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王一帆和于钧的流言蜚语不胫而走，我甚至听说了很多不可思议的版本。
“王一帆被于钧包养了。”
“王一帆陪于钧睡过。”
“王一帆每天借于钧抄作业。”
“王一帆和于钧天天在站点接吻。”
……
更有甚者，好事者来找我促膝长谈，希望我能爆料一点他们的绯闻。
放学班车里，王一帆和于钧就像聚光灯下的罗密欧和朱丽叶，两人坦然面对着刀子般的眼神，站得笔直，齐齐望向窗外。
经过这件事，班车上一站的学生心照不宣地把所有座位都占领，书包，本子和笔袋们傲慢地坐在一个个空位上，贫民村站点的三个人，晃晃悠悠地站在车厢中间，像三根烂掉了根的甘蔗。
下了班车，我和一帆并排走在于钧后面，我低声问道：
“你们两个……以前认识？”
“你不也认识他吗？我们不是在一块等车吗？”她反问道。
“……”我觉得没说过话就不算认识。
“他今天为什么被……那几个10班的男生为什么欺负他呀？”我问。
“他们想勒索于钧的钱。”
“于钧很有钱吗？”
“对，他跟妈妈一起住，但他爸爸给他很多钱。”一帆说道，她眼里目含精光，长眉微蹙。
之后，我缓慢地，如拼图般地，渐渐了解到两人身上发生的事。
于钧父母离异后跟母亲搬来贫民区，但做生意的父亲常常给他零花钱。他在学校花钱大手大脚的，就被恶霸盯上了，恶霸要拉他入伙，他一开始同意了，买烟，买游戏币，买零食，逐渐恶霸们胃口越来越大，他想退出帮派，恶霸们就开始报复他，惩罚他。
这些事情本来是于钧自己的秘密，但皆有一次偶然的“鼻血”，一帆撬开了于钧秘密的大门。
那天，父亲骑车来接我，于钧和一帆一前一后走在路上，夕阳正好，秋风飒飒，炊烟四起，收割后的田地里尽是金色的麦茬，凌寒的野菊花星星点点，尽在风里摇曳。
于钧忽然低下头去，校服前襟上有几个血点子，他慌忙抬手抹去，只见鼻孔里鲜血汩汩流淌，他抓进衣兜也找不到纸巾，定在原地，仰头止血。
一帆发现异样，快步走上来，连忙翻出纸巾递给于钧，还帮他擦拭校服上的血污。
于钧也不客气，擦完就走了，只说一句：
“我明天还你！”
第二天上午，等一帆刚到站点，于钧就迎上去，把两包新纸巾还给她。两张年轻且骄傲的脸庞相对，两副自卑且敏感的灵魂相遇，眼睛里传达着骚动，沟通的欲望在心里灼烧，于钧嘴唇发干，心脏剧烈地搏动。
水仙一般的少女，一帆，仰头看向于钧，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睛打量着他，似有言语，却沉淀在心里不肯说出口。
终于，一帆还是问了，她问一句，他就答一句，一帆也说说自己的事情。
5
两年前，婆媳交恶，一帆妈妈来探望她的次数减少了，甚至很少给她付抚养费了。心情好的时候，就从天南海北寄过来一个大包裹，都是名牌衣服和漂亮的小礼物，不过衣服也不能当饭吃啊。
一帆奶奶精打细算，每天只给她几块钱，早晚吃的都是粗茶淡饭，有时去菜市场捡别人不要的烂菜叶和腐烂的水果。
一天早上，一帆没有吃“蔬菜粥”就出门上学了，她一看到泛黄的烂菜叶就感到胃里恶心。走到半路，她饿得心慌难受，胃里叫个不停，遂捏着午饭钱蹭进了商店。
“我买个面包。”她小心翼翼地说。
“要哪种？”老板问道。
“肉松的多少钱？”口水在唇边打转，一帆眼睛直勾勾盯着柜台里的美食。
“六块。”老板一边说一边拿出肉松面包。
金黄色的面包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肉松，肉松泛着油光，是甜咸的肉味，里面还有奶油夹心……
一帆站在柜台前踌躇，另一位顾客推门而入。
“还是老样子？”老板殷勤地笑着，脸上堆着松松垮垮的褶子。
顾客点点头，掏出钱包。
一个肉松面包，一盒牛奶，一个火腿，一包烟。
“没有零钱，给你五十。”顾客大方地拿出张深色钞票。
一帆转头一看，是于钧。
也许是老板想刺激一下赖在柜台前不走的一帆，笑道：
“你选好了吗？这个嫌贵的话就买毛毛虫面包吧，毛毛虫面包三块钱。”一帆又羞又怒，立刻抬腿要走。
“不买了，都不喜欢。”
一帆匆匆离开，急于甩开于钧，恨不得长双翅膀飞到他看不见的地方。
于钧从后面追过来，喊她的名字，一帆无奈地停住了脚步。
是气喘吁吁的少年，眼神真诚单纯，咧开嘴尴尬一笑，把肉松面包递到一帆面前。
“不要不要，我不爱吃这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