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的幻觉

2018-08-07 20:30:32 作者:羊羊的部队

最炫的人生,应该是这样。玩也玩了,又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力挽狂澜。我辈小生,只可艳羡,不可模仿。

用吴文龙的话说,遇见她之前感觉是白活了,遇见之后就不可分开。大部分人都是凡人,都是行尸走肉,只有极少数人,能够看穿这个世界的终极奥秘,活出灵性的炫烂。他们像魔法师,彼此是对方魔法的泉。凡人因为缺医少药而死,他们因缺乏魔法而死。

……

故事到这里远没结束,那次我们点了一桌的菜,宴请姚老师,老师的裙子接触椅子,我就感觉到,这次挂科的倒霉蛋,一定不在我们寝室。

“我曾经听过她们的谈话,感觉他们的世界,根本不是我所能理解的。“

文熊劝过他们几次,不要票,更不要大半夜的往寺庙里去。可他是不会听的,他说只有在夜里,鬼魂才会出来。现代人的鬼魂,常在酒吧出没,而古代人的灵魂,只会出没于古墓,或者古代建筑。

这只是众多故事中的一个,也许精彩,但不够惊悚。惊悚的有两次,一次是在南京鸡鸣寺,她们大半夜从庙里起来,一个扮演尼姑,一个扮演红卫兵。

那天晚上文龙翻开本旧书,就这样瞧见一处地方。那是家南京的书店,店老板立下传统,谁能在六月四号那天,进本店看完本书,并留下一篇足够精彩的书评,便可包吃包住五天。

这是我从大一听来的,可直到大四,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还有一次,荆州铁女寺,庙里不让住,他们又是半夜翻进去。

不过话说来,研究生都考上了,谁管你拿的是毕业证还是结业证。

时间到了,这是你等待的宿命。

如果不是喝酒时谈起,我还真不知他有个哥哥。吴文熊已经大名鼎鼎,可没想他哥玩得更炫。也许我这样提起时,应该有所收敛。毕竟,文龙已经失踪好几年了。

不过吴文熊开始继续时,我的味蕾,又失灵了。

你不要让他看见,你看见他看见你。翻译成人话,也许可以这么说,你应该装作没看见保安,保安也会装作没看见你。千万不能给大家留下这样的印象,保安明明看见了,却没有制止。这样他的饭碗可能会不保,而你的大腿,也很有可能在惊慌中制成烤串。

全班人都很惊奇,班主任却很淡定:“那小子是三年前的正取六中,智商本来就不低。“不过我倒是认为班主任讲错了,他不是智商不低,而是太高,高得令人瞠目结舌。

原来他们班有位女孩,长得一般,却同吴极聊得来。说他们是恋人,简直是高看“恋人“这个词了,他们是一种灵魂的伴侣,那种相互激发出岩浆火焰的灵魂伴侣。

所以,每当夜幕降临,他们一伙,总要翻墙出去。有一次,正巧被六中的保安看见了,所有人几乎都要惊得从铁栏栅的箭口上摔下去,只有吴一人镇定,他低声命令道:“低着头,不要让他看见你看见他看见你。“

其实书店老板知道,可就是欣赏这对小伴侣的气质,于是包吃包住,自然不在话下。

说这话的时候,吴倒是平铺直叙,可姚老师却已经流泪了。说实话,当时我想象到的画面,居然是电闪雷鸣,雨点密集成河,龙在天空中呻吟——

“还有你吴文熊无法理解的世界?“我很是惊奇。当然,此时此刻,嘴巴里面的辣味,已经消散殆尽了。

文龙自学针灸,我能想象,她的那位躺在床上,光着身子,任他找穴位的情景。

“因为我知道,命中一劫,会被你们赶出寺庙。“

当然,像吴文龙这样的狠角色,是不屑于这种韩国泡菜的。他喜欢星际争霸,体验那种微操作快感。用他的话说,像星际这种游戏,玩两小时就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只有包夜,才够得上畅快。

他们钻进火车站,两张站台票,跑遍所有临时想到的地方。那次在重庆万州,他们硬是在图书馆里躲了一夜。图书馆的保安比六中保安强不到哪里去,闭馆之后,他们只是在二楼打了个转转就下去睡觉了。而新安装的监控,半米长的电线,还裸露在窗外。

李灵雨

长话短说,大学四年,吴文龙迷上了魔兽争霸,这眼看就要拿不到毕业证,你猜他是怎么弄的:不是在最后一年清考,而是参加自学考试,快刀斩乱麻般拿到了本科证,然后考研。天衣无缝,除了班上同学,连他父母都不知道。

那正是星际争霸的年代,网吧里清一色的传奇世界,每当打开网页,就会有人破口大骂——妈的是谁在拖网速了!?

吴说不是,不是去当和尚,是去体验一种生活。具体什么生活我不懂,但从他们寝室的人说,像是被感情整疯了。

当然,吴没能挽回她的生命。葬礼那天,全班都去了。可葬礼过后,他也失踪了。

这话彻底把他给伤了,不给钱倒没什么。可把他们之间的联系理解为“爱情“之类的词汇,简直是俗得不可救药。

2017年5月3日于沉湖镇

拿到硕士学位后,吴没有找工作,而是去了寺庙。我说去寺庙干嘛,这么年轻就要去当和尚吗?

我大为惊骇,这不是有病是什么,大半夜去什么寺庙?那地方我去过,白天就已经够阴森森的了,还晚上去?庙里有好几处坟,是前几任主持留下的,货真价实。因为墓碑记着她们的前世今生,宛然在目。

吴毕竟聪明,他知道,既然西医无法弄明白她的疾病,又开一堆昂贵却不见效的药,不如寻找中医,自己动手方便,草药且便宜。

为了给女孩治病,吴还跟家里闹翻了。吴要家里拿出钱来给女孩治病,家里人当然不同意,还说什么你又没给家里挣钱,为什么要家里帮你出钱,还是给一个没进门的媳妇。

这么三五天来一次,你觉得成绩可能会好吗。那当然是糟糕透顶,只不过吴除外。他硬是在考前突击一个月,考上了武大。

那天的饭局有两个结果:第一,《信号与系统》,全班有三个挂了,没有一个是我们寝室;第二,每当暴雨降临,我便开始犯病,脑海里一定冒出那条龙,乘着风雨,穿越时空,回到吴文熊借回《针灸学》的那个夜晚,摇着尾巴,瞬间出现于所有他们曾经出现过的夜晚,同口同声:不要挣扎,这是你等待着的——无数次的宿命。

大半个饭局都是吴在讲,讲到研究生毕业那段,他突然不说了。我在旁边喘气,盘子里所有的红椒都被我嚼了,姚老师劝我用冰镇啤酒压一下,我摆摆手,擦干鼻涕道:“就是要辣,辣得飞起来,辣得欲仙欲死!“

“你老实交代,当年南京大屠杀,为什么你毫发无损?你不是尼姑吗?你不是女的吗?“

当然他们去了,吴挑了本《云图》,连书都没翻,就交了书评。我问文熊,不看怎么能写,他说文龙看过电影,凭电影印象写的。

后来那女孩得病死了,具体什么病不清楚。也许是癌症,也许是什么罕见的病毒。我猜想如果是病毒引起的,一定是在某个庙里感染上的。

羊羊的部队
羊羊的部队  作家 2006年肄业于哈尔滨工业大学威海校区,现备战考研武大国学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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