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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起云抵达蒙特利尔的那一天,这个城市如同过往的每个冬季,正下着绵延不断的大雪。
时知雨驱车去机场的路上遇上好几支除雪车队,眼看着离接机的时间越来越近,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她拨通姐姐给她的那个号码,却是仍然显示关机。
或许是航班延误?时知雨宽慰自己。脚下又不自主地将车开得再快些,已经能感受到高速行驶下,车轮在冰面上轻微打滑的轻浮感。
快了,快了。时知雨已经能见到特鲁多机场在远处的一个影子。她又拨通那个电话,响了几声之后被人接起,是一极清淡温和的男声。
“你好,是江先生吗?我是时知雨,抱歉来得有些晚,你落地久等了吧……”
“你不用过来了。”
时知雨愕然,“什么?”
“我出来的时候没见到你,已经上了机场巴士。”
时知雨好一会儿没能反应过来,“可我已经快到了……”
“抱歉让你白跑一趟。”顿了顿,他道,“但是我赶时间。明天我会去找你。”
说完这句没有等时知雨回答,他已经将电话挂断。
时知雨听着耳机内传来的一声忙音,默了默,忽然发了狠似的一打方向盘。
靠近特鲁多机场积雪的公路上,时知雨的车一个甩尾调转车头,在冰面上划出一道重重的车痕。
后面行经的车辆猛地刹车,只听见那调转方向回头的车经过的时候,驾驶室里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靠!
晚上自然是要打电话给时洁抱怨。时洁听她花式怒骂江起云半个小时,头疼又好笑,“人家是摄影师嘛,时间观念严苛一些也无可厚非,等得天黑了自然什么都拍不到,你就理解理解。”
话是这样说,可时知雨还是如鲠在喉。
时洁了解她的性子,反倒对她说,江起云刚到加拿大,人生地不熟,就算起先得罪了她,但时家这边却不能怠慢。
时知雨十几岁来蒙特利尔读书,算是半个蒙城人,最近刚刚在城中置业。此次江起云来蒙特利尔,也是时洁吩咐时知雨去接机,还特意嘱咐了江起云身体不好,让她多留心些。
于是第二天时知雨只能按照后来联系江起云得到的那个地址,驱车去接江起云。
电话里的那个声音依旧不疾不徐,说不到两句只听见滴滴两声,时知雨第一反应就是他竟然又挂电话!
再想打去臭骂他一通,才发现竟是自己的手机没电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时知雨还未平复心情,只觉得车身咯噔一下倾斜,时知雨应激踩下刹车,紧接着便熄了火。
时知雨倚在驾驶座喘了口气,立时反应过来,一定是车轮又陷进雪堆里了。
这样的事情在蒙城的冬天屡见不鲜,时知雨其实早已习惯,今日遇上却格外烦躁。
时知雨披上外套下车,一打开车门,冷风携着冰雪呼呼地灌进衣襟。时知雨戴上帽子,绕着车身看了一圈。
找人推车也不是不可以,但这样一来,那位时间观念十分苛刻的摄影师恐怕又要生出什么幺蛾子,还是先联系他为好。
目光逡巡四周,终于找到向她这个方向走过来的人。
一个高瘦青年,自蒙特利尔矗立满古老建筑的街头浴着风雪走来。穿灰黑色连帽棉服,帽子戴得严严实实,几乎要遮住眉眼。
即使是这样,那下半张脸还戴了同色口罩,若不是身后背了一只鼓鼓囊囊的大包稍显学生气,时知雨也不敢上前去问他借用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