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凌国威名远播的安亲王与北夏国皇帝的唯一一位女儿灵犀公主将于八月初八完婚。
此消息一传出,东凌国的百姓皆为安亲王高兴,毕竟这是他们挂念了三年的事,如今成婚对象还是北夏皇帝唯一的公主,传言灵犀公主人美心善,与他们安亲王正是良配。
安亲王为东凌征战数年,战功赫赫,在东凌百姓心目中就是个无人可替的大英雄,三年前上阵杀敌,险些丢了性命,当时的安亲王与户部尚书小姐已有婚约,因此事还让安亲王被退了婚。
只因当时安亲王生命垂危,户部尚书小姐怕日后会耽误了自己的婚事,便让父亲到王府里提了退婚之事,安亲王虽生命垂危但还有些意识,听闻了此事便也点头应允,心里自然明白不能耽误人家一生,也不是什么情深似海,便也说退就退了。
此事传出后,东凌百姓都为安亲王伤心,毕竟他们东凌的安危是安亲王用命换回来的,如今连他的终身大事都要赔上,自是伤心不已,但也无能为力,只能祈求上苍保佑他们的英雄平安渡过一劫。
后来命是救回来了,但脸上却留下了一道终生都去不掉的疤痕。从那以后,都没人再向王爷提及他的终身大事。
一拖便过了三年,如今都已二十五岁,东凌国王作为安亲王的亲王兄,自是要为他的终身大事操心,几年前的事每每想起,都让东凌国王有愧疚之意,总想弥补他。
因此婚事上自是不能马虎,生怕委屈了他,思来想去,在这东凌都没选出合适的人选,最后还是玄武大师提及北夏国的灵犀公主,东凌国王才想起还有这一位佳人可以与王弟匹配。
听闻灵犀公主芳龄虽已十七,但北夏皇帝仍不急要将这十分宠爱的公主出嫁,求娶的王公贵族很多,但都入不了皇帝公主的眼。
东凌国王派使者前往北夏求亲,并不敢抱太大的希望,却没想到北夏皇帝会一下子就应允。
由于两国相距甚远,为免误了吉日,八月初六由北夏士兵护送公主及皇帝赐予的嫁妆出城,然后再交给安亲王的迎亲队护送至东凌首都早已安排好的宅第,大婚之日,再由安亲王迎娶进府。
八月初八,安亲王与灵犀公主大婚之日,整个邺城好不热闹,路旁皆是维持秩序的士兵,滑动的人群络绎不绝,踵接肩摩,数十里的红妆令围观百姓惊叹不已。
花轿到王府门前,凤灵犀在安亲王踢轿门后被贴身侍女烟雨扶着下轿,华丽的婚服让围观的人心中暗暗感叹,这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女。
繁复的金凤展翅纹几乎绣满全部,衣袖口点缀的金珠随着步伐不住发出泠泠的声音,行走间皆显雍容华贵。
完成一切礼仪后,凤灵犀被送入洞房。
昏暗的婚房里,喜烛摇曳,满室的红色散发着暧昧气息,凤灵汐端坐在床沿上,双手因为紧张微微攥着裙摆,隐藏在盖头下的杏眸滴溜溜地转动着。
“烟雨,外面的宾客还没散吗?头上的凤冠好重。”凤灵犀红唇轻启,声音透过红盖头传出来
“公主,您再等等,烟雨知道您累了,但这是规矩,要等王爷亲手把盖头给揭了。”烟雨是从小跟在灵犀公主身边的侍女,自然清楚自家主子的心思,从未离宫的人,一下子舟车劳顿三天,都没能好好休息,定是累极了。
烟雨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有动静,下一刻房门被打开,随着烟雨的一声“王爷”,凤灵犀的心也随之更加的紧张起来。
“把东西放桌子上。”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隔着红盖头她看到一个模糊的高大身影朝她走来,随即把头低了下去。
凌墨寒看着端坐在床沿的人,踌躇片刻,拿起桌上的玉如意把盖头从凤冠上挑下来。
一张艳丽的小脸映入眼帘,她眼眸低垂,一脸娇羞的模样让凌墨寒心生爱怜。
“王爷,王妃,请喝交杯酒。”一旁的喜娘开口道。
凤灵犀在烟雨的搀扶下走到桌边坐下,执起桌上的酒,微微抬眸去看对面的人,烛光明暗间,似是瞥见了他脸上的伤疤,五官却看得并不真切。
凌墨寒察觉到她的注目,拿起桌上的酒杯与她一起饮了这合卺酒。
从此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桌上的粥是特意让厨房煮的,王妃趁热把它吃了,外面还有宾客等着招待,王妃若累了,便早些休息,不用等我。”说完不等凤灵犀回答,便转身走出洋溢着喜庆的房间。
而这一走,两人的再次见面,便是半个多月以后的事。
“老奴见过王妃。”
大婚次日,凤灵犀在新婚之夜独守空房的失落情绪中辗转反侧一晚,此刻坐在妆台前,烟雨正为她梳妆打扮。
“你是?”凤灵犀透过镜子问着身后请安的老妇人。
“老奴是王爷的奶娘,王爷昨夜收到宫里传来的信,外出办事去了,几天后才能回府,命老奴好生照顾着王妃。”
“王爷出府办事去了?”凤灵犀起身走至房中间的椅子坐下,头发全部挽起,梳着随云髻,用金镶玉翅蝶步瑶和珠花簪饰之,身穿淡粉缕金百蝶穿花纱裙,清雅高贵。
“是,王妃,昨夜里刚收到信就启程了,怕打扰到王妃休息,让老奴一早就来告知王妃。”
“有劳奶娘了。我让烟雨拿些银子交予你,烦劳你赏给府里的下人,就说这几日忙着王爷与我的婚事,叩赏他们的。”
“谢王妃。”
凤灵犀在北夏宫中饶是再调皮孩子气,到了东凌这王府中,还是得拿出点王妃的样子来。
凌墨寒收到宫中来信,说是前线战事告急,三年前重伤后,东凌国王已不让他上阵杀敌,这次让他上前线,也只是让他帮着出谋划策。
“王爷,你出发前为什么不跟王妃说一声,新婚之夜留下王妃一人守着新房,王妃怕是会多想。”凌墨寒的属下清风说道。
他追随凌墨寒多年,多次一起上阵杀敌,名虽主仆,却实为兄弟好友。
凌墨寒坐在营中,脑海里闪过那个身穿华服,头戴凤冠,一脸娇羞的清艳女子的倩影,心中泛起一股不知名的感觉。
“我怕进去道别了,会舍不得走。”
来到王府已有数日,凤灵犀不知是因为牵挂着远方那素未谋面的人还是思念北夏宫中的父皇母后,几个夜里总是睡不好觉。
已是进入秋季,凤灵犀倚窗而坐,抬头看着天上那明月,才想起明日便是团圆节了。
“烟雨,你说王爷明天会回来吗?”
“公主,别多想,奶娘说了,王爷办完事就马上赶回来。”
“烟雨,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说这话时,她正抬头望着明月,白月光照射在清艳脸上,一颗泪珠从眼角滑落。
秋风入窗里,罗帐起飘扬。仰头望明月,寄情千里光。
“王爷回来了?”奶娘看着匆忙踏入府中的人,高兴得笑眯了眼。
“奶娘,王妃呢?”他四处张望着,府里的下人都在忙着准备团圆节的东西,却唯独不见他心心念念的人。
“王妃这会儿在后花园呢,这几日王妃夜里总睡不好,白天喜欢在后花园待着,有时还会在亭子里睡一会。”
他回房换了身衣服,便赶去了后花园,映入眼帘的是一抹粉色身影正趴在亭子里的石桌上睡觉,秋天午后的阳光正打在她背上,身旁的烟雨看见来人,开口准备要叫醒正在熟睡的公主,却被凌墨寒抬手制止。
“王爷。”烟雨福了福身子,脸上看不出表情,心里却是为公主高兴,她惦记的人平安归来了。
“王妃睡多久了?”
“回王爷,公主刚睡一会儿,夜里公主睡不好,这会怕是没那么快醒。”
凤灵犀醒的时候外面已经将近黄昏,屋檐下也挂满了团圆节必备的花灯。
“烟雨。”
“公主,您醒了。”
“我不是在亭子里睡着了吗?怎么会在房里?”
烟雨低头轻笑了声,压低声音在凤灵汐耳边说道:“是王爷抱您回房的。”
“王…王爷?”
烟雨点点头。
“王爷回府了?!你怎么不叫醒我?”凤灵犀起身下床,刚想继续数落烟雨,房门被打开。
“是我让烟雨不要叫醒你的。”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凤灵犀抬头,一张五官深刻的脸庞映入眼帘。
一件雪白的直襟长袍,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左右挂了一对玉质极佳的墨玉,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欣长的身体挺得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明明是上阵杀敌无数的王爷,却给人一种“翩翩贵公子,皎皎世无双”的感觉。
她同样被凌墨寒打量着,头发梳着随云髻,用一只银蝶步瑶简单饰之,与那晚高贵冷艳的气质不同,此时给人一种俏丽活泼的感觉。
“王爷。”凤灵犀嫣然一笑,脸上染上一抹红晕,低头叫了一声。
呢喃细语,让人酥入人心。
烟雨福了福身子便退了出去,凌墨寒走过去很自然的牵起凤灵犀的手走到榻上坐下。
“听奶娘说,你这几日睡得都不好?”
“只是有些不习惯。”
“那晚不告而别,是怕打扰你休息,委屈你了。”
凤灵犀摇了摇头,“我虽然怪你新婚之夜独留下我一人,未亲自道别便赴前线去,但我知道那是不得已的事,如今看到你安然无恙平安归来,我的心便也安稳了。”
凌墨寒听到凤灵犀的这一番话,心中一股暖流划过,曾几何时,他多希望身边能出现一个让他感到心安和有归宿感的人来陪他度过余生,如今眼前人正是他的良人。
凌墨寒不语,只是把她紧紧的搂在怀里。
团圆节之夜家家户户都要在屋檐下挂满花灯,拜月神,设宴赏月,吃月团。
这是凤灵犀第一个没有陪伴在自己的父皇母后身旁的团圆节,不免心境有些不同,看着身旁饮着桂花酒的男人,凤灵犀坐在后花园的石椅上嫣然一笑,皎洁月光照在她肌肤娇嫩的脸庞上,美丽迷人。
她手托粉腮,望着远方的明月,有感而发的吟了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凌墨寒闻言侧脸,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夜深了,回房休息吧。”
凤灵犀僵直着身子躺在床上,心脏砰砰砰的乱跳,眼角偷偷的瞄了一眼躺在身侧的男人,不着痕迹地一点点往右边挪动,在她打算闭上眼睛假寐的时候,身边男人那低沉的声音响起,好像还隐忍着笑意。
“王妃是打算睡到墙上去吗?”
“………”凤灵犀红着脸,侧头娇嗔的看着他,似是在责怪他的拆穿。
他嘴角若有似无的扬起,伸手把只盖到一点被子的凤灵犀揽进怀里,下巴抵住她的发顶,温柔说道:“现在是深秋,夜里冷,小心身子着凉。”
凤灵犀被他搂在怀里,感受着属于男人的气息,她嗅了嗅鼻子,隐约还闻到了淡淡的桂花酒味道,在意识到他没进一步动作的时候,放松下来的凤灵犀杏眸微阖,沉沉的睡了过去。
羿日清晨,凤灵犀醒的时候身旁的男人还在深睡,昨日风尘仆仆的赶回来,没好好休息就陪她过团圆节,定是累坏了吧?
她侧身撑着身子,认真的打量着深睡的男人,右手轻轻抚上他脸上的疤痕,眼里满是心疼,喃喃的说道:“当时一定很疼吧?”
“你不怕?”凌墨寒睁开漆黑深邃的眸子,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朦胧,沙哑的声音在凤灵犀耳边响起。
凤灵犀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眼前的男人紧紧的盯着她,一瞬间脸蛋和耳朵像是被火烧着一般,又红又热。
他不是睡得很熟吗?怎么就醒了?
她刚想装作没事翻身躺好,却被他制住了动作,他用眼神询问着。
凤灵犀被他看得浑身紧张,伸出右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它是英雄的印记,为什么要怕。”凤灵犀说完,低头在那道伤疤处轻轻落下一吻,她想让他知道,她的话是真的,并非只是对他的安慰。
凌墨寒感觉到她的触碰浑身一僵,心中满是感动,被遮住的眼睛有些酸痛,心也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填满。
那日那一吻后,凤灵犀羞得几天总躲着凌墨寒,就算有时一起用膳,也不敢与他眼神对视,晚上也总是趁凌墨寒还在书房办公时先躲进被窝假寐,凌墨寒看穿了一切也不说破,有时看见她为了躲他而手忙脚乱,半点没有尊贵公主仪态的时候,总是偷偷的扬起嘴角。
“公主,您小心点。”贴身侍女烟雨看着树上的人小心的叮嘱道。
“王妃,您快下来,要是不小心从上面摔下来,老奴可怎么向王爷交待啊?”奶娘站在树下,心惊胆战的看着爬在三四米高的树上的人。
王妃待下人极好,性格也讨人喜爱,知道她不像寻常人家小姐那样文静乖巧,却也没想到堂堂一国公主竟还会爬树,奶娘心想道。
“奶娘,你放心吧,我小时候经常跟皇兄爬树,不会有事的。”
凌墨寒刚从宫中回府,回房路上听见后花园有些嘈杂,便转身往后花园走去,远远的就看见树上一抹紫色,树下围着下人,都在时刻注意着树上人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