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生活有如果

2018-09-16 15:02:17 作者:小江缘

夏止知道自己没有抑郁,更没有疯。当生命中所有的光亮被全部剥夺之后,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生活了。

夏止懒得辩解,于是便坐在床头看他们所谓破案。可听了一会,他察觉到了一股不对劲的气息,虽然作案手法尚不清楚,但从作案手法和动机来说,一切指向都相当明了,那就是,他自己。

夏止清楚的记得昨天的事情,他恨不得一刀割破王大贵的大动脉。那天王大贵跟他道歉,钱没丢,是他自己换裤子忘记装兜里了。当夏止问他为什么不去向导员解释时,他竟然说“也许是忘了”。这个也许让夏止感到绝望,他羡慕王大贵有资格说出也许,而自己看似漫长的生命,却难以容下一个“也许”。

谈话不知怎的有了效果。夏止好好把自己打理了一番,依然每天清晨背着英语单词。现在他肩负的不再是那个小村庄出人头地的使命,更多的反倒是一种行将就木的麻木。

“是生活中遇到什么问题了吗?”夏汀兰面目表情的问道。“我没有偷钱。”夏止低着头小声说着。“事情都过去了,是现在生活中有什么问题吗?”夏汀兰脸上渐渐充斥不耐。“我真的没有偷钱。”夏止抬起了头。“你没偷钱那天晚上你为什么无缘无故课,你说啊!”夏汀兰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夏止看着她挺立的胸部,嘴角顿了顿,底下了头。

自夏止踏入校门开始,他便意识到,他所呼吸的空气粘稠无比。 滑滑板的少年、雪白脚腕上挂着红绳的女孩、挽着手的情侣,这些肉眼所及的一切都像是套在他头上的巨大塑料袋,让他在大学的每一步都变得寸步难行、步履维艰,甚至时刻伴随让他着窒息的恐怖危机感。

那天的夏止像往常一样早晨背英语单词,夏汀兰向往常一样朝他笑着点了点头。不一样的是,夏汀兰的文具盒掉在了地上,在夏止蹲下身子帮她捡文具的时候,他们有了第一次对话。站在时间长河的角度而言,夏止的生命就此改写,一个文具盒引发的蝴蝶效应在四年后的这所校园内掀起轩然大波。

那天下午,他旷了唯一一次课,在宿舍斑驳的白墙上留下了,那个独属于不知名村庄的独特的生命印记。

事情上报给了导员,在夏止亲爱的“兄弟舍友王哥”以查不出凶手身心恐慌无法正常学习的施压下,导员只好叫来了夏止的家长美名“说服工作”。

“夏止我知道你们的家境,咱宿舍哥几个都是兄弟,你没钱可以找我们说,将来指不定谁发达呢对不对?”王大贵清了清嗓开口说着。周围的人一致符合,“王哥一双耐克就上千,他还在乎这几个钱,都是兄弟,主要是要你一句答案,钱你拿着,就怕是便宜了外人。”夏止听到这些话,看了看王大贵的耐克,那个他一度心心念念的对勾现在竟变的如此扎眼。他莫名想起了家乡牧羊人放羊,羊群经过路面洒下一路粪球,这时阿娘总会嫌弃的说,羊粪蛋蛋满天飞。看着舍友们一个个故作姿态的“真情逼供”,他忽然笑了笑,还真是羊粪蛋蛋满天飞。

夏止就这样类度过了他的大学生活。他没有朋友、没有希冀、更没有梦想。偷窃者的罪名如同烙印般印进了他的大学生活,同时也印入了他的大学档案。

夏止永远也忘不了那天阿爹见他时的眼睛,那眼神比阿爹割麦子看向阴云密布的天空还要失望。最后事情在夏止阿爹扇他的两个耳光和给王大贵赔了了800块钱后作为终结。夏止的眼泪几乎淌成了家乡的溪,可当导员问出那句“既然不是你偷的那你那天晚上不上课在宿舍干啥?”后夏止支支吾吾时,夏止的爹终于做出了选择,四年后这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实人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这个选择让他失去了他的亲生儿子。

很长一段时间里,夏止的生活只有上课和睡觉。他肩负着广博大地上某个不知名乡村所赋予他出人头地的使命,那里有静静流淌的小溪和靠天吃饭的他的爹娘。夏止所能竭力做的,除了学习便是让生活的囚笼不再因为钱而困住他的双脚——起码让他看起来不是特别窘迫。

夏止的生活又多了一样东西,这样东西让他快乐也更令他窒息,头上的塑料袋不知何时愈发紧的套在他头上。如果说之前的窘迫是冬季时一件破夹克与羽绒服的区别,那么现在的窘迫竟让他难得的自卑起来,他第一次开始懊悔自己父母的无能。

各路舍友瞬间变成神机妙算的福尔摩斯,运用做按手法、作案时间、作案动机等一系列高端手法来帮助王大贵破案,捎带不留痕迹的洗清自己的嫌疑。

躺在监狱忍受二十年有期徒刑的夏止把这一切叫做命。那天如果那个同学晚来一会,他就会把刀子放下。当他最绝望的时候他想起了夏汀兰的那句话:真不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你。

因为这份档案,考公务员时审核不被通过,多家公司在收到他的简历后没有下文,所有一切需要面貌端正的审核他都没有审核通过的可能。甚至,他都没有可能被那家长那条蜿蜒的小溪接纳,村里人的风言风语早已将他偷窃的罪名传遍十里八乡。

每次看到夏汀兰时夏止总会想起家乡,想起在家乡那条流淌的小溪旁掯阿娘热的玉米棒子,想起阿爹在他上大学前岁时给他揣的那五张红艳艳的毛泽东头像,总之不管玉米棒子还是毛泽东头像,那都是他心安的象征。现在让他心安的又多了一样东西,那就是夏汀兰的面容。

此后的夏止背上了一个偷窃贼的名号,路上认识他的人在背后指着他小声议论,生活和精神的双重重压不负众望的压垮了他的脊梁。当他再次早晨来图书馆背英语时,夏汀兰这一次没有笑着朝他点头,他注意到,她悄无声息地将自己的手机踹进了兜里。

这天晚上本该上课的夏止反常的翘了一节课,在空无一人的宿舍发呆。舍友在下课后一路轰笑着回到宿舍,可只过了半晌,轰笑忽然变成谩骂,原本干净的宿舍在顷刻之间变得一片狼藉,各种看热闹的人蜂窝般挤在门口——宿舍最土豪的王大贵钱包里的800块钱不翼而飞。

他也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那个让他的生命戛然而止尔后如行尸走肉般之后继续活在世上的那一天。那天帮夏汀兰收拾文具时,他从她说“谢谢”的话语里嗅到了小时候喝的橘子味汽水的味道,他从她半蹲的身姿里发现了一个新的天地,天地里有女娲造人的曼妙曲线和洁白如凝脂的傲然挺立。她的胸罩不同于家乡阿娘晾在电线杆下的大红,而是带着蕾丝边的粉色,甚至那神秘的、有别男性的两点粉色他都朦朦胧胧看到了大概。

这一次王大贵又站了出来,将夏止的情况反映给了导员。正逢评职称尾声,导员看到夏止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内心暗叫好险,忙让团支书对夏止进行心理辅导。夏止就这样,第二次近距离的来到了夏汀兰的面前。

如果没有那件事情,或许夏止会这样自卑着安稳的度过大学生活,可是生活的台本比电影还要离奇。

宿舍人难得的坐在了一起。6个人一张长方形桌,夏止对着王大贵,左右两侧各坐两人,场面一度和谐。

我们年仅十八岁的夏止像小姑娘试探游泳池水温一样,轻轻触碰了他在大学里瞥见的第一块水泥地砖。顺着人流踩实这一步伊始,他将要耗费生命中最灿烂的四年,在这片油光铮亮的地界上,绞烂所有天真烂漫的麟毛。等他换上一副精致的死人的面庞走出校门时,毕业照上所能看到的就是一头二十二岁的畜牲了。

夏止突然觉得生活索然无味。一向自爱的他不再刮胡子、不再修剪头发,用满是泥垢的双手爬到上铺,强迫自己平躺蜷曲,眼睛一闭一睁,就是一天了。宿舍同学普遍认为夏止抑郁了,如果不是抑郁,那就是疯了。

毕业聚会是在拍完毕业照的晚上。夏止作为一个透明人满足了导员对于全员到齐这一宏伟使命的贯彻落实。酒过三巡,悲伤的气氛蒸腾,桌子上下一片哭声。夏止躲在厕所,正想直接走时,王大贵叫住了他。

夏汀兰摔门而去的时候是哭着离开的,夏汀兰小声啜泣的话语他也听到了。她说的是:“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上你。”

拘留所里的夏止看到了他的阿爹正在朝着警卫下跪,像是发疯般揪着警卫的裤腿说着,我娃不会杀人的,他小时候连看我们杀只鸡都不敢怎么敢去杀人啊!他是我的儿我最清楚他啥德行,他是我们村出来的大学生啊……夏止扭过了头,泪水顺着双颊流湿衣襟。阿爹啊!你知道我啥德行,你觉得你儿子会偷钱吗?

夏止被警察带走是在那一天的晚上11时27分。有同学上厕所时看到夏止正在拿刀抵着王大贵的脖子。

夏止不知道何时注意到她的。在他早晨去图书馆背单词时,她总是不偏不倚地出现在他的左侧,在见到他时笑着点点头。他知道她的名字,夏汀兰,班上的团支书。

小江缘
小江缘  作家 最爱南京烟

江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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