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也不说话，何鸣慢慢打开保温盒，最底层是奶白色的鸡汤，熬了很久的样子。
于晓飞笑着叹口气，“喂，你是不是知道啊？”
何鸣愣了愣，说：“你想好了吗？我那天说的是真的。你……能过更好的。”
于晓飞看着远处闹腾的小孩儿，这人真的很坏，辍学的时候自己曾经给他写过一封信，后来他总说没有收到，还追问她到底说了什么。
这还让她说什么呢？少女的心事鼓起一次勇气都花了自己好大的精力，还怎么好意思开第二次口。
“何鸣，其实我真的不在乎你们家条件怎样，真的，我唯一想知道的只是你对我到底什么想法？可以咱就处，不行咱还是朋友，我于晓飞也不是那么死缠烂打的人。”
还真的是执着啊。何鸣端起鸡汤喝了一口，香味钻进了骨子里。“于晓飞，你真的很行。”
高中时家里发生变故的那一瞬间，何鸣就知道，自己其实已经不配拥有很多东西，包括喜欢一个人的资格。他无父无母，还有个妹妹要养，学业也继续不下去了，哪还有什么能力去喜欢她呢……
所以他看了那张纸条，明明心生欢喜，却又要生生把那欢喜掐掉，再若无其事地笑着问她：“你给我些什么了？”这么些年了，等到媒人给自己说媒的时候，也只是默一会儿，然后点点头接受安排。她这么多年也没交个男朋友，那自己……就先定下来吧。
定下来了，说不定，她也会定下来了。
所以何鸣真的很坏啊，他都知道。
那条纸条现在还在他的钱包里。隽秀的字体，纸边已经被摩得起了球。
凤凰于飞，和鸣锵锵。
6
于晓飞今天已经傻笑了一天。
她的办公室窗外就是操场，孩子们课间在操场上追逐打闹，她突然之间感到很神奇，明明就是一个个小不点儿，怎么就那么有劲儿呢？好像永远都不会累似的。
“于老师今天遇到什么开心事儿啦？”同办公室的李老师刚下课回来就见于晓飞捧着个脸傻笑，这不活脱脱恋爱的样子嘛。
于晓飞回过神来，还未回答脸就先红了，假装低头收拾自己的教本，她还有最后一节课要上呢。
长安小学的老师其实相对轻松一些，都是镇上的一些孩子，并不太多，也因为都是熟人，所以家长早就在家给孩子们打了醒儿，在学校要好好听于老师的话。
于晓飞出校门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下来，路两旁的路灯亮着，给这初冬带来了些暖意。那人就站在灯下，靠在车坐上，手插口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来，于晓飞见他眼睛直直望过来，明明很快的步伐这时候又迟疑起来，她有点害羞了。
何鸣直起身子，拿出了另一个头盔，粉色的。
“买车了？”于晓飞问。
“嗯，老骑自行车不方便，摩托车接女朋友方便。”何鸣促狭地看着她。“女朋友”三个字从他口里说出来，是那么自然啊。
是的，何鸣和于晓飞恋爱了。那晚长椅上的鸡汤似乎还能闻到香味，何鸣拿出那张磨得起球的纸条，“凤凰于飞，和鸣锵锵”八个字，在灯光的照耀下，那么模糊，却又清晰地印在两个人的心上。
于晓飞没有料到何鸣收到了这张纸条，更没有想到他还留着这么久。她哑着嗓子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何鸣咽了咽喉咙，声音出来也有些哑，开口时仿佛用尽了毕生勇气，“于晓飞，这么多年谢谢你等我。我其实没想过要你等。”他顿了顿，仿佛在思考怎么才能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得更加准确。
“这些年我看着你出去读大学，看着你又从外边回来教书，其实我很高兴。原先我总是想，那个在我整个青春里欢笑的女孩子可能再也不会回来，她可能，可能在外面的世界，早已找到一个和她相配的，能给她更多的男孩儿。但你没有，于晓飞，你回来了。”
何鸣从来没有想过，于晓飞会回到长安镇，还在长安镇做个老师安定了下来。她那么优秀，于爸于妈虽然在这，但他们从来不会把她拴在身边，他以为她会飞得更高。
一切都是他以为啊，于晓飞看着面前的男孩儿，突然就凑上前，在他的脸颊上印了个吻。“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和我好？”
何鸣失笑，他直直看着于晓飞，突然之间就将于晓飞揽过来，两人额头抵着额头，于晓飞直直望进他的眼里，他眼睛很亮，像是深不可测的海底，却又那么吸引她义无反顾地潜入，何鸣轻轻地，两瓣唇一开一合，她听见他说：“于晓飞，我们在一起吧。”
耳边像是放起了烟花，炸得她呆愣愣的。
那一晚也不知是怎么过去的，于晓飞想起那晚那么近的距离，仿佛还能感受到他手掌揽着自己腰的滚烫的温度。
后来的那些年里，她无数次庆幸自己当时的勇敢，让她没有错过那份深沉的静默的爱。
7
自从两人确立了关系，每晚何鸣都准时站在路灯下等于晓飞。小学的工作量虽然不大，但于晓飞没有将工作带回家的习惯，每天将作业批改完才出门。
何鸣见人出来，掐了手里的烟，将粉色头盔递给她。于晓飞老老实实接过，坐上后座抱住了他的腰。
冬日里骑摩托车其实有点冷，何鸣出门时带着个大棉袄，这会儿也在于晓飞的身上。刚开始她还抱怨，说自己穿着这个不像话，丑成什么样了。何鸣也不说话，往她唇上亲了亲，自己亲自上手帮她把衣服穿上。于晓飞脸红得不像话，自己过一会却又傻笑开。
这会儿她坐在何鸣后边，头抵着何鸣的肩膀，“下次不用来接我，省点时间自己多休息休息。还有明天周六，带我去看看何跃？”何跃前段日子做了手术，脑里那个瘤子切了，目前状况还不错，还在医院里养着。何鸣白天忙着赶工，晚上得去医院守夜。
他在前面点点头，说“明天早上我来接你，去完医院下午带你转转。”于晓飞笑着点点头，他俩在一块儿，还没怎么约会过。
说话间就到了于晓飞家的巷子口，她上前将何鸣的领口给掩严实了，手碰到他的下巴感觉一阵冰凉，一时间心疼得不行，也顾不上害羞了，双手捧着他的脸想给他焐热了。何鸣低头看着眼前的女人，一时间也是心热，两手抱着她的腰将她往自己身前拢了拢。
她整个人小小一个，窝在自己的怀里，也不知道当初怎么能那么大胆，直接问自己要不要和她好。何鸣忍不住笑，仿佛恋爱中的人就是这样，心满得跟个什么似的，这样一直抱下去，抱到地老天荒也不错。
于天明出来扔垃圾，老远就见巷子口两个人抱在一块儿，原本想望天假装啥也没看见，可是实在忍不住，自家闺女被这“猪”给拱了，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虽然这只“猪”自己还蛮喜欢！
何鸣听见一声咳嗽，抬头见自己未来老丈人朝着自己瞪眼睛，尴尬地放下自己的手，眼见于晓飞还一脸懵懂，何鸣给她使眼色，“你爸在后头呢！”于晓飞吓得转身一看，可不是她爸嘛！
何鸣朝着于天明点点头，叫了声“于叔”。于晓飞朝她爸傻乐，站在何鸣身后比了个“耶”，炫耀自己拿下了何鸣。
于天明见自家丫头没心没肺地样子，一时也忍俊不禁。“这么晚了还麻烦你送晓飞回来，晚饭吃了吗？一起喝一杯？”
何鸣一时间有点犹豫，自己没打算上门，手上什么东西也没带，现在身份不同了，怎么能空手过去，刚准备拒绝，只听于天明开口，“没那么多讲究，吃顿饭而已。”
何鸣还是摇摇头，“叔，今儿个天晚了，改明儿我带上一壶好酒，好好陪您喝一场。”
于天明心想这小子自制力不错，也有点眼力见，当下也不再留他，转身进了家门。
于晓飞笑着看他，“你赶紧回去吧，医院冷记得多要床被子，别冻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