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昆仑山采玉,命值不过玉(2)

2018-06-27 12:30:21 作者:网易人间

下山途中,师傅跟小瑶儿走在最后头,他指了指大魏对她说:“你看,咱们采玉下山也是有诀窍的,背上的料要用特定的厚布袋子装好,你师兄身上系着的绳子也是特制的,很结实,绳子系的扣虽说是活扣,但除非用刀割,不懂解法的人,怎么着也是解不开的。背玉的人休息时不能坐在地上,不然玉往后一栽,人也得倒,要讲究找个面儿平、而且高度还合适的石头,把玉轻轻地搭在石头上,人蹲着休息。丫头,这门道还多着呢,任何一个环节差了,这玉都到不了家里,慢慢学吧。”

4

我们开玉的那天,从山里背出来的隐隐露着翠色的几块大石头,被整齐地码在院子里。关系好的玉雕师傅和巴扎里几个贩玉的老维族都来了,哑巴小弟忙前忙后招呼着。

师傅照规矩洗好澡,做完礼拜,喊道:“小瑶儿,这次你先来看。”

小瑶儿扭开手里那只小巧的红色手电,上前对着两块最大的石头,细细看起来:“师傅,这露了点青的反而不行。这块看着丑,但我估摸这里头有白玉,重量是对的。另外其他几块,留给师兄们吧。”

“辨玉”说起来并不难,但真正行家并不多。

和田玉常见的颜色有白、青、黑、黄几色,掺了杂色的玉,会首先被淘汰。师傅教过我们:首先得看油润程度,摸起来不干涩,温润有脂是最好的;其次还得看硬度,真正的和田玉用刀、钥匙去划,表面不会留痕;其他的几点也要注意,比如通透,和田玉不像翡翠,若是所谓的水头和透光好的,反而是次品。

有人喜欢用手电打光,仔细看玉面的纹路,有线状纹路或明显不均匀的棉絮状,亦或是有明显一缕一缕走向的玉石,大多容易在雕刻时崩裂,别说是坠子,就连玉珠子都做不出好的。

师傅大概觉得小瑶儿的判断跟自己的判断是一样的,就对着挤在院子里的同行们说:“那就按小瑶儿说的,先开了这两块吧。”

一阵电锯声盖过了大家的耳语,随后人们纷纷鼓起掌来,果然如小瑶儿所说,一块石头里面青玉和石料混乱交杂,水头差,杂质多,基本不值钱;另一块却是完整的、质地温润干净的白玉。

巴扎的老维族当场拿出计算器,跟我们讨价还价起来。玉雕师傅简单地去了“尘”,岩石外壳被剥离掉,按品级分类好,真正温润纯正的特级白玉,也就巴掌大。师傅和老维族拿出各自的电子秤——以防对方在秤上做手脚——一众人核对好重量,几十克的玉,最终卖了14万。

自此,小瑶儿辨玉的本事算是传开了,师傅也在饭桌上跟师娘讲:“我看这孩子能旺我,你看,先前跟其他孩子出去多少次,也没采回来这么多。”

大魏对小瑶儿更是多了几分喜欢,常常在夜里念叨着小师妹的聪明伶俐,哑巴小弟对小瑶儿也殷勤了许多,有新鲜的瓜果蔬菜,会想着先给她留一份,大概只有我对小瑶儿心里多少有些不服气。

师傅和我们几个按4:2:2:2的比例分了钱,这次进山,算是收成不错的一趟。拿了钱,大家一商量,不想吃师娘的“老三样”了,去巴扎里下馆子吃顿好的!虽然哑巴小弟一直没有进山,但我们聚餐还是叫上了他——师傅之前总觉着他不能说话,万一山里遇上什么事儿,连呼救都不行。

哑巴小弟难得出来吃饭,对着菜单跟服务员比划着自己想吃的菜。大魏紧挨着小瑶儿坐下,问她得了钱要怎么花。小瑶儿望着院外扬起的沙尘,回答:“我得都存着,从小长在这地方,尽是风沙,我要找个机会,去看电视里的大海,还有水族馆里的海豚表演。师兄你呢?”

大魏挠了挠头:“我?除了想把师傅脑袋里的本事都学会,现在也想去看看外边了。”

哑巴小弟肯定是希望能早日跟师傅进山学真本事,我当时也有个心愿,就是想买辆广告里的小轿车。

5

接下来的两年,玉价随着市场的开放涨涨跌跌。我们总在5到10月聚在一起进山采玉,大部分时间还是多少有点收成的。

当然也有空手而返的时候,有次进山,到了矿点,天气突变,起了大风,云层也变得厚了起来。师傅拉着我们一行人,用最快的脚程撤到了山下的农户家。那一趟,据说就有想“等等看”的同行死在了山里。我们更加佩服师傅的决断。

小瑶儿自己本来就勤快,师傅给她的书册被她翻看得多了,都毛了边。加上每趟进山师傅的细心指点,她渐渐成了和田为数不多的女采玉人。几年过去,她的身体也“抽条”一样,变得亭亭玉立。

又是一年盛夏,我们选了天气最好的时段进山,和田市区还是高温,但山里十分凉爽。那年师傅生了几次小病,人瘦了些,眼神也不如从前好,所以辨玉都交给了小瑶儿。

小瑶儿已经记清了去“少爷矿”的路,对着我们采下来的玉,小瑶掏出手电,仔细看透明度和纹路,摸皮,探重,最后把一块比较大的放弃了。大魏说他还有力气,万一是“石包玉”就亏了,想一起背下山。小瑶儿自信满满地对我们说:“这块指定是废料。”

于是大伙儿还是听了她的,背了她指定的别的料下山。那时山里的牧民偶尔会悄悄跟着采玉人“捡漏儿”。小瑶儿弃了的那块料,就被牧民搞回家去了皮,后来打听得知,果然是一团杂石。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来找小瑶儿搭伙,因为就凭她在山里就能辨出好玉这一招儿,便能省去背“废料”之苦。但小瑶儿念着师傅的教导之情,都一一拒绝了。师傅常常跟人吹牛,说自己的这个女徒弟,可比那其他瓜娃子强。

我心里气不过,但也不得不佩服小瑶儿的眼力。

6

2004年,冬季大雪封山,我按例回了湖北老家。每隔一周跟师娘去个电话闲聊,得知大魏和哑巴小弟帮着师母放牧、打理家事做杂活儿,小瑶儿跟着师傅的朋友学起了简单的玉雕手艺,给师傅师娘和师兄们,甚至给常来收玉的福建玉商都送了自己雕的小葫芦。

一次通话,听说小瑶儿恋爱了,还因此挨了师傅打——并不是师傅“老古董”,而是小瑶儿的男朋友,恰巧是师傅那个离家多年的不孝子。大魏在电话里跟我说,师傅的卧房连续几晚都亮灯到凌晨,大约是睡不好。

我知道,小瑶儿这一次伤透了师傅的心。

师傅的儿子叫强子,我入门后听大魏提过,他才是家里真正的大师兄。他从小跟着师傅进山,采玉、辨玉也是一把好手。

采玉的帮派之间大部分时候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可因为抢场地发起狠来的事也不少。师傅一般都“以和为贵,吃亏是福”,不与人计较。可有次采玉,师傅在玉矿上跟“河南帮”碰了个照面,师傅原本客客气气地准备换地方,但那帮河南人不依不饶,还骂师傅是“杂种”。师傅跟他们去理论,被打断了胳膊,身边本就徒弟很少,有人也不愿意拼上身家性命,所以输得很惨。

而最让师傅生气的是,强子不仅不管亲爹,还趁乱拿了河南人刚开出来的山料溜下山——这是大忌。

网易人间
网易人间  作家 网易新闻非虚构原创栏目《人间》,微信公众号人间(id:thelivings),微博@网易人间。 投稿、合作请致信:[email protected] 以叙事之美,重建我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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