经被鳄鱼咬在嘴里。她拼命向前跑了几步,却撞进一个怀抱里。

她看到了熟悉的衣服——那件她被迫拿自己剩余的衣料缝补的很“简洁”的苗疆服饰。莫名的,松了口气。

令她安心的声音传来:“不用怕,我来了。”

九遥一手抱着鱼笙,一手从她手中接过虫笛。刚好看到鳄鱼已经将蟾蜍身体咬断吞下的一幕。血腥的场面激起了九遥的杀意。

他拂手,将笛子放在嘴边,一声凌厉的笛音过后,鳄鱼便倒下不动了。

九遥拍了拍还窝在他怀中的鱼笙的头:“好了,解决了。”

鱼笙抬起头,九遥顺势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

“你一个药巫,跑来毒巫捕猎的地方来?想干嘛?嗯?”

鱼笙有些心虚,当然不会告诉他都是因为想着他,只小声说:“我只想着采药,一时之间忘了路。”

“哎,要我拿你怎么办?”鱼笙刚想说话,不料整个人被圈紧怀里,嘴唇被堵住了。

九遥的舌头灵巧地伸进她的嘴里。唇齿相依,未经历过任何情事的鱼笙被吻了个晕头转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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