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师:祈雨图

2019-02-13 06:08:27

古风

然而,毕竟杯水车薪,一眼泉水,解不了万民难关。

韩钦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是笨拙地劝她睡一觉。

楔子

她说:“从没有一个男的愿意为我下厨煮一锅粥。”

待叛军头领授首,白箬仰头长笑,笑声中带着无尽悲凉。

说也奇怪,韩钦刚展开图,那画里的泉竟转瞬活了,汩汩地往外冒出清亮的泉水!他凑上去尝了一口,甘甜清冽,竟是真的!

而韩钦却仿佛见怪不怪,眉间只见忧愁,不见惊惧。

韩钦带着人四处找水,安抚流民,急得嘴角冒泡,却无计可施。商君的钦差过来看了,又走了,朝廷紧急调米入城,却只是杯水车薪。

后来,韩钦知道了白箬的故事。白箬有个姐姐叫白芷,曾在两年前救了个书生,并且迅速陷入恋河,但是却在数月前被书生生生烧死祭天。因为,书生就是叛军首领,南蛮的少主,他需要一个干净的灵魂祈祷全军大胜。

天地间的阴阳之气是平衡的,而湖州大旱,坏就坏在阳气太盛。阮衡画一眼泉已是尽力,若要天降甘霖,却需一个媒介,而这个媒介就是一个阴气重的女子。

就在他神情恍惚之时,背后响起一把温和的男声:“你真的什么都愿意做?只要降雨?”

韩钦跌跌撞撞地奔到雷公庙,跪下扯住阮衡的袍裾,哭拜道:“先生,求您再多画几幅吧……”

阮衡冲他点点头,“你还有时间,如果想好了,告诉我。”说着,留了一卷画了泉眼的画给他。

年轻的画师阮衡撑一把竹伞,自雨中漫步而来,看着韩钦微微一笑,“十年之期已到,将军可想好了?”

“阿箬……”韩钦脱口而出,本能地不想答应,然而白箬却已经走向了阮衡。

她惶恐,她不安,湖州因她的情绪而变天,连降暴雨数天,几乎化为河泽。

班师回朝的时候,白箬是装扮成亲兵跟韩钦一起回的中原。

1.入画

白箬以自己的后半生做赌注,解了湖州之旱。

白箬抱着白瓷罐,定定瞧着这个男人,忽然感到异常的安心。

韩钦升任湖州指挥佥事,分到了一处小院,打扫干净,带着白箬住了进去。

等她一觉醒来,床边放了一只白瓷罐,韩钦歉意搓手道:“南蛮那边新败,乱哄哄的。我看祭坛那边有很多灰烬,想来约莫是令姊的骨灰,可能没收全,你留着也是个念想……”

韩钦攥着阮衡的袍裾,呆呆望着他。

有时候,韩钦会一个人偷偷对着一幅肖像发呆,白箬虽然好奇,虽然有些不舒服,却强忍着不去问,她有自己的骄傲,她在等着这个男人自己开口。

韩钦紧抿着唇不言不语,他直觉告诉他,这个年轻公子可信,但他却不知该如何抉择。

百姓木然地看着他,直到他展开画卷,直到有人亲口尝到了泉水,才爆发出震天介的欢呼。

指挥使韩钦看着渐渐没膝的天井,死死攥紧了手中的茶盏,几乎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就那么狠……”转眼,话语就飘散在狂风骤雨中。

2.旧孽

那种恣意,那种疯狂,瞬间就戳中了韩钦心中的柔软。

韩钦顾不得手上的伤口,慌忙将画卷起来,踉踉跄跄奔向城中百姓最多的地方,将他们召集起来,挥舞着画卷呐喊:“我们有水了!”

“兀那画师,你说的可是真的?”突如其来的女声打断了韩钦的思绪,白箬目中寒光凛冽,逼视着阮衡沉声问,“你真能让天降甘霖?”

阮衡看着他,重复自己的问话:“你真的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是牺牲至爱?”

而无人注意的是,叛军首领直至死亡,都没有反抗白箬,整个人几乎是完全处于一种恍惚状态。

十年,可以改变很多。十年间,韩钦累功至指挥使,离开了那处小院,有了自己的宅子,只是十年来,韩钦再未娶妻。

画堂烛火犹如鬼魅忽明忽灭,斑驳的烛影照出清婉的女子,长眉凤眼,嘴角噙了清冽的笑意,漫天闪电中,虚影渐渐淡去,唯旧画依然飘摇。

韩钦转头看去,身着白衣的年轻画师负手而立,双眸温润而空濛,眼里似乎孕育了一个世界。

只是,好日子不长久,开春以后,湖州一直未下雨,暮春时节,更是赤地千里,饿殍满地。

拳中血染红了地面,滴滴渗进干涸的泥土中,转眼消逝不见。

白箬嗤笑一声,“湖州百姓如何,干我何事?”她背对着韩钦,冷然道,“我白箬,不信天,不信命,我自愿入画十年只为你。韩钦,十年,我等得起,我希望,你也守得住,别让我失望。我白箬的男人,顶天立地,不该这般卑微地跪地求人!”

雪白的绢面上,落墨成画,冷冽的人影氤氲在墨色山水间……

韩钦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木然而生硬地回答:“想好了,还是不要放她出来了……”

当韩钦亲眼看到城外百姓暴乱,易子而食之时,彻底崩溃了,他跪倒在雷公庙前,捶地大喊:“湖州百姓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受此大难!我韩钦手上染满鲜血,若有冤魂索命,若是老天觉得我该收,那就冲我来!为什么要夺取那么多人命……天啊,求你了,请赐甘霖,让我做什么都行……”

白箬深吸一口气,冷冷道:“把我收了吧,全湖州城没一个女子能比我的阴气重。”

眼下,倾盆大雨中,阮衡撑着竹伞,颔首而笑,“十年之期已到,将军可想好了?”

事实上,南蛮那边怎一个乱字了得,这时候去给人收尸,简直跟找死无异。

阮衡意味深长地看她,“自然。”

韩钦跟白箬相识于十一年前。那一年,南蛮暴乱,还只是千户的韩钦奉命镇压,腥风血雨中,却看到白箬一袭白衣,两条白练,于叛军中往来厮杀。漫天猩红血雨,却半点不沾她身。

“韩钦——”凄厉的女声回荡在雨幕中,连带着几道霹雳接连劈下。

白箬入画那天,湖州天降暴雨,连续三天不曾停息。

他们像普通人那样日久生情,第一场冬雪下的时候,韩钦将白箬抱到了自己房间,两个人只是简单办了个婚礼,就做了夫妻。

但是,画中的白箬却明显感觉韩钦对她的态度变了。

阮衡轻笑道:“白姑娘好魄力。放心,不是永远,十年就够了。十年之后,你夫妻二人即可团聚。”而后又意味深长地道,“十年虽然枯寂,于白姑娘却是积功德的好事。”

白箬捧着粥,眼泪颗颗砸在粥里,她哭泣,“我姐姐为他受了那么多苦,为他削肉毁骨,生生断了自己的……前途,可他,终究负了她!”

战役结束后,韩钦将白箬带回了帐中,给她准备了一小锅热粥。就是那锅简单的热粥,让颠沛流离的白箬当场潸然泪下。

天地茫茫,暴雨如注,整个湖州几乎化为水城,连绵的大雨犹如帘幕,自九天之上垂下,在青石砖上拖出迤逦的白练。

阮衡低头看着他,叹气,“非我不愿,实我不能耳。”

两个人过日子哪有不磕磕绊绊的,只是到底感情深些,韩钦对白箬也多有容忍,倒是一直没出什么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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