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余昭阳穿着冲锋衣,外面还披了件雨衣,蹲在地上收集公路裂缝间的石头。一辆电动车停在他眼前。
“小伙子,发现怪兽了吗?”
余昭阳抬起头,是一位老人。
“您是?”
“呵呵,我跟你是同行,叫我丁老头子就行。”
“莫非您是气象学的丁教授?我在学校时还学习过您的教材。”余昭阳起身行了个礼,这时才想起来曾在去年的会议上见过这位老者。
“嗨,不要那么严肃。我现在就是个糟老头子。”
“不不,您对本专业的贡献值得这个领域的每个后来者尊重。”
“是么。”老人眯眼看着余昭阳,笑着问:“我可是投了禁售的赞成票的,你不觉得应该把我钉在耻辱柱上吗?”
“这个,学生确实不明白。老师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唉,上来吧。”丁教授骑上电动车,示意余昭阳坐上去。两人晃晃悠悠在雨里骑行了半个小时,雨渐渐停下来,温暖的阳光照耀着一切。
“雨停了!”余昭阳心情舒畅地脱掉雨衣冲锋衣,踩在软软的草地。
“这里是绝望牧场,小镇大部分的奶制品都从这里供应,我就住在这里,怎么样,风景还不错吧。”
阳光明媚,惠风和畅,青草在阳光下摇晃身体,奶牛在微风下谈情说爱。来绝望小镇的两个半月,余昭阳每天都在跟各种极端天气一决胜负,真想不到小镇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他一屁股坐在草地,再也不想挪动一步。
“唉,怎么一来到这里我就犯困呢。”余昭阳打着哈欠,揉了揉眼睛,努力不让自己躺下去。
“累了就睡一会,这两个月没少奔波吧?”丁教授关切地问。
“也没有,本来我就是闲不住的人。丁教授带我来这里是想告诉我什么呢?”
“我想告诉你的就是你看到的,这里不下雨。”
“不下雨?”余昭阳一个激灵站起来:“您是说,这里的气候正常?”
“你研究绝望小镇的气候状况时,没有发现奇怪的地方吗?”
“有,绝望小镇西部的气候很少发生突变,这很难解释。”
“对,西部,还有这里。”老人说:“这两个地方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余昭阳感到一阵头痛,踉跄退后两步,摆着手说:“不不,不会跟那个有关系。”
“接受现实,年轻人。这两个地方都没有房地产!”
“这算哪门子的相同点?这不是纯粹扯淡吗?”
“龙卷风是很难预测的,然而去年有一位地产商来牧场考察,刚下车牧场就被一场龙卷风袭击了,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余昭阳实在听不下去了,背起包就走,临走时对教授说:“教授,我尊重您,但我更尊重科学。”
丁教授跑到前面拦住他:“你到哪里去?你有地方住吗?留在我这儿吧。”
“谢谢您,但我还是回自己车里住吧。”余昭阳说:“我觉得那里更科学一些。”
老人叹了一口气,说道:“年轻人,我也是从你这个年龄走过来的,那时候我认为科学是寻找一切真理的地图。直到现在我才明白科学几乎不能证实任何真理,只是在不断推翻曾经的真理。科学其实就是一门证伪的学问,再不符合直觉只要实验符合、无法证伪,我们只能选择相信。地产商的实验你可以重复一万次,龙卷风也一定会来。只要找不到赵口口理论的漏洞,我们只能认为他是对的。”
“好,我住下来。”余昭阳说:“我就不相信,上帝死在绝望小镇了!”
赵口口正在香蕉树下午睡,客人吃完了饭,打趣他说:“明年让你老婆再给你生个儿子。”
赵口口迷迷糊糊地心里暗道:一个都养不起了哪还能再生第二个!
三个客人吃完了饭起身要走,赵口口跟在后面,要送他们一程。
一位客人心想,我要做的事,怎么能瞒着赵口口呢?这位客人说:我听说绝望小镇的人都住不起房子,我想来看看是不是真的。
赵口口心想,关你吊事。但还是礼貌地回答:“住不起房子的人肯定是有的,但绝不是全部。”
客人说:“我若在绝望镇里见有五十个人住的起房子,我就为他们的缘故饶恕那地方的众人。”
赵口口说:“呦呵,你想怎么样?还五十个人,三十个二十个又如何?”
客人说:“只要有十个人,为这十个的缘故,我也不毁灭绝望小镇。”
客人与赵口口说完话就走了,赵口口也回到香蕉树下继续睡觉,慢慢地,他做了一个梦:
那天晚上,另外两个客人回到绝望小镇,赵嗯嗯正在门口玩积木。一见到他们,就去迎接:“叔叔,来我家吃了饭再走吧。”
两人吃完了饭,正准备睡觉,绝望小镇各处的人,连老带少,都来围住他们的房子呼叫赵嗯嗯说:“你知道收留的是谁吗?快把他们带出来好让我们杀死!”
赵嗯嗯出来把门关上,对众人说:“叔叔阿姨,请你们不要这样做。我这里还有一个推土机,两袋旺仔小馒头,都送给你们。求你们不要为难两位叔叔。”
众人说:“滚吧!你把两个房价藏到你家,还想把小镇的房子像大城市一样炒啊!”众人就往屋里挤,要攻破房门。
二人对赵嗯嗯说:“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只要跟你有关系的,你都要带出去。”
赵嗯嗯有些拖延,二人就拉着他和他父母向镇外跑,出镇以后,二人说:“逃命吧,不要回头看。”
那一天,一道闪电降落在绝望小镇,整个镇燃起熊熊大火。赵口口回头一看,变成了一根螺纹钢。
“啊!”赵口口尖叫一声,从桌子上跳起来,脸上不停往下滴水,浑身衣服都被汗浸湿了。原来是个梦!赵口口靠在椅背上平复心情,才想起自己正在会议室午睡。
这时副镇长推门进来,问:“赵教授怎么了?做噩梦了?”
“没有没有,可能是天太热,趴在桌子上睡觉又压迫血管。”赵口口擦擦汗,喝了一大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