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请回答:路边摊

2019-01-19 16:05:01

爱情

回到厦门以后,小潘拉着我和江宏达在合租的房子里打斗地主。

“人生如牌,每一把都不同,也每一把都要打下去。你不要抱怨牌好不好,因为猫叼的也是那几张。”小潘丢了一副王炸,手里剩下一张三。

“可是你这样赢我们的钱好像不太好吧?”

我和江宏达都是第一次打斗地主,而输的人要请今晚的水煮活鱼。1997年水煮活鱼八元一斤,通常三人五斤起,鱼头砍了做豆腐汤,配一叠花生米,一叠海带丝,一箱啤酒。六碗米饭。

“这人生谁没有个第一次,我这是帮你们历练历练。其实打牌最厉害的不是赢,而是输得起。”

一直到了十一点,江宏达抓了三张牌做地主,他看了看手里的牌,好像有一点紧张,焦躁,他把牌一摔,而后站起身,脚踩着那双日式人字拖在房间里咯噔咯噔的来回踱步,他走得很快,口中时不时发出“嘶嘶嘶”的声音。

我正想说什么,小潘按住了我的手,“不要慌,我们两个继续打牌。”

江宏达患有先天性的癫痫,俗称羊癫疯,而得这种病的人最关键的不是药物治疗,而是心理。患者在心理上会有一种自卑的情绪,小潘照顾江宏达很久了,他很有经验,“就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好了。”小潘朝着沙发上靠了靠,翘着二郎腿,灰色西裤里的丝袜露了出来,在空中来回折荡。

“你最近的VCD机生意怎么样?”我找了个话题。

江宏达在我们面前快速的走来走去,人字拖咯噔咯噔。口中“嘶嘶嘶”。

“我发现了一个问题,每个人可能只会买一台VCD机,用上三四年,等不能用了再买新的。而这一台VCD有可能是松下也可能是日立,也有可能是步步高,市场上选择太多了,赚不了钱。”小潘做了几个月步步高VCD机的总代理后发现,他有时候谈的口水也干了好不容易抓到一个买机的客户,可是客户买完就走了再无下文也没了联络——因为他短期内就只需要这一台VCD机。

接着江宏达突然躺在了地上,开始抽风。

小潘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了药,一杯水,缓缓走了过去,继续和我聊着,“你知道这个世界什么最赚钱吗?是人!只要有人在你手上,有客户,你就要准确的了解他的需求。”他一手托起江宏达的头,将白色药丸准确的放在他的口中,张开闭合江宏达的牙齿把药咬碎不碰到舌头,轻抚江宏达的后背,又说,“所以,我决定卖VCD片。”

VCD片分为正版和盗版,正版的大约三四十元,摆在商店的架子上。盗版的成本只要一两元,不过在一条船上——也就是走私。

每月都会有几万光碟从船上运到厦门的曾厝垵,这是一个很破旧的小渔村,小潘打听到其中有三户人在做VCD片生意,按片源分布,比如欧美大片由村头的张三独营,香港喜剧片由村中的四婆卖,连续剧只能找村尾的龙哥。

“张三,四婆,龙哥,井水不犯河水,他们掌握了一手货源!而我的梦想就是攻进去,垄断全厦门的盗版VCD!”

“要打架吗?”

“一看你就是没什么阅历,你看过武侠小说的吧,那些三四流的角色天天就是嚷着打架决斗,而高手一般都想着——”小潘低头看着江宏达,江宏达的面色恢复红润,他呼了几口气坐了起来,整理了下头发,小潘说没事了吧,“走,我们去吃鱼。”

1997年水煮活鱼刚刚在福建一带流行,属于一发不可收拾那种,因为福建水域富饶,小江小河里满满的都是鱼,而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像是在人海里,都是一条鱼。价值这东西很难说的,运气不好就是咸鱼,好一点就加点花椒变成水煮活鱼八元一斤,再猛一些吧,生割三文鱼,清蒸东星斑,总之都是被吃,也都只有到死才知道你这一生究竟是一条什么水平的鱼。

“五斤三。”老板从厨房探出头。

“下锅!辣一点。”

我们坐在沙坡尾边上的一家胖哥水煮活鱼店内,窗户外是海的末端,而大量的沙石都会涌到这段,一般没有什么游客会来,就随便取了个叫沙坡尾的名字,一点艺术感也没有。而海边都是些旧居民小屋,到了夜晚会支起一个看台,有一些社戏班在台上唱戏。

鱼被端上来以后,小潘用筷子夹了两个鱼泡,一个给我,一个给江宏达。对于会吃鱼的人来说,水煮活鱼永远是第一口最嫩,最惊艳。而漂浮在一堆鱼肉中为数不多的鱼泡就是亮点。

你总想着能够吃到一个又不腥白花花的还很入味的鱼泡,奈何桌上的食客又不止你一个,于是用筷子拨了豆芽,黄瓜,在谈笑风生间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刻意的寻找一个鱼泡,如同发现宝藏不露声色一筷轻夹起,滴下油,在别人羡慕的目光中将它放在白饭的面上浸几下,入口,回味。

而当——一锅鱼中再无一个鱼泡的时候,吃起来也没劲儿了,黄瓜和豆芽都被烫老了,这就好像人生,该要买单了。

我们靠着椅子,剔着牙签,看着外头唱戏台上穆桂英挂帅的刀光剑影,小潘为我和江宏达倒了最后一罐啤酒,他说,“说永远太假,我们还能够再活上五十年吧,就从十八岁开始,祝我们的友谊五十年不变。”

1

第二天小潘就去了曾厝垵,他需要在那里呆上一段时间,摸清这三户人的底细。小潘是一个有头脑的人,他觉得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在一条渔村里走来走去,目标太明显。于是小潘在门口支起了一个路边摊,开始卖炒面。

人的一生通常不开三碗面,礼面,场面,情面。有人生日,吃面,有人离去,吃面。下了班不知道吃什么,吃面,夜半饿醒,不知道吃什么,吃面。总之面面面面,小潘是莆田人,于是他决定做卤面。

每天夜里,小潘推了辆手推车到曾厝垵门口,连接一盏摇摇晃晃的钨丝灯,望着海边,观察今晚有没有走私船,而后哗哗炒面。

但是有一件事是小潘没想到的,就是他做的卤面真的挺好吃的。

大约一周后,小潘发现每天可能都会有五十人来吃卤面,有当地的住户,居然还有骑着摩托车开着汽车的人把车停下,来这里买面。而后有一天,有一个古怪的中年人在这里点了一碗面吃了后,抹了抹眼角的泪,“好面啊!”他是个美食评论家,没几天报纸上就登了在破渔村有一家路边摊的卤面做的不错,接着每天平均都有一两百人来吃面。

生意好到忙不过来,小潘就带着同乡会的几个弟兄每晚就来这里做面,他们一口气摆了五六台手推车,小潘给大家分了工,一家做一个特色,有麻辣烫,有烧烤,沙县扁肉的,有做卤味的。小潘挑兄弟们是有讲究的,同乡会的弟兄来自福建的各个县市,每个县挑选一个代表,做自己家乡的拿手菜,兄弟们来的第一天都很不习惯,大家都觉得自己是走路有风混的不错的人,为啥要做个厨子。可是来了几天,大家都不想走了,因为一天少说也有个两三百,一个月六七千。

“钱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它会改变你的意志和想法,让你变成你没想过要做的人。”

有一天小潘沿着曾厝垵走了一圈,终于找到原因了,原来这个地方靠近海边,黄昏至夜半三更会有恋人,游人过来看海,看海看着看着就饿了,都要吃面。

一碗卤面做出来需要5分钟,小潘就把江宏达拉来,一则可以照顾他,二则江宏达会画画,客人一边等面一边加5元可以画一张素描画像,恋人多的地方就有市场,况且1997年大多数人还没有手机,相机也是奢侈品,画画好,将生意结合创意,江宏达画得很快,客人一边吃面一边被画,就感觉自己像个明星。

不过也出了几次小问题,“你怎么把我脸画的这么大。”“我有这么丑吗?!”

“你长什么样你心里没点数嘛。”江宏达不悦地怼了一句。

我们每个人每天都会照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是越照越好看,而实际上都长得都不咋地。你以为了你貌美如花,但“花”不乐意,如果全世界每个人都赛过花,那还要绿叶来衬托什么。

小潘教育江宏达,“你就把每个人的脸画的瘦一点,眼睛画的大一点,我们别和钱不过去。”

江宏达不屑,他不缺钱,他有个好爹,来厦门念书只是打发日子了。他每天坐在曾厝垵画画,他画了很多个人,却没一个是自己钟意的。而直到了有一天,有个短发的略壮的女生在他的面前坐下,穿着身白衬衫,淡蓝色的牛仔裤,一双球鞋,按样貌来说,三个字,一般般。

可“我说的一般般”只是“我以为的一般般”,人世间有一种莫名的磁场和巴多按,就这么磁场一吸舌尖一甜,江宏达的心酥了一下。

“帮我画张画吧。”她叫刘雅芳,是曾厝垵渔村四婆家的闺女,接着她点了一份卤面,嘴里的钢牙上沾了一点卤汁。

在1997年有两个偶像,一个是陈晓东,一个是梁咏琪。陈晓东有一首歌是《风一样的男子》,梁咏琪在《百变星君》里有一个造型就是小眼睛,嘴里戴着一副钢牙。

江宏达留着比较长的头发,他觉得自己是陈晓东,而面前的刘雅芳,在他的眼中和梁咏琪长得很像。

那张画江宏达画得很用力,拼尽这些年所学的技艺,一笔一划,眉间的痣,面颊的小雀斑,江宏达感觉他的视线第一次变得如此清晰,当画完的一刻,吹来一阵海风,那画像动了一下,随着头顶钨丝灯摇晃的光影,念念不忘。

他们相谈甚欢,总是能冒出一个又一个话题,刘雅芳在一所职业中专警校念书,十八岁。命运使然,她从小生长在渔村捕鱼,力气很大,她爸妈在外地,家里就四婆照顾她,“为人民服务对我来说太远,但我想保护我身边的人。”

刘雅芳也知道她的四婆最近在卖VCD。就是从走私船上承包一堆片子,然后家里拿出一间房间,“有一个杂货间,杂货间下面是一道暗门。等批发客上门买货。”这可能会涉及一点违法,她也和四婆争执了几次,四婆说,好,等干完这个月,我就去卖烧仙草。

“她还说她四婆做的烧仙草很好喝。”

江宏达常常会将和刘雅芳的聊天内容说给我和小潘听,那些无聊的,听了让局外人昏昏欲睡的话题江宏达说的兴致勃勃。可能,这就是爱情

刘雅芳的警校是寄宿制,每到晚上江宏达会给她发传呼,然后她们打电话聊天。自从认识刘雅芳后,江宏达也不画别人了,他每天的每张画画的都是刘雅芳。侧面,背影,正面,速写,彩铅,油画。

小潘觉得谈恋爱的人都很没出息,他对我说,“如果爱情是鸟,每个人都是傻鸟。”

小潘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他不想谈,“一个人只有在很闲的时候才会去谈恋爱,你看那些成功的人,哪个人谈恋爱了。”

2

刘雅芳每周六日回家,她会和江宏达去海边,钻到沙滩湾旁的小洞,四下无人,四目交接,刘雅芳嘴里的钢牙在月光下亮闪了一下,她闭上眼,等待江宏达的一吻。初恋一般火花四溅,江宏达的手在刘雅芳绽放滚烫的胸部胡乱摸着,隔着胸罩,他解开胸罩,但就是这个轻轻的“嚓”一声,江宏达忽然如触电般立了起来,穿着那双木屐在小山洞内咯噔咯噔地走来走去。

“你...你干嘛呢?”刘雅芳羞涩,不好意思地捂住快掉下的胸罩。

“准备..准备。”

江宏达有些语无伦次,而此刻这个世界上只有他知道,他妈的,他的病发作了,癫痫。江宏达很紧张,他恨这病,偏偏在这时刻来。他试图挣扎,双手搓着手又给自己按人中,最后他知道今晚有奇迹是不可能的,丢脸是肯定的了。要人看着他病发是最自卑的时刻,况且还是在他心爱的女人面前。

江宏达平躺在地上,用最后一口气说,“叫救护车,叫小潘救我。”之后口吐白沫,抽搐了起来。

那次之后刘雅芳明显是被吓到了,她才十八岁。而且江宏达发病那天她是扛着江宏达去医院的,她以为可以为爱奋不顾身。但是到医院之后,医生问她,你们之前在干嘛呢?

你们之前在干嘛呢?

这个问题刘雅芳不知道怎么回答。那些好感如风被抹去,每每想起江宏达口吐白沫的的吐在她的胸罩上,刘雅芳就不想再有下一次。

江宏达康复之后有发了几次传呼给刘雅芳,刘雅芳没回。江宏达去刘雅芳的学校找她,在门口等了大半天,刘雅芳领着两个个头大的师兄陪着她,而后把江宏达拉到一边,说,“对不起,可能太刺激的爱情不适合你我。”说完转身离开。

于是江宏达就突然之间的失恋了,哑口无言,面红耳赤,自卑淋漓的那一种。

有一段时间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而这一段时间我的心情也不好,自从从成都回来之后,我不知道姚一一去了哪里。

我会在每个深夜给姚一一发一条传呼,传呼的内容大致是,我很想你,想知道你的近况,如果有可能回一条信息给我,告诉我你在哪就好。我很想要再见你一面,哪怕只是远远的。

可是姚一一一条都没有回。

“初恋,你说初恋。”江宏达不善表达,而在这悲伤之刻他选择拿起画笔画画,他的画风黑暗,绝望,痛彻心扉,但这只是在他看来,他以为。而我也开始写作,我写了和姚一一之间的故事,我觉得这应该是我活到十八岁写的最深刻最感动的文章了吧。然后发到网络上,论坛上,却反响平平。

“我...我这画的很好啊。”江宏达看着自己的画都哭了,而后问我,“你觉得我画怎么样。”

我也将我写的文章发给江宏达,“你觉得我这个故事写的怎么样。”

各自看完之后沉默了一会儿,可能都太“高深”了欣赏不来。之后我们才明白,画的写的虽然认真,但很一般,一般到微小如尘,总是以为我们的水平能够感动万千人,而最后看哭的也只有自己一人。

3

小潘的路边摊生意越做越好,现在整条街已经都是他的人了。而他也退居幕后,买了一个二手大哥大,其实为了这个大哥大(手机),已经花了他大部分赚的钱,不过小潘说,“现在有几十个人跟我吃饭,没有大哥大,怎么能叫大哥。”

他还租了一辆三轮车,这个三轮车夫每天会在楼下等他,一看见小潘,三轮车夫会摇一摇车铃。

三轮车夫每天会带小潘去曾厝垵视察工作,“这炒饭里的肉太少,太次,要注意了。”“昨天不是有福鼎肉片吗,那人呢?”“小强这个月摊位费交了没有。”

不过也有麻烦,就是时不时会有城管来抓他们,每次城管来,这当天的生意就要泡汤。小潘看着曾厝垵街头的一片空置的村屋,“还是实体经济好啊,一定要有实体店,有了店,这也不要跑了。”

小潘想租店面,他去谈了几家,要租就租四五家连成一片才有气势,不过,他差一笔钱。

这几天小潘心事重重,他拉我去吃水煮活鱼,他坐在三轮车里朝我招了招手,“肥佬,你上车。”

三轮车沿着城市穿行,一路上阳光明媚,小潘一手托着头看着道路两边的玉兰树,“都长得这么高了啊。”“这路好像也比之前宽了。”他说这话,就好像一个“领导”一个“大哥”在回忆人生。而后他突然说,我决定休学了。

“好端端的有三条路摆在我的面前,念书,工作,做生意,我选择了做生意。”

“有些事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也不知道对不对,我很犹豫,但我想赢。”

他自言自语,又看着我,似乎想得到我的某种肯定。

此时突然路边有个孕妇在嗷嗷大叫,看样子好像是快要生了。小潘拉我下车,让车夫送孕妇去了医院,有个小孩要生于1997。

我和小潘沿着马路行走,去吃鱼的地方还有500米。小潘双手插在裤袋里,“你知道吗,我爸爸心脏不好,如果有钱,我想给他搭个桥。”

“我不知道念书念到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如果可以,你能不能念完告诉我?”离吃鱼的地方还有200米。

小潘说吃完鱼要去做三件事,过三关,如果做得好,那他将来的人生就没有问题。

我说有啥需要吩咐一声,如果要打架,我去买把伞。

小潘笑了一下,他说,“如果打架有用的话,那这个世界要钱干嘛。我甘愿被揍得鼻青脸肿,就不用想钱想的这么累了。”

到达鱼庄,小潘点了一条足五斤的水煮活鱼,盆子端上来,下面垫着几张报纸,写着“中英香港交接仪式在港隆重举行”。

小潘不断地给我夹鱼肉,对我说:“多吃点,多吃点。”他看着我,就好像看着一个渐渐远去的自己。

五斤的鱼就剩下了两口汤,小潘掏出一支烟,抽了一半把剩下的递给我,我握在手里没抽。

“肥佬,我们过去看金庸武侠小说,你知道这世界上最厉害的武功是什么吗?”他问。

“也许是轻功,只有跑得越远,才能活得更长。”我回答。

“错。”他把烟突突吐出了几个圈儿,“最厉害的武功是卑鄙。”

而在当天夜里,小潘先打了几个电话给新闻记者,给城管,举报在曾厝垵一代藏着大量的盗版VCD。

江宏达在屋中的缝隙内看着小潘坐在沙发上,翘着腿,对着电话说,“有个叫四婆的货最多,就在屋后头的一个杂货间,杂货间下有一个暗门。”

而后小潘放下电话,起身离开我们合租的屋子。

天空下起雨,三轮车夫将车停在楼下,小潘坐着三轮车前往曾厝垵,他看见远处村落里来了很多城管,现场人潮涌动,吵闹反抗之声绵延不绝。

三轮车沿着堤坝上快速前行,迎着雨和风。到达岸边后,小潘上了一艘船,船开到海里,在海中停着另一艘不知何去何从的走私船,走私船上装着今晚要运来的大量盗版VCD。船夫老板看着岸上发生的一切,他慌了,这批货可能卖不出去了。

小潘跳了走私船,他说,“你也看到了,现在曾厝垵没人买你的货了,你是打算把这货原封不动的运回去,还是用一半的价格卖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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