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熄歌
“所以你挑了陈鹤?”
“是……”他开口,声音里有了抖意,“只要你在我身边,只要你的身子属于我,哪怕你
我们俩就这样睡了一夜,第二天上朝时,我爹派来的丫鬟很是惊喜,眼里充满了“小小少主马上就要有”的喜悦,我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我知道,”他哑声道,“所以他活着。”
上官流岚倒没觉得我这称赞多么值钱,只是道:“各家有各家的耳目,等你日后当了家主,你母亲会将这些东西一并授权给你。”
沈从从里阁走出来,给我们倒了茶,替沈夜回答道:“陛下需要一个尚书的位置。”
我的话一出口,便是沈从都愣住了。
夜郎自大(十六)
白少棠没有说话,他的唇颤抖着,好像要说什么,却始终没说出来。我走上前去,站在他旁边,温柔地握住了他的手。他回过头来看我,眼里全是痛苦,夹杂着愧疚、屈辱。我捏了捏他的手,温和地道:“回去凝兰阁罢。”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心里竟更害怕了些,颤抖声音道:“是不是只要我不同他做些什么,哪怕我不爱你,哪怕我爱着别人,你也不会像今日一样胁迫于我?”
“为了这份信任,怕是越王勾践都不如我。”
我顾不得解释太多,忙同她道:“我先回去,改日再说。”
沈夜勾起嘴角,冷声道:“你白家我动不了,边边角角的,我还动不了吗?你不就是在等着我死吗,怎么,这点都忍不得?”
“她家主君是白少棠的舅舅。”
“她本身底子不干净,以前的账本我这边都有。只是陛下以前没想动她,想动她,多的是理由。”
他闭上眼睛,眼泪蓦地就落了下来。我想他这一生,都未曾有过如此屈辱却又无能为力的时刻。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等他走了,我坐到椅子上,有些疲惫地道:“说说吧,陈鹤为什么死了?”
“好……”说着,我便愣愣地放了手。
“舒城……”他声音里带着颤抖。
“同回吧。”
“那你选陈鹤,就是为了警告我和白少棠?”我拨开茶面浮动的绿叶,低喃,“真是好大的手笔。”
可是,有他,已有他。
“我没想过要她死,”他垂下眉眼,“我只是想逼着她自己辞去兵部尚书的位置,只是没想到,陛下不愿意放过她。”
“好。”他沙哑地开口,拼命点头。
我压着情绪,故作镇定,余光却瞟见陈鹤直接追着圣上去了御书房。
朝廷党争虽然已久,但措不及防就倒一个兵部尚书,这样的手笔着实是太惊人了。我思前想后,所认识的人里,会做这样事的,只有那一个人。
说着,我便带着他往静心水榭赶。
“我没有和白少棠做什么。”
“这么近的亲戚?!”我倒不知道这一环,不免惊讶地出声。
下朝后,上官流岚便踱步走了过来,同我道:“同回?”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我不免对她刮目相看。
后来几天我都歇在白少棠的宅院里,一次静心水榭都没去过,沈夜也没说什么,安静得让我觉得有些心慌。我忍不住让人去打探沈夜在做些什么,小厮回来禀告道:“苏少君每天就吃饭喝茶写字,偶尔让人去外面采买。”
等我们俩走出宫门,上官流岚忽地从手里拿出了一张纸条。片刻后,她皱起眉头道:“陈鹤死了,在御书房门口,一头撞死了。”
“要你滚。”沈夜面不改色,“如果你觉得我这个警告还不够清楚的话,可以继续试试。如果日后舒城还敢进凝兰阁,她进一次,我就要你白家断一根手指头。”
“只要你没有其他男人,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他慢慢收紧了手,沙哑着声音道,“只要你还是我的,你只将我看作沈夜或者苏容卿,所有的事情,我便不会牵扯上朝堂,更不会牵扯到陛下。”
“沈夜,”我闭上眼,轻笑出声,“当初我不敢娶你,想着的,便是或有一日,我们会走到这个地步。”
“我省得的。”她转过头去,瞧着御书房的方向,淡声道,“我在你家也放了,没什么。”
“陈鹤死了!”
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便温柔地出声:“少棠,除却家人,你是我这一生里,对我最好的人。”
于是,上上下下都看清了局势,白少棠才是舒府真正的主人,而沈夜,不过是仗着圣旨入的门。
我们俩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将要走到宫门前,突然一个宫人疾步从我面前冲了过去,猛地撞了上官流岚一下。他慌忙跪下道歉,上官流岚没为难他,便让他离开了。
“需要一个尚书的位置……”我忍不住颤抖着出声,“何以至此!”
白少棠脸色大变,沈夜淡然收回了小扇,将它合拢收到袖中,垂下眉眼:“你心里有什么念头,等我死了再说。我只要活着一天,你就给我规规矩矩地收拾着自己,在凝兰阁养老。今个儿我是给你和舒城提个醒,我还活着呢。”
这话也没什么错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听着总觉得有些奇怪。可我也没多想,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着。
说着,她似笑非笑地道:“你们家的耳目,可比我们家多得多了。前两天我刚从府里拔了两个,要不要送过来给你处置?”
“陛下想升任顾蔷笙,你在御史台,顾蔷笙升不上去。她毕竟是陛下一把好用的刀,品级太低了发挥不了效果。”
说着,我伸手抚摸上他的眉眼,才发现他也是长得很好看的。如果没有沈夜,大约这样的容貌,也会惊艳我。
“我会陪着你,守着你,珍惜你,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少棠,我会慢慢爱上你。”
“原本目标是上官家的人,陛下想敲打上官家,只是我临时改了主意,说服了陛下。”
于是,我描绘着这样的眉目,内心却没有一丝波澜。对于面前这个人,他年少时守护我,长大后于我艰难时又来陪伴我,我心里满是愧疚和感激。我给不了他爱情,可这一分钟,我却忍不住相信了他的话。
看着这样的情势,沈从站在一旁,淡然开口道:“白少将,这并非主子的意思。”
我心里如同压了大石,呼吸都变得沉重。其实我未曾想过我们俩会走到这一步,可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我赶回府里的时候,刚下马车,便看见白少棠寒着脸站在门口。这令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不等他开口,我便道:“你不用多说,我知道了。”
我:“……”
过了两个月,白少棠已经几乎完全掌管了舒府的内务。这段时间沈夜一直很安静,没有沈夜的干扰,白少棠本就聪慧,两个月过去,便已经将府里内账清洗了一遍,上上下下整顿了不少。母亲对他很是满意,父亲也觉得少棠有才,不由得与他更为亲近了些。
上官流岚面色淡淡地解释道:“是白家的私生子,但颇得白少棠外婆的疼爱,临终给白家家主留遗言的时候都不忘嘱其特意照看。陈鹤当年不过一介商贾出身,如果不是攀上了白家的高枝,哪里能有今天?”
我叹息出声,在他眼泪落下来的前一瞬间,抹上他的眼角,温和地道:“一切有我,回去吧。”
听到这话,我心里突然舒服了一些,觉得面前这个人,也不是我所想象中那样视人命如草芥。然而,我心里总算是明白了一些,他借着这个机会,告诉了我,他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如果这一次不是因为白少棠和我,不是因为我执意要去白少棠那里,那么陈鹤就不会遭受这种无妄之灾。
我总觉得沈夜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一直等待着。直到大楚今年第一场大雪下的时候,沈夜终于出手了。
“对。”上官流岚有些不太理解我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说罢,我便慌忙奔向了我的马车,然后吩咐下人,让他们赶紧去兵部尚书府上下个拜帖。吩咐完,我便赶了回去。
一听这话,我不免心头一颤,赶忙道:“这和我没什么关系!你别找我麻烦。”
“你!”白少棠红了眼,剑又近了一分,脖颈就抵在了沈夜的小扇上。
我被这个消息惊得说不出话。片刻后,我突然想起来,又确认了一遍:“陈鹤的丈夫是白少棠的亲舅舅?”
“采买不必了,”我怕沈夜又作妖,便吩咐道,“少了什么从府里拨给。太奢华的不要给,其他基础用品都可以。如果府里面没有,一律按照府里面的采购流程去做,不能破例。”
“陈鹤坐在尚书位置上快十年了吧,”我回忆着,又问:“她是白家的人吧?”
“想不到你在陛下那里,还有如此分量。”我玩弄着手中的茶杯,忍不住苦笑出声,“必然是为了陛下做了很多。”
那天除了下雪,本也没什么,我如往日一般上了早朝。上朝的时候,兵部尚书陈鹤面色惨白得可怕,摇摇欲坠的样子,看得人心里发慌。我不由得和上官流岚对视了一眼,她眼里亦是担忧的表情。我们本以为圣上会有什么举动,结果整个早朝,今上都没有什么动静。可奇怪的是,圣上越是如此平静,陈鹤的面色就越发难看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掳走陈敏?”
我们赶到静心水榭的时候,沈夜正在屋里看书,炭火将整个房屋弄得温暖如春,他坐在摇椅上,神色似是有些疲惫。我带着风雪开门进去,他也不惊不怒,见我和白少棠进来,便一指椅子,漫不经心地道:“坐吧。”
这朋友还做得成吗?
他这话如惊雷般劈在我的脑海里,我忍不住上前猛地握住了他的手腕。我还想继续问下去,却迎上了他带着痛苦的神色。我愣了愣,他苍白着脸,艰难笑了笑,道:“舒城,睡觉好不好?”
白少棠最先反应过来,猛地朝着沈夜扑了过去。沈夜手中的小扇瞬间飞出,在白少棠碰着他之前抵在了白少棠颈间,而白少棠的剑也指在了沈夜的胸口。
白少棠自己脱了外衣,我看见他颤抖着,心里忍不住有些难受,便道:“对不起。”
我们俩走出大殿没多久,上官流岚就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今个儿早上看见陈鹤的面色,才觉得有异。”
他没说话,我感觉他眼里带了一些水汽,像个孩子一样。我忍不住微笑开来,像个姐姐一样,用头抵到他的额头上,温和地道:“你再等等,等到那一天,好不好?”
“性命?”沈夜愣了愣,抬起头来,皱眉道,“我未曾取她性命。”
他没回答我,躺到了床上。我想了想,让侍从们灭灯下去,便也脱了外衣,同他合卧到床上。我们俩就这么平躺着,他在夜色里注视着我的眉目,我就任由他看着。
下人们应声下去。但我后来想想,又觉得其实沈夜若不打算遵守我的规矩,我也不能拿他如何。
上期回顾:婚后的舒城在沈夜和白少棠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白少棠。深夜和白少棠谈心时,她敞开心扉,表明了心迹。末了,白少棠竟然表态自己等得起,并放出大雷:自建朝以来,大楚隐帝,向来没有活过三十岁的!
“把我表妹交出来!”白少棠没有多说,红着眼道,“昨夜你们暗庭的人围了尚书府掳走了陈敏,今天姨母已经死了,你还想怎样?”
“我说过,”沈夜漫不经心地道,“别给别人找麻烦。舒城,你忘了。”
“你是不是动陈鹤了?”我让人退下去,关上房门便直接质问出声。
我猛地反应过来,他选上陈鹤,果然是为着我与白少棠之间的事情。我忍不住颤抖起来,暴喝出声:“他人性命在你眼里就是儿戏吗!为争风吃醋害人性命,沈夜你不怕天道责罚吗!”
而沈夜性子向来清高,我母亲不喜,又听闻初嫁进来那天,我父亲训话时他突然站起来走了,让我父亲很是恼怒,因而他和家里人也就没什么交集,每天就在自己的水榭里,谁也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