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小时:至暗时刻

2019-02-15 12:04:43

悬疑

我们只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接近真相。

——

“你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2001年的五月,在拘留所内,铁桌的一面坐着十八岁的犯人陈鲍一,瘦,浑身都是伤,有严重的暴力倾向。另一侧坐着年约二十五岁的律师李冠楠,女,中短发,用厚厚的发蜡梳至脑后,穿着中性,她点了一支烟,看着面前的陈鲍一。

“我不是来看你耍酷的,你杀了五个人,除了我,没人能救你。”

这是一起轰动桃园市的案件,于一个月前也就是4月1日的夜晚,陈鲍一用一把水果刀连续捅死了五个人,一个书店老板,一个便利店的售货员,书店与便利店挨在一起,之后他回到家,杀了小区的一名保安,隔壁的邻居——年约五十的一对夫妇,而后回到房间,在一块蛋糕上插了蜡烛,许了十八岁的生日愿望“长命百岁”,然后吹灭。

而后时光走过一天,4月2日——这天,他刚满十八岁。

李冠楠接手了这个案件,如果能赢,她将在桃园市声名鹊起,而案件的焦点就在于——这个陈鲍一是否是在十八岁以后杀人,还是在十八岁之前。这一天,如果判定他十七岁,那就是死缓、无期徒刑,判定他十八岁,就是死刑。

“我不关心你为什么杀人,也不关心你将来要是出去还会杀几个人,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赢,你自己决定,是不是要把整件事的经过全部告诉我?”

陈鲍一的嘴角咧了一下,他仿佛嗅到了一种相投的气味。而所有的一切,要从三年前说起。

1

“我很喜欢看漫画书的。家楼下就是书店,我最喜欢看的《蝙蝠侠》每个周末都会到一本,一本五块,我零用钱不是很多,就也就够买个一本。每本漫画里面都会送一张限量版的卡片,有时候是蝙蝠侠骑着摩托车的,有时候是他揍坏人的,你知道的,蝙蝠侠的战衣有很多套,每张都很威风的啦,每张我也都想要。

“而之后的有一天,我又去买书,今天是蝙蝠侠的第三代战衣,可是当我无意翻开另一本同样的漫画杂志时,看到了另一张卡片——小丑。JOKER,他就像是有着什么魔力,让我看了就忘不掉,我两张卡片都想要,可是我的零用钱只够买一本漫画,于是我将小丑的卡片偷偷放进了裤子口袋里。

“可被那个书店老板看到了,‘你知道不知道,你这么做就是在偷?我可以报警抓你的。’他这样跟我说。

“大人最会做的事情就是吓唬小孩,什么不好好睡觉就有怪物来抓你,不吃青菜就会死。那天他穿了一件背心,很旧的牛皮带,他就这么的解开皮带,拉开拉链,把我的头按了进去。”

陈鲍一在叙述这件事的时候,用舌头抿了抿嘴,吐了口口水,继续说道:

“这三年他断断续续的逼我做了三十七次,我家有记录的,每次都送我一个限量版的蝙蝠侠漫画玩偶,三十七个,你知道的当你有了第一个玩偶的时候,就想有第二个,有了第二个,就想有第三个。而这几年我终于收集满了三十七个全套蝙蝠侠玩偶的时候,我不知道我还需要什么,所以,我就杀了他。

“接着说隔壁,书店的隔壁是个便利店,便利店的墙上有个窟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挖的,那个女售货员就从这个窟窿里偷窥这书店里发生的一切,看着那个书店老板把那东西塞到我嘴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变态,可能有看了几年吧,就像是个沉默的偷窥者。

“可是,在我杀书店老板的那天,我把那个老板按在墙上,捅了三刀,他的头一歪,我刚好看到了那个窟窿,原来他妈的有人一直在偷窥我的事,你说几年前她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为什么不救我?还‘免费观影’了几年,既然她现在看见了这起凶杀案,就得死。于是我就杀了她。

“之后我回到家,杀了那个保安。他也太嚣张了,一周都会来我家一两次,不是修微波炉就是修灯泡,都是在我上课的时候来,你有见过人修灯泡修的手上有抓痕么?他和我妈搞在一起了,别以为小孩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也要死。

“邻居的那对夫妻他们收养了一个女儿,说是收养,其实就是给他们当童工,还准备把女儿嫁给一个四十岁的老光棍,我看不下去,反正都是杀人,多杀两个也没什么。

“这个时候刚好是晚上九点,我点了蜡烛,吹了蜡烛,给自己提早三个小时过了十八岁的生日。因为我怕警察很快就来抓我了,我想吃完这块蛋糕,许了愿再走。

“这就是我的故事,你觉得怎么样?”

2

当李冠楠听着陈鲍一在陈述这个案件经过的时候,她的瞳孔放得很大,是一种兴奋难耐之光,她的脑海中计算的飞快,这个案子太有的打了。

是谁害了一个十八岁的少年?

书店老店变态的兽欲导致了他招来杀生之祸,隔壁的女店员为了满足偷窥欲而选择睁眼看着书店老板一次次的行“凶”,保安与少年母亲的“不道德”之爱,邻居夫妇虐待自己的养女,这个养女一定和陈鲍一有故事,就算没故事,她也能编个故事。

现在,所有的焦点全部放在社会的问题上,每个人都有病,猥亵、出轨、虐童、冷漠与无动于衷,哀悼与愤怒,导致了这五起连环杀人案的发生,李冠楠已经想好了,打电话给报社,让他们高度曝光每个死者的丑事,死了的就死了,有人还要活下去,打同情牌,再加上抓住陈鲍一差三小时才满十八岁这个关键点,这个案子就算没赢,李冠楠也会成为城中最炙手可热的“正义”律师。

“以上就是事实的全部?”

“全部。”

“我会替你准备一套说辞。”李冠楠决定帮陈鲍一准备一套口供,尽量的隐化去杀人的过程,而强调作案的动机,陈鲍一本人的遭遇等等,“在我没把这套口供给你之前,你不许对任何一个人开口。”

陈鲍一用手轻轻在嘴边比了一个“拉链”的手势,而后吹了一首口哨歌,这首歌是小美教他吹的,小美,就是他杀死的那对邻居夫妇的养女。

3

跟着,李冠楠去了陈鲍一家,找他母亲进行了一次谈话。

陈鲍一的母亲是一个保险经纪,“他爸很早就死了,就我一人带着他。”她脱去高跟鞋,将长筒黑色袜抹下半截,那瘦且白的腿上松散的肉抖了一下,早已失去弹性,她已经四十岁了。

“你知道你儿子全身都是伤吗?他很喜欢打架。”

“有些伤是看的出来的,有的伤是在心里,看不出来。就比如我。”

她烟抽得很凶,皮肤很差,颜色很深的口红咬着烟,吐了一阵浓浓的烟圈,“养他这么大,换来一个杀人犯的妈。”

李冠楠判断,陈鲍一与他母亲的关系一般。在一段谈话中她得知,陈鲍一的母亲基本上很少在家,回来就给陈鲍一一些生活费。从屋内空空的冰箱,乱七八糟的书本,《刑法》《犯罪现场》,还有碟片。

碟片?李冠楠发现屋中有很多VCD光碟,内容基本上全是与侦探案件有关的连续剧。也就是说陈鲍一热衷于研究一切与侦探案件有关的事物。

“或许你可以帮帮你儿子,和那个小区保安的事,在法庭上说出来。”

“小区保安?”

“你应该和他之间有点什么关系,听说他常常上来修理东西。”

“我才四十岁,还不至于要让他来修理吧?”她看着李冠楠二十五岁的面庞,似乎是在强调——我虽然有点老,但也不差,还是有人追的,不至于选一个保安。

李冠楠有一种预感,这件事可能还有另一个版本,陈鲍一似乎在隐瞒着什么。

“隔壁那对被杀的夫妻,他们是不是有一个女儿,养女。”

“你说的是小美吧?”

“对,小美她在哪?”

“小美死了。”

“死了?!”

直觉告诉李冠楠,小美的死隐约与这五起案件有着某种关联,“她……是怎么死的?”

“三个月前,跳海自杀。具体的我也不懂,每天都有这么多人死,都要知道为什么那会很忙的。”

接着她开始翻看手中的杂志,中途接了两个电话,应该是有两个不同的男子约她吃饭,儿子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对她并无什么影响。

“其实还是有影响的。”她抬头看了李冠楠一眼,“这保险的工作做不下去了,等他的案件判完,我可能要换个城市生活了。”

她开始进入一段人生的回忆。

二十一岁那年她在工厂打工,那个五十岁的老板看上她,带她上岸。可没想到陈鲍一出生后,那个老板居然破产了,之后酗酒抽烟被烧死在了床上。之后她就开始一个又一个与人约会,可每当人家听说她有个儿子,爱情如戏,婚姻才是真的,她想结婚,可别人只想演戏。

十八年过去,眼下陈鲍一的事对她来说好像是个解脱,她终于摆脱了她的儿子,在这个世界里她最爱的只有她自己,不能够说她自私,因为这个儿子的出生本来就是她的一个筹码。

最近有个男的说是要带她远走高飞,刚好她又“没”了儿子,是有一点痛,但换之而来的是周身的负担归零,她也才四十岁。

“我可以去陈鲍一的屋子里看看吗?”

“随便。”她给自己戴上了一副墨镜。

李冠楠进入陈鲍一的房间,一张单人床,桌上倒了几个蝙蝠侠的玩偶,墙上贴满了小丑的海报,JOKER。他应该很迷恋这个角色。李冠楠数了数,这屋子里只有七八个与蝙蝠侠漫画有关的玩偶,而且有的断了脚,有的还是那种十几块的,根本谈不上什么限量版,他也不是很爱惜这些玩具。这一点,与陈鲍一口供中说的“三十七个蝙蝠侠玩偶”是有出入的。

桌上有一个笔记本,笔记本里有一些时间数字,还有简单的地图,地图标注了书店,便利店的位置,都用红色的笔打上叉。

他在骗我。李冠楠觉察陈鲍一告诉他的那个版本并不是事情的真相。

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她的助理打来的,助理在电话里说,“那个警察现在正在医院,不知道要干什么。”

医院,这间医院是陈鲍一出生的那间医院。

4

等李冠楠赶去的时候,看见一个警察正拿着几份文件走了出来,这个警察年约三十,瘦瘦的,留着一个小分头,穿着一身看起来大一号的警服,他叫KY。是陈鲍一专案的负责人。

“你手上拿着什么?”李冠楠问。

“你有兴趣?”

KY将手里的文件翻了几页,有验血证明、体检报告、精神报告,还有一份是陈鲍一的出生证明,他将那份出生证明递给李冠楠,在陈鲍一的出生证明日期栏上,出生的日期为4月1日,与户口本上的日期相差了一天,早了一天。换句话说,这份文件可以证明陈鲍一在杀害五个人的时候其实已经过了十八岁。

“时间就是这么奇妙的东西,差了一天,就改变了一个人的余生轨迹。”

“你这样做是在知法犯法。”

“知法犯法?你搞清楚,这是医院给我的证明,上头写的很清楚,陈鲍一的实际出生日期是4月1日,不是4月2日。”

他又说,“我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我做的事是拼了命的把人抓进去,而你做的事是想方设法把人给放出去。要是杀了人都可以逍遥法外,那世界给乱成什么样子。”

“所以你就来医院,把陈鲍一的出生证明改了?”

KY不作答,忽然他将李冠楠按在墙角,伸手在李冠楠的大腿上摸着,他的眼中浮现出一种凌人之上、征服猎物之光,接着那双手继续上移,从李冠楠的腰间拔出了一个迷你录音器——她在录音。而后KY将录音器放进了他的口袋里。

“证物,没收。”他咧嘴一笑,“想告我?”

“我可以告你非礼,这么多人看着。”李冠楠说话一贯保持着这一种冷静。

“谁看见了?”

楼道上有几个戴着口罩的护士、病人,KY拉开衣服,腰上别着一把手枪,那些人看到以后,默不作声地离开。

“我听说过你,KY,能力不错,破了很多大案。”

“你也很拼,为了救那小子,花了五万请报社要把他的背景洗白。”

李冠楠确实给了几家报社五万元,这钱是她自己掏腰包的,这个案子要是被她打赢了,她的身价至少升十倍。

她说,“看来我们都不关心陈鲍一这个人,你要是的陈鲍一的命,我要的是陈鲍一的钱。”

KY的脸靠近李冠楠,吸了吸她身上的味道,“我和你不一样,我问心无愧,我告诉过你,这个出生证是真的。还有,这小子的事你根本就不了解情况。根据我们调查,他已经不止一次的说要杀了那个书店老板了。”

“你说什么?”

“我们手上有记录,这小子这几个月在这家书店闹过三四次了,经常跑去砸东西,有一次还差点放火烧了书店,要不是他不到十八岁,早就坐牢了。”

KY的手里有一叠文件,“还有一个女孩叫小美,是第四第五起凶案那对夫妇的养女,陈鲍一一直都暗恋小美,有很多人都看见那个陈鲍一经常跟小美在一块,对了,你知道这个小美是干嘛的吗?”

KY顿了顿,“她是一个援交妹,我们查过了,一次五百,可能那个书店老板、保安就是她的常客,而这个陈鲍一会不会是因爱生恨。”

事情越来越复杂,就好像一团坠落的墨,“砰”一声落在纸上,扩散出无数黑暗的枝节。

“这个小美是不是死了?”

“准确的说,是失踪人口。”

“失踪?”

“有人看见她跳进海里,只不过尸体找不到,你也知道茫茫大海,就好比是真相,有时候结果已经摆在你面前了,也没什么意义追究的。”

这一刻,李冠楠感觉到自己应该是被陈鲍一给玩了,这几起凶杀案的出发点可能是一种畸恋,爱慕者的复仇行为,陈鲍一说的每一句话都在骗她,都不是事实的真相。

“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其实我们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KY笑了一下,“再说下去是要收费的,你打官司都要收费,我也不能白说。我也收五万,你要不要听?”

突然地,李冠楠抬头看见上方,在医院的墙角有一个摄像头正对着她,她需要为自己争取一个机会,她看着面前的KY,开口说,“你就不怕我再录音?”

“你的录音器不是在我的口袋里么?”

“我胸前还有一个,你信不信?”她露出两个扣子的白衬衫里面穿着黑色的胸罩,她用挑衅的目光看着KY,意思是,就在胸罩这里,你敢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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