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利法语出口，那青年只凝视她，口罩下方说出一句闷闷的：“Sorry？”
时知雨不及多想，立即改用英文。
这回果然听得懂了。苍白修长的手递过来一部手机，时知雨拨出号码，不知是否心有所系，或是手机字体太不起眼，她竟也没发现，屏幕上的日期，显示的是她暌违已久的母语。
等了许久也未接通，时知雨不耐，在寒风中跺脚，忍不住用中文念叨：“该死的江起云接电话啊……”
这一句说得极小声，对面的青年却猛然抬眼。时知雨在那一瞬也似有所感应仰头，真奇怪啊，先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人的眉眼虽然深邃，那瞳孔，却是黑色的。
亚洲人？这念头在时知雨脑海里未滚过一圈，面前的青年已经摘下口罩，一只手轻易就将时知雨耳边的手机取回来。
天气太冷，时知雨冻得鼻尖通红，思维都要慢平常一拍，她还未反应过来，手仍旧笼在耳侧，面前的人已经开口，寒风中汉语字句汇成雾气，再钻进时知雨每个毛孔——
“对不起，你要找的该死的江起云，就是我。”
2
该死的江起云最终被时知雨接回了家。
虽然尴尬，但念在江起云这人还算地道，主动帮她铲雪推车，时知雨自然就不跟他计较昨天的事。
“……倒是看不出来他的身体不好，只是脸色确实苍白一些……不知道他这个摄影师水平如何，或许我可以让他帮我拍一些照片作为房租……再过一个月就是画展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紧张……”
时知雨写到这里，身后忽地响起敲门声，她笔尖猛地顿住，在纸上留下一个小小凸点。
她随手扯过一张纸盖在桌上，起身走到门口，几乎是与江起云对视的那一瞬间，眼前啪地一黑。
一阵寂静。
“呃……”半晌，时知雨道，“不会这么倒霉吧，停电了？”
面前的江起云没有作声。
没有光倒不是大问题——时知雨摸着黑走出去，打算去一楼储藏室找个手电——但要命的是，家里暖气也停了。
冬天蒙特利尔的气温动辄零下二十度，再过些时候，恐怕是要冻死人。时知雨现在只希望停电是因为保险丝老化，毕竟这屋子也有了些年头。
“你找我什么事？”
时知雨摸索着墙壁走向楼梯，一步一步走得如履薄冰，身边的江起云却极从容，“我想寄一些明信片，不知道哪里可以邮寄。”
“邮局明天我可以带你去。但是你知道的，寄回国要很长时间。”
说这话的时候，时知雨望向身侧江起云的一个剪影，江起云在此时回头，看见她那双眼睛。
即使是在黑暗中，那双眼仍旧亮得出奇，映着窗外零星的月色，那里头竟像盛着一汪水波。
“我不是想寄回国。”半晌，江起云才道，“是寄给在蒙城的朋友。”
“朋友？”
时知雨有些意外，没有留神已经走到楼梯口，江起云似乎比她敏捷，即刻伸手挽住她的臂弯，“小心！”
时知雨一脚已经滑下去，多亏他稳稳捞住。她局促地笑了声道：“原来你在蒙城还有朋友，那怎么不去找他？”
说完这句话时知雨方才后悔——听上去好似在下逐客令。
周遭气氛果然尴尬地冻住，江起云挽着她的手臂似乎僵了僵，正要松开，外头蓦然砰的一声巨响，时知雨吓了一跳，“啊”的一声尖叫，条件反射转过身来，几乎是下意识就把头埋到江起云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