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扬言戒毒的人,最后成了一条狗

2018-10-05 21:30:05 作者:立秋故事

从那天开始,陈水被关在了东房的隔壁,除了洗漱上厕所,基本不会走出那间屋子。

陈水在外吸毒的事疯传得厉害,陈水湾有人说他是因为嫖娼吸的毒,有人说他身份有黑社会成分,反正所有的一切的以谣传谣,都令我们家颜面扫地。

爷爷执着让陈水滚出去,奶奶护子心切,她知道,陈水如果出去,很可能就死在外面了,后来不知道奶奶用了什么招,拦下了爷爷,留陈水在家里戒毒。

酒吧里性感的金发女郎诱惑的在钢管上缠绕,大家都在起哄,陈水没有,他盯着酒吧幕布上正在放着的《动物世界》。

我跟他下了楼梯,他随手拣了一根细棍,到了楼下,他指着藏在犄角旮旯里的几个笼子,笑嘻嘻的说就在那儿。

4

非洲大草原上,狮子追逐着羚羊,一群秃鹫俯冲下来,用长长的椽雕琢腐烂的野牛,房间充满了欧洲富有节奏感的调子,怪异的旋律下,一场场厮杀仿佛马上就要开始。

回到林水湾,陈水脱了一层皮。

因为过生日,所以我没打算让着三叔,他见我跟他抢遥控器,训斥了我几句:“我是你叔叔,看一下你家电视怎么了,别闹。”说完便把遥控器举的老高,让我够不着。

我本不害怕,一听被蛇咬了,就哭得更加厉害,他吓得魂儿都没有了,急得眼白里布满血丝。我看他这么着急,又笑了起来,三叔一见我笑,他又瘪着嘴哭了起来。

在北京,陈水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后,找到了一份包吃住的工作,也是在那里,他第一次对生命产生了新的定义,那就是——及时行乐。

在郑州某职业高中学校门口,十几个半大的小伙子对着另一批半大的小伙,手里拿着钢刀、甩棍,扬言不把对面的肠子打出来,誓不罢休,最后以陈水一行人把对面打的鼻青脸肿收场,但好在两方都没有伤及生命。

是同事介绍他来的,同事问他:“想不想干世界上最快活的事,做世界上最牛×的人。”

可于我而言,三叔不像我叔辈,更像我的好朋友。

三叔在我的印象里最清晰的一个画像,是在我十三岁生日那年,那时候,他已经染上毒瘾,毒瘾没犯的时候,是个正常人。像早几年的往常一样,他经常来到我家看电视,那天,我在看周星驰的电影,他一把夺过遥控器,转到别的台。

在这样没爱的原生家庭环境中,陈水长大后,毫不意外的成了一个叛逆少年。

爷爷听闻此事,气的身体打哆嗦,陈水回来后,就被爷爷拖进早就准备好的房间,锁上门,陈水被五花大绑,吊在房间里的吊扇上,连着抽坏了两条皮带。

1:00,北京的夜空被千万盏明灯照得有如白昼。

这两个月,除了工作和出租屋,陈水还常去一个地方,酒吧。

父亲没告诉我三叔是怎么走的,那一夜,我坠入了回忆的苦海,关于三叔、关于毒品。

其实驱动陈水回家戒毒的,还有一个最大的原因,他在外面欠的钱,已经兜不住了,高利贷利滚利,根本无力偿还,他以为回家就会有人扛着,其实不然,家里人在多番折磨后,也放弃了他。

三叔会不余遗力地逗我开心,他抢走我手上的冰棍,问我最喜欢谁,即使我每次都说喜欢“爸爸妈妈”,他下次还是会执着地问,如果我说我喜欢他,他会开心老半天。

三叔叫陈水,家里排行第三。我们家的祖籍在潮州市的林水湾,以前动荡不安,整个家庭搬迁过好几次,终于在父亲那一代又回到林水湾,奶奶为了纪念重回林水,给最小的儿子起名单字一个“水”。

父亲电话那头嘈杂了一会儿,紧接着父亲挂断电话,挂电话前最后一句话说的是:

“要还能买到机票,就回来,真回不了也没事,我在村里找先生来给看看(做法事),你在那边也不用担心……”

最后陈水拿着几千块,又漂泊异乡,只是这次他去哪儿、要干什么,都无人问津,包括奶奶。

我哭着大声跟他说:“你才不是我叔叔,我叔叔根本没有吸毒,你以后不是我的亲人!”说完我便躲在楼上的角落里哭。

三叔在家戒毒不过一个月,可自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每晚都会做同一个梦,是三叔戒毒的场景:

“老子以前没管教好你,现在一起管回来,今天不打死你,以后还得危害社会。”

奶奶再怎么爱护自己儿子,也抵不过全家人想把他赶走的决心,这样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父亲说,再多过一天都是折磨!

后来长大后,听父辈们谈话得知,本就没有戒断毒瘾的陈水又重新吸毒,从戒毒所进进出出十余年,恍恍度日。

天色微暗,笼子里有些动静,三叔说,你凑近点看,我走近看去,发现笼子上绞着一层层蛇皮,还有几条小蛇吐着信子。

是的,三叔貌似在精神方面有些毛病,但也没去正规大医院查过,只是大家都这样觉得。

任由奶奶怎么求情,都不好使,最后爷爷看吊在电扇上的陈水嘴唇发紫,才松了手。在爷爷心中,他还是认陈水的,可是爷爷不知道,陈水从那时候起,在心底就已经和爷爷断绝父子关系了。

在谈及弟弟的丧事之时,父亲仿佛在描述一个跟他毫无干系的人似的。

5

“你三叔死了,你有没有时间回来?”

陈水在回林水湾的火车上大肆宣张这场斗殴,被巡逻的列车员怀疑是在的犯罪分子,火车还没到陈水湾,陈水就先进了警察局。

陈水第一次“吸大了”,是在入职的一个月后,当时在酒吧看见几个老外吸,老外边吸边骂“fucking easy……”,陈水没听清,后来老外歪歪扭扭的走到陈水跟前,用蹩脚的中国话说:“你……来这,不玩也不冰,你是……在干吗?”

2

那段时间,陈水不再在意简陋的出租屋有多么脏乱,也不会在意同事有多抠搜,他再也不会透过打破一角的蓝色玻璃窗户,去看外面的世界,因为整个世界,都是他的。

戒毒哪有电视上说的那么容易,陈水毒瘾上头的时候,在墙上不停的抠,抠的指甲盖都脱落了,也不知道疼。他还自残,用手往锋利的锐器上砸,他苦苦哀求奶奶给他毒品……家里人看着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心里很不是滋味。

陈水的父亲不喜欢他,因为陈水像是“野男人”的种;陈水的哥哥不喜欢他,因为陈水的出生,母亲大部分的爱都被他夺走;陈水的姐姐也不喜欢他,因为他的存在,家里唯一一个女孩子辍学了。

1

十八岁那年,陈水为了QQ上的一个赌约,带着一帮兄弟从林水湾杀到了河南郑州。

见陈水不屑的“切”了一声,那人拿出一张摆着一条粉末的名片递给他,“你试试,如果不爽,今晚算我请你的!”

我吓得哇哇大哭,三叔连忙把我拉过来,他以为我被蛇咬了,把我的小手放在他的手上,不停的找寻伤口,“哪儿呢?哪儿被咬了?”

本文约4157字,阅读全文约需9分钟

至于父亲说的“不配”,每次我假装不经意提起,家里必定一片沉寂,大人们脸上露出一副我看不懂的表情,尽管大人们不说,但我还是知道,除了奶奶,没人真心对三叔好。爷爷把三叔当空气,路上看见头也不会转一下,父亲则让我少跟他说话,他经常吓我:“你跟他话说多了,你有一天会变疯!”

陈水蜷缩在东房的猪圈,屎尿遍地,爷爷站在猪圈外围,拎着一大瓷盆猪食,家猪绕过陈水,“哼哧哼哧”着走过去,倒完猪食,爷爷吐了口痰在猪槽,瞥了一眼,转身离开。

“没有没有,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三叔,三叔再哭就不可爱了。”

沉寂片刻,父亲又补充到:“如果你忙的话,别回来了,耽误工夫。”

“真不知道为什么要生出你这么个东西!”

自从陈水染上毒品后,来林水湾找他的人五花八门,有“道友”、有毒贩、也有高利贷派来收账的小弟。

这是陈水来到北京的第二个月,也是他此生最享受的时刻。下班后,陈水没有跟同事一起排队买饭,他躺在床上,蹬掉鞋子,从油黑的枕头下拿起一盒烟,点上,然后闭着眼睛躺下,眼前的压迫和一切的不愉快,在那一刻都飘走,整个人都在放空。

曾经那个可爱的三叔死了,也是我童年的幻灭……

“嗯,我查下机票,有的话,后天飞回去。”

几天后,陈水背着行囊,离家出走了,去了另一个城市,北京。

三叔毒瘾上来的时候,我曾目睹过几次,那时候我很害怕,但具体怕什么,我也忘了,像是一种灰飞烟灭的恐惧,又像是头颅离开身体,没法调动躯干的无力。

可是,我爸姓吴,爷爷也姓吴,我们家的男丁都姓吴。

陈水从小就非常讨人喜欢,然而在家里,疼他的只有奶奶。

后来学校布置记录小动物生活习性的小作业,也是三叔陪我完成的。

有一次我在看周星驰的电影,他走到电视机前,闷闷不乐,然后突然把电视关掉,恶狠狠地看我,我一股气愤还没涌上来,便消了下去,他说:“侄女,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说完就瘪着嘴巴哭起来。

而我就在一旁看着。

三叔蜷缩在东房的猪圈,屎尿遍地,爷爷站在猪圈外围,拎着一大瓷盆猪食,家猪绕过陈水,“哼哧哼哧”着走过去,倒完猪食,爷爷吐了口痰在猪槽,瞥了一眼,转身离开。

经过调查,陈水等人没有在记录,因为年龄尚小,被遣送回林水湾。

打我记事起,三叔就没有被家里人待见过。那时候每天吃饭,他都不跟我们同一张桌子吃饭,父亲说,他不配。每次都是奶奶端着饭盛好菜,然后等我们吃完了,奶奶再进房里收碗筷。

奶奶早前痛失大姑,为了抹平心口的创伤,决定再抚养一个,随奶奶姓。后来长大些听母亲说,奶奶年轻的时候花枝招展,在外很有路子,结婚后收敛了许多,可是爷爷不信,三叔生下来那天,爷爷就非常抵触,爷爷说,长得根本不像吴家人!

我所居住的筒子楼的楼下,常年被大人们堆积着各种杂乱脏物,三叔说,那种地方,有一种很纤弱的小动物,到班上说给老师听,老师一定会夸奖你。

那时我就在想,三叔真是可爱,我笑了他却哭,跟小孩子一样,我以后一定不能欺负他。

3

陈水气不打一处来,在酒精的作用下,一把抢过老外手上的烟管,猛吸起来。那烟管好像是用液体冰毒浸泡过得烟丝,太过浓烈的毒品往往很伤身,陈水吸一口接着一口,然后头晕晕的,倒在地上,最后陈水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垃圾堆里躺着。

然而这种快乐,一晃眼就没了,一时的舒爽后,留下的往往是无尽的空虚,他空虚的时候,无论做什么都没兴趣,或者说,他更愿意用睡眠耗干每个空虚的夜。

这次之后,陈水吸毒的事情被领班知道了,领班念及旧情,没有报警,带着一丝惶恐和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希望,陈水回了家。

陈水想都没想,“嗖”的一下子,一道没了,陈水一口气没落下来,像在云端飘着,大概三分钟,陈水才稍微点缓过劲来。陈水发现,这些白色的粉末,就是他的天堂。

北京下午6六点左右,路上拥堵的车子发出燥鸣的声音,不绝于耳,陈水站在小区门口,对每一辆进出的轿车鞠躬、敬礼,他已经麻木了,有时候一愣神,一辆车从他眼前穿过,他也没感觉。

那帮人或是神经兮兮,或是凶神恶煞,收账的小弟在家里的院子墙上赫然写下“不还钱,死全家”的大字,有时候来收账的人不一样,全家人不知道来的是哪一伙人,吓得缩在床上,一直熬到天亮,原先的家庭轨迹如今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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