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情缘:傀儡师

2018-12-08 08:04:55

古风

1

灵师府的荷花池水面正咕嘟咕嘟地涌出一大串泡泡来,看这泡泡一个个有核桃那么大,这池塘里多半是藏着一条大鱼,还不待我反应过来,那条大鱼已朝我的方向游了过来,吓得我赶快缩回了正在拍打水面的脚丫子。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那大鱼竟从水里钻了出来。眼看着飞溅而起的池水就要落在我粉红色的裙摆上,我下意识地用双手护住了头。

过了片刻,周遭却并未听见任何异动,我从指缝里探出眼睛,只见贺兰翊半截身子没在池塘里,浑身沾满了淤泥,活像一条大泥鳅,裹着泥巴的水草正耷拉在他的脑袋上。

“贺兰翊,你弄脏了我的裙子!”我抓起贺兰翊怀里抱着的莲藕,毫不留情地向他的脑袋砸去。

一下,两下,三下……

“饶命啊……”贺兰翊环住我的腰,没出息地求饶起来,他的青色胡茬蹭在我的脸上,我顿时脸颊绯红。

“你再这般轻浮,我还打你!”我微瞪圆眼,佯装出生气的样子,举起的手却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怎么?害羞了?哈哈哈”贺兰翊看着我,像个孩子般笑了起来,透过脸上斑驳的泥污,依稀可见他清澈的眉眼。

“堂堂云海城的灵师亲自下池挖藕,这要是让外人知道了,你这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形象可就彻底毁喽!”我皱着眉,一脸嫌弃地拍掉身上的泥点子。

“这偌大的灵师府会喘气的就只有咱们两个,你不说,我不说,自然不会有人知道。”贺兰翊冲着我露出狡黠的一笑。

贺兰一手拎着莲藕,一手牵着我,大摇大摆地朝正殿走去,一路上婢女和家丁们只是自顾自地低头干活,见了我们却不问安。贺兰说的没错,这灵师府上下数十口,只有我们两个会喘气的,其余都是贺兰用秘术造出来的傀儡,而贺兰翊正是云海城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傀儡师。

在云海城中权力最高的就是城主,每届城主都要在自己的子嗣中择一位贤者继任城主之位,还要择一位天赋异禀者修习傀儡术,任灵师之位,也就是说贺兰翊与当今的城主贺兰颉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傀儡术是云海城的秘术,只有灵师方可修习,而傀儡也分很多种类,比如像我们府中这些普通傀儡都是贺兰用莲藕制成的,日常的工作就是看家护院,服侍主人。当然还有更高级的傀儡,比如用生铁锻造的傀儡可以上阵杀敌,刀枪不入,甚是厉害。

我倒觉得贺兰翊还真是一个当傀儡师的料子,平日里就喜欢鼓捣这些莲藕,没几日的功夫府上又添了几个护卫,至于这些傀儡的相貌如何,全凭贺兰的心情,他要是不高兴,缺鼻子少眼睛的都能给你造出来,他若是开心了,没准还能造个闭月羞花的大美女。

不过目前灵师府能称得上美女的,只有我一个,但本姑娘的美可是清水出芙蓉,如假包换的纯天然。

2

如今府中的傀儡已经多得装不下了,闲下来的贺兰翊便终日与我在后花园里抚琴、对弈。

从日落黄昏到华灯初上,我俩的这盘棋已经对峙了一个时辰,依然是难分上下。我借着皎皎月光和府上的重重烛火,聚精会神地分析着双方的局势,眼看着就要一招制敌。

“莲儿,棋子都在你手里攥了一个时辰了,你到底下不下?”贺兰翊摇着蒲扇,翘着二郎腿,一脸不耐烦地催促着。

我冲他翻了个白眼,遂将棋子放回了棋篓里。

“怎么?认输了?”贺兰一脸得意的笑着。

“这局不算,重新再来。”我立马用袖子拂乱了棋盘,叉着腰,一副不认账的样子。

“真是造孽啊!我当初就不该把你捡回来,让你冻死在雪地里!”贺兰瞪着眼,佯装出一副嗔怒的样子,他不记得这句话说了多少遍,可我的耳朵倒是听得出了茧子了。

据贺兰说十八年前他初任灵师之位,那年冬天风雪很大,足足没了小腿,他脚步踉跄地走在回府的路上,却见雪地里有一抹红色,走近一看竟是个未满月的婴儿,那婴孩被冻得脸色青紫,贺兰动了恻隐之心,便将孩子带回府中抚养,结果一养就是十八年。

“你捡我时不曾知晓我长大后竟是这般美若天仙的样貌,想来你是捡了个大便宜啊。”我端起茶杯得意地喝起茶来。

“你若嫁予我,也不枉我养了你十八年啊!”贺兰轻摇手中的薄扇,嘴角上扬,一脸的轻薄之相。

“噗!”一口茶水从我的口中喷涌而出,一滴不剩地淋在了贺兰的脸上,刚刚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转眼就变成了落汤鸡。

我见惹了祸,不待贺兰发作,赶紧用帕子拭去他脸上的茶水,顺便摘掉他头上的一片湿哒哒的茶叶。

“你足足大我15岁,都可以当我爹爹了,怎么一把年纪还没个正形!”

“15岁又如何?本灵师可是修习过永葆青春的秘术。”贺兰双手扶着额头,微扬起下巴,向我炫耀他那张貌比潘安的脸。

“那就更不行了,再过个十年八载,我人老珠黄,可你还是如今的相貌!”我一拍大腿,怒喝道。

自打我记事起,贺兰便是皓齿长颀,面如冠玉,十几年过去了,脸上一个褶子都没有。若是真的嫁了他,他岂不是每年都要娶几个美姣娥回来!

贺兰在后花园的桃花树下为我造了架秋千,他说外面的女孩子都喜欢玩这个,可我从未出过灵师府,并不知晓贺兰口中的外面世界究竟如何。只听贺兰说外面的人心思歹毒,尤其是那些弱冠之年的公子们,最喜欢哄骗容貌姣好的女子,所以他从不许我出府。

秋千做好的那天,我迫不及待地坐了上去,贺兰在我身后轻轻拉着秋千的绳摆。当时正值四月,桃花开得难掩芳菲,我闭着眼任凭片片花瓣落在我的头上、身上。

贺兰拉绳摆的力道越来越大,我的身体仿佛凌空而起,秋千后摆的瞬间,我睁开眼正看见贺兰玄色衣袍上落满片片落花,桃花开得云蒸霞蔚,他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在这飞花里,神色温和,不疾不徐。

不知为何,此情此景竟让我有片刻的失神。

如此这般神仙眷侣的日子很快被一纸诏书打破,如今边境战事吃紧,城主急诏贺兰翊率傀儡军前去迎战。傀儡虽不知疼痛,但操纵大批傀儡却是对灵师的极大消耗,我自然不忍贺兰翊受这般罪。

“可以不去吗?”我低头抚弄着帕子,绕着他左三圈又三圈的转着,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

“你担心我?”贺兰抓着我的手腕,一下子把我扯进他的怀里。

我红着脸,挣脱了他,一溜烟地跑远了。

3

自贺兰翊走后,我一个人在这偌大的灵师府里百无聊赖。

用过晚膳后,我坐在后花园的石桌前,双手各执黑白一子,想象着自己是在与贺兰对弈,可刚落了两子,那棋盘上竟出现贺兰翊嘲笑的我的样子。

秋千在夜风中微摆,我微闭双眼,任凭春风拂过我的秀发,花瓣亲吻我的脸颊。可是一睁开眼,似乎看到皎皎月光下,贺兰翊长身玉立的身影,待我伸手触及,又化作片片落花随风而逝。

我想我怕是病了,还病的不轻呢!不然怎会接二连三地出现幻觉。

两个月后,就在我以为自己病入膏肓、药石无医的时候,贺兰翊回来了。

贺兰的眼里带着些许疲惫,人也清瘦了不少,但总归精神还是好的。只是性子还是那般轻浮,他用双臂将我圈进他的怀里,柔声在我耳边问道:“有没有想我啊?”我羞赧地低下头,不言语,却也没有推开他。

数日后,为庆祝贺兰翊此番大获全胜,城主贺兰颉下榻灵师府,亲自摆下庆功宴。

云海城今年的秋天来的有些早,庆功宴上,那些衣着单薄的舞娘们都在一边立着瑟瑟发抖。

城主今日似乎心情大好,看着那一个个娇滴滴的舞娘,半开玩笑地说道:“舞官甚是有心,知道孤喜欢有酒窝的女子,这一个个,酒窝都是深得甜人啊!”

他声音很大,就连坐在角落位置的我尚且清晰可闻,我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嘴角如月牙般的浅浅梨涡,就听城主语气一冷,接着道:“可孤喜欢的酒窝不要太圆太深,浅浅地像月牙形状的才好看……”

众人都知道他多变暴戾的脾气,此时大堂已经气氛结冰,贺兰颉正挥手想处置了那舞官,他身旁的贺兰翊款款说道:“城主,今日本是庆功,不宜杀戮。”

贺兰颉抬眼大笑:“既然灵师为你求情,孤且饶你一命。”待那舞官战战兢兢地退下后,城主顺势扫了一眼大殿,我远远地看着他威仪的样子,心里莫名地惶恐,可他的眼神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我这里,我惊惧地低下头,心里慌如擂鼓。

“翊弟,你这府上何时藏了这般不落凡尘的女子啊!”贺兰颉说这话时眼睛始终没有从我身上移开过。

“让城主见笑了,莲儿无父无母,自幼长在府中,又何来藏匿一说。”贺兰翊朝我的方向看过来,四目相对的瞬间,我从他的眼里感受到了隐隐的担忧。

“既然如此,明晚就将小蝶送至孤的寝殿吧。翊弟莫怪孤横刀夺爱啊!”

贺兰翊脸色一僵,握着酒杯的手越攥越紧,像是生生地要把它捏碎在手里。许久,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脸上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与平静。

我在远处神色慌张地望着他,心里说不出的忐忑。

“罢了,既然城主喜欢,臣弟只好忍痛割爱了!”

我远远地望着他们,看着自己像一个物什一样被贺兰翊漫不经心地转送他人之手。

一席之间,觥筹交错,满殿的喧哗与热闹都化作利刃扎在我的心上。

夜凉如水。

贺兰翊正倚在榻上,脸颊边掌风袭来,他一伸手就抓在了我的腕上。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我泪眼婆娑地质问他。

“他是我兄长,更是云海城的城主,若是我拒绝,恐怕你我早已身首异处。”

我不知还能说什么,只是任凭泪水肆无忌惮地流下来。

贺兰的手倏尔一用力,将我拉上了软塌,他用宽厚而温暖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拭去我脸上的泪痕。我哽咽地伏在他的肩上,贪婪地感受着他身体传来的温度。

“莲儿,你信我吗?”他双手扶上我的肩,痴痴地看着我的眼睛。

早已习惯了他往日的轻浮,如今这突如其来的深情让我为之一怔。这世间若是连他都不信,我又还能信谁呢?

翌日,黄昏,贺兰翊亲自送我入宫。

从灵师府至后宫,不过一刻钟的脚程,可于我而言却是人生中最漫长的一段路,我多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我和贺兰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不多时,已行至宫门外,我望着那巍巍的城墙,以及一路跪拜的宫娥,却不愿看他一眼,我的心里如何不恨呢?

一路无话,他止步宫门前,犹豫了片刻,他只说了一句:等我。便转身离开。

待他走远,我方回过头来,殷红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空,随着层层的飞檐拱瓦渐渐晕染,流光溢彩,而贺兰的身影在这霞光中愈行愈远。

4

朝阳殿内烛火重重,灯影绰绰。

我坐在床边,双脚紧紧地并拢,手心里还攥着入宫时带来的那块帕子,帕子已经潮湿,手心却还在不断渗出汗。我就这般敛声屏气地等待着,殿外不时传来下人们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随着下人的一声通报,我的心紧了又紧,呼吸也越发的急促。

“吱”一声,门被推开了。

贺兰颉脚步虚浮,醉意盈然地说道:“美人,孤来了!”

他脚步踉跄地坐到我身边,身体一寸一寸地向我靠近,我嗅着他身上的酒气,胃里一阵不适。我向外侧了侧身子,却被他一把拉进怀里,他捏着我的下鄂,死死地盯着我紧咬的双唇,蔷薇色的唇,已渗出淡淡血丝。

“怎么,你不愿意?”烛火跳跃,他脸上笑意更深,但再细看,却又忽明忽暗,闪烁不定,似乎都是怒意了。

许久,我没有做声。

他终于拂袖起身,高大身影已行至门口,却听见极微小的声音唤:“贺兰城主。”

腰上,飞快缠过一双手来,柔若无骨,蛇一般滑腻冰凉。一股淡淡花香萦绕在鼻端,转身,我的脸已贴进他胸膛,身体在微微发抖,“我只是,只是不惯离家...且这种事,女儿家总是会怕羞的。”

贺兰颉哈哈一笑,转身拦腰抱起我:“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那笑声消失在一吻之后。

帷帐垂落,红烛泪尽。

贺兰颉颈上的玉在月光下泛着微微的寒光。

接连几日,贺兰颉日日差人送来珍馐珠宝、锦缎狐裘。一时之间,城中盛传城主贺兰颉宠幸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绝世女子。

暮色四合,残阳映出屏风后清丽的身影,一只手正撩拨着浴桶里尚且温热的水,片片落花静静地安睡在水面上,散发出奇异绵柔的香,我抬眼看了看窗外被月光拉长的树影,我知道贺兰颉就要来了。自我入宫以来,他便日日留宿在我的寝殿。

片刻后,门被推开。烛火将他高大的身影投到屏风上,我见那影子越来越近,却偏偏不做声。

“美人,你在哪呢?”贺兰颉迫不及待地推开屏风。

我站在屏风后绣帕掩面,美目流盼地看着他。

“城主莫急,待莲儿为您宽衣沐浴。”我羞赧地低下头。话音未落,我的纤纤玉手已搭在了他的肩上,手指轻轻一勾,宽大的皮氅顺着身子滑到了脚下。手指一寸一寸得抚上他的脖颈,贺兰身子一僵,向后略退了一步。颈上的圆玉亦随之微微晃动,在烛火的映照下发出微微寒光。

“这玉色泽饱满,通透圆润,想必价值不菲,切不可沾了水渍,待沐浴后妾身再为城主戴上。”“好,就听美人的。”贺兰颉的脸色随即缓和,看我时眼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宠溺。

屋子里充溢着淡淡的花香,忽明忽暗的烛火下,贺兰颉将身子埋在了水下,他双眼微闭,享受着美人沐浴的欢愉。

我一边试着水温,一边舀起热水注入浴桶中,漫不经心地说道:“小莲能得城主一世庇佑,纵然没有名分,亦是知足的。”说罢,一瓢温水顺着贺兰颉的胸膛缓缓地流淌着。

贺兰颉睁开眼,似是想起了什么,随即看向我,柔声说道:“明日孤就让灵师择个吉日,让你风风光光地做我云海城的城主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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