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要让这个错误的世界道歉

2018-09-21 13:46:06 作者:鱼尔__

小的时候,大人总是说,知错就改的就是好孩子。可是现在呢?她愤怒地想,原来这句话是错的,谁站在高的地方,他俯瞰着的那些人,就是孩子,孩子之所有要知错就改,是因为大人永远拥有裁决权。

围观的人,他们的身后,都是肉食动物的尾巴,草原上的鬣狗偷偷地跟在那些猛兽的身后,等到狮子捕猎之后,享受完猎物之后,再上去啃死骨头上附着的最后一点肉沫,甚至,连骨头也要咬碎了吞下去。

他没有惊动她,只是默默地陪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她像是快要溺亡的人一样拼命挣扎着,没有力气呼救,班主任亲吻着她,撕扯着她的衣服,

她是坠楼而亡的,

她没有办法接受道歉,那道歉让她觉得恶心极了,像是某种程度上,胃酸从翻腾着,像是里面有一场海啸。

她是什么时候失去明天的呢?她心里很清楚,却不愿意承认,不愿意回想,每次想到的时候,都很痛苦。所以她不愿意想。

他又缩了回去。

他的声音是和那个到来的消防员一起发出的。他紧张地看着坐在栏杆周围的她,去不敢发出太多的声音。那个消防员在耐心地述说着,他能看见,她的表情渐渐地缓和起来,又重新拥有了生机,她慢慢地向里面坐了坐,楼层太高,她有些听不清楼底的人在说些什么。

递进。

他在门外冷静地看着,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就是那种人。

她去找学校的心理老师倾诉,最后的答案是“我没有办法处理。”教导主任来找她,摊开双手表示,我们也有难处,希望你可以理解一下。

透过玻璃窗户,他清清楚楚地看见,教导主任身后的尾巴,狐狸,他想着。

“开个直播。”有人笑嘻嘻地说。

他可以看见人藏起来的尾巴,

他看着身边的同学们,他看得很清楚,他们身后漏出来的一条条尾巴,都很有活力,也很简单,都是食草的动物,温顺,但是没有力量,也不辨是非,只要有人牵着他们,他们就会驯服地前进着。

他内心大喊着,不要。

他那么勇敢,那么坚强,坚持了那么久,渐渐认清了这个世界的面孔,可是还是没有完全放弃希望,为什么,偏偏要这么残忍呢?

已经迟了,这个时候,她已经能够听清楚他们说的话。

她的灵魂却在那之前就死去了。

是的,递进,先是肥大的校服,然后是毛衣,裙子,内衣、落在地上。

“你有什么问题,我们都给你解决的。”消防员很紧张,很不安。她觉得温暖多了,在绝境中的人,哪怕只要有一根救命稻草,也会拼了命想要抓住的。

这不是今天刚刚发生的事情,他在心里盘算着,他很担心她,可是他太沉默了,沉默到不能上前和她说上一句话,不能让她灰暗的心情变得愉快起来,可是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找到她失去活力的真相。

她只有十九岁啊。

他想,开门见山,推卸责任。他内心鄙夷着,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事,他希望她可以反击,那是带着鼓励的希望,不知道为什么,一种无名的愤怒似乎燃起了火苗。

她已经在痛苦的境遇中生活两年了,皮肤苍白,消瘦,那件事情之后,时间变成了她的毒药,一丝一缕地侵蚀着她,像是时间在消化她一样,她是慢慢枯萎的,却又好像是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颜色,在那个晚上之后。

他们站在她的面前,撕碎她最后一份尊严来当做食物。

他向她道歉着,他亲眼听着,亲眼看着,这个世界都对她做了很坏的事。

上课的时候,老师讲文章结构,这是递进的,一层层地强调。

他还是没有动,他觉得全身乏力,手指攥得紧紧的。他听见女孩站在办公室里,喃喃着:“我不原谅。”

她喃喃道:“我不原谅。”

“怎么还不跳啊,说好了要跳的。”

邪恶的生命力,那是狼的尾巴,在他的视线里面,语文老师笑起来的样子也像是狼,锋利的牙齿藏在笑容之后,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会暴起伤人,不过,班主任藏得很好,至少,同学从来没有注意到过,只有他,才能从那只狼的尾巴里稍微注意到一点痕迹,或许她也明白,他想,眼神不知不觉投射到坐在前面的女孩身上。

证明什么呢?

“知错就改的就是好孩子。”

她想要把脚收回去了,这个世界,应该没有那么糟糕。

她疯狂地做噩梦,无数个深夜,她梦到张牙舞爪的饿狼吞噬了她,而她沉在最深最深的海底,甚至不能向任何一个人呼救,她的成绩一落千丈,甚至没有办法好好上课,那个人,她的班主任,怎么还能够好好上课?怎么还能够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站在黑板前面,传授知识?她不能接受。

在舞蹈室里,她一直旋转,一直旋转,光和影子拼接在一起,连绵不绝。她时常一个跳到太阳下山的时候,一天之内,太阳最后的灰烬落到她的身上,她想着:真美。

“我不原谅。”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才能从喉咙里抢出这几个字来。他站在窗外,教导主任和班主任的表情似乎一下子难看了起来,那是一种很让不舒服的表情。像是孩童抵触了母亲,母亲用冷脸对着他:

他担心她在不理智的情况下做出什么举动,她只是对世界失望了,可是她什么事情都没有做错。

“我还有家要养,我真是对不起你,可是这件事传出去,我的孩子和妻子怎么办?这工作我也没有办法干下去了,”班主任抓着她的手道歉着,声情并茂,一场演讲。她不是笨蛋,这种事情哪里有这么容易被原谅?她努力地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去,耳边却始终充斥着一个四五十岁男人的嚎哭。

她以前很喜欢跳舞,她总是一个人跳舞着的,

那个时候,她一点都不担心未来,像她这么年轻的人是不会担心未来的,未来是一种很美好的事物,和夕阳一样美好,因为对她来说,夕阳落了下去,还是会有新的太阳升起来,只要有明天,今天的夕阳就也是好的,一点都不伤感。

回想起那一天,她就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抓住了。噩梦,无休止的噩梦轮回着,她最近一直睡不好觉。

来自最熟悉的人背叛是最让人难以忍受的,她没有一点防备,所以惊慌。那是一天跳舞的时候,班主任走了进来,微笑着,像平时一样,问着她的近况,还看了她跳了一会舞,她觉得有些紧张,或许是面对着老师的那种紧张,或许是和成年男子独处一室的不自在,或许是她跳了太久的舞,有些累了。

一件件衣服落在在地上。

鳄鱼也是会流泪的,班主任道歉的样子,像是一只嚎啕大哭的鳄鱼一样,尽情地排泄着自己的盐分,或者说,推卸着自己的责任。

他是别的渠道了解到更多关她的事情的,她很久没有去上课。教室里起了一种奇怪的风言风语,说她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而他们的班主任得了怪病,班主任在讲台上惺惺作态。他知道那是谣言,因为他已经听过她的述说,没有做错事情的人,如今却要道歉?

为什么偏偏是她?为什么她要遭到背叛、为难、打击?为什么老师做错事情的时候不需要认错改正?

“做错事情的人是他们,却还要别人讲对不起。”

法院的说明书下来了,“不起诉”很简单易懂,可是她却看了好几遍,他很明白,她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她很失望,也很生气,这个世界太不公道了。他默默地接过说明书,仍进了垃圾桶里,或许是法院是对的,证据不充足,可是她的失望也是真的,他明白,一个人处在那样的境地里,有对这个绝望的理由。

她的脚往下偏了偏。

看起来脸色苍白,表情也很阴郁。难道是生病了?他想着,想要上前问候一句,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办法说出来,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他和她一起,在空中跌落着。

他陪着她向法院递交起诉书,陪着她坚持在课堂上,陪着她抵抗那些难捱的噩梦,用他的方式,沉默的人有着沉默的力量,他知道,其实她的心里还没有完全地失去希望。

一拳抽到他们两个的脸上。

她在冰冷的地板上躺了很久,时间似乎失去了原本的意义,夕阳最后的光芒一点都不温暖了,

外面传来了他人的脚步声,一点点,慢慢地近了,她的班主任像是惊弓之鸟一样地开了,

或许是时间刚好。那天,他翘掉了这节体育课,在没有人的教室里坐着,很安静。所以突然响起来的吵闹声,是这么的刺耳,他找了过去,站在教师的办公室外,静静地听着。

“快点跳啊,跳完我还要去接孩子的。”

没有明天了。

手在上下摸索着,用他平时写出一副好板书的手,她觉得自己在慢慢沉入深海,不得拯救。

生命本身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啊。上唇抵着下唇,就可以微笑出来啊。她尝试着笑了笑,却觉得眼泪掉了下来,她很恐惧,愤怒,她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流眼泪。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只要再过一年她就可以顺利从高中毕业,人生还有很长。

“我要跳下去。”她说着,好像是在告诉这个世界,又或者是在告诉自己。她看了一眼脚下,

他把自己的尾巴又藏了起来,变成了一个人,道貌岸然的人,他把她一个人留在那,走了。

这个世界做错了事,为什么世界不能知错就改呢?

令人眩晕,她有些犹豫,死亡本身是一件让人恐惧的事情,她确实感到绝望,可是她从来没有做过面对死亡的准备。

她静静地在一座高楼的楼顶上坐了四个小时,

他在门外和她听得一样清楚,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不要跳。

他能看到很多东西,也不仅仅是人们藏在身后的尾巴。那是一种奇异的天赋,从他诞生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具有,每个人都是黑暗中来临的,在母亲的子宫里,伴随着黑暗成长着的人类,从来不是天生善良的物种,他很明白。

“你不能只考虑自己,也要想想学校和我们的难处,你明白吗?我希望你可以这件事忘掉,不要让我们为难,我把他叫过来给你道歉。”狐狸摩挲着自己的爪子,像是在酒桌上做生意一样,只做有好处的事。

还没有弄明白发生什么事,他心里的愤怒就已经要吞没他了。这些混蛋,他们以为他们在做什么?做错事情的,肯定不是她,那个像是犊羊一样温顺的女孩子。他想要走到办公室里,

“你要明白学校也有难处。”教导主任的脸孔和说话的声音似乎放大了,近在眼前。

他还在上课,班主任兼语文老师还在上课,黑板上到处是沟壑,白色的沟壑,很明显,不过他没有看,他注意的是语文老师身后的尾巴,灰色的,毛茸茸的尾巴,就这样伸张开来,班主任急笔奋书,微笑的时候,尾巴也随着晃动着,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命力。

她一直很好,很好指的不仅是成绩,还有为人处世,她很热心,很善良,又耐心,总是能细心解答同学的问题,温和,不咄咄逼人,她很好,一开始的时候,他就知道,一小团棉花团一样的尾巴在她的身后摇曳着,那是温顺的犊羊。

他不擅长说话,却是她有力的帮助,他陪着她,他想要帮助她,向她或者自己证明一些东西,

“你是个坏孩子,一点没有考虑到我。”这种冰山一样的表情,还包含着另外一重含义,只要你顺着我们的心意去做,我们就原谅你,他对这种表情心知肚明,这些自以为是的大人。

或许是因为她的衣服七零八乱,或许是因为夕阳自己也在一点一点地坠落了,把位置让给明天的太阳。

在罪恶面前的沉默,也是罪恶本身的一部分。他想着,我要抗争。

后来她才明白,那是一种畏惧感,对于人类身体里藏着的野兽的天然畏惧感。

她一下子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她似乎已经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她转过头来,对了消防员说了一声谢谢,纵身一跃。

“我都等了半个小时了还不跳。”

她今天有点不对劲。

时间过了很久了,楼下围了一圈的人,似乎有人报警了?她看着脚底,又是一阵眩晕,她有些害怕地将脚收了回来,过了一会又放了回去,她又回想起了这些年的经历。

谢天谢地!

其实她最近都有些不对劲,或许是季节变换的时候,不小心得了感冒,他总觉得她似乎被什么东西缠绕住了一样,被夺走了一些精力,他们的成绩都很好,可是这一段时间来,她在学校里的时候一直昏昏沉沉的,上课睡觉,下课铃响的时候,抬起头望一眼窗外,眼睛里却没有什么神采。

他想着,疑惑和好奇或许是同时出现的,还有一种未知的恐惧以及无言的愤怒。

一种令人不安的预感,他看着楼下的人群,熙熙攘攘的,阳光有些大,他似乎看不清他们身后的尾巴。好像有人说什么厄运会发生一样,他用尽全力看着楼下。

提纲挈领。

他是黑暗里生出来的,我没能保护你,

“小妹妹,活着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啊。”消防员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靠近她,她防备地向外,

她没有说话,她觉得自己的声音被困在喉咙里,像是人被压在水下一万米的海沟里,没有办法说话,巨大的压力让人吐出自己的肺,她像是被挤牙膏一样被挤掉了灵魂,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鱼尔__
鱼尔__  作家 星星从来要遇见另外一个星星,正如你遇到了我。微信公众号:渔涧

狩猎:要让这个错误的世界道歉

六十二的硬币

啊,这里有鬼

相关阅读
谈情说菜:铁板鱿鱼

王红小时候玩耍时,曾把捉到的蚂蚱的头揪掉了。此后,她经常晚上被噩梦惊醒。

初恋女友的背叛与堕落

1 “放榜了,咱柱子考上省状元啦!贼厉害呢!” “听说柱子被北京的一所重点高校录取了!” “柱子到底是学习的料,日后飞黄腾达娶个城里媳妇,后半辈子可享福喽!” 村民们得知这一消息后炸锅一样议论纷纷,话语间掩饰不住的羡慕。 或许地主家的后代天生自带学习基因,上世纪八十年代,东北一个闭塞的村庄里,刘铁柱成为村里飞出去的第一只金凤凰。 由于物质极其匮乏,出发去学校报道那天,刘铁柱把家中唯一一条没有...

一个傻子

在大山深处,有一个偏僻的小村子,住着几十户人家。村子里只有一条通往山外的小路,每逢雨季或是雪天,小路就无法同行,一年中有大半年的时间与外界隔绝,久而久之,竟无人知晓这个小村子的存在。 三年前,山外闹饥荒,顺着小路,从山外摸进来个男人。村里人发现他的时候,是在王三家的棒子地里,他披头散发,看不清楚什么模样多大岁数,身上穿着一件开了花的棉袄,还有脏的不行的粗布裤子,鞋子也只剩一只,身...

夫妻之间到了这种程度,离婚势在必然!

当夫妻两个人走到离婚的时候,其实很多表现已经证明他们已经不适合生活在一起,苦苦纠缠只会让双方更加不幸福。今天小编就告诉大家夫妻走到离婚的表现,一起来看看吧!1

不当那村干

凤姐,是东院许叔家独生子许来宝的媳妇。近来,村支书和村长找凤姐当村干,当村妇女主任,这让来宝这两周一直心神不宁。 许来宝2002年去新疆当了兵,2013年志愿兵复员转业,被安排进了本县人武部的弹药库工作。 说起县人武部弹药库,在那里工作的人,就整天带着几条大狼狗守着那个弹药军械库,大不了再偶尔配合部里搞搞民兵训练,平时不经风,不受雨,是参公管理的事业单位,福利待遇又好,那绝对算得上是地方上的...

小说:借种

闲了一冬,腿毛又长出来了。魏银章挽起裤管,打量着自己双腿,叹了一口气——他是犁耙匠,而犁耙匠觉得自己即便挑尿桶挖土边,只要不驾牛下田就是“闲人”。 在川中资阳,只要季节来了,忙起来的犁耙匠是全天候开工。惊蛰后,水不浸骨了,枷担和犁头挂耙就挂不住了,从山墙上取下来,换掉磨损的绳索,用菜油把铧头、耙齿擦得铮亮。这时候的牛儿歇了一冬,长起一身膘,牵出来精神抖擞,哞哞直叫。它先要“酱”秧田:在一块背...

10岁女孩被杀害凶手仅获3年收容 是否公平引发关注

10岁女孩被杀害凶手仅获3年收容引起全国人民关注的大连10岁小女孩遇害案,尘埃落定。13岁的蔡某某最后被收容3年,对于这样的结果只能说是意料之中毕竟这不是第一个未

婚姻故事:奶爸争夺战

洛玫就想知道,一个全职奶爸,每天忙着买菜做饭照顾孩子,还有没有闲心看上别的女人。

言情后花园©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