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师凝了眼眸，定定地看了小青虫片刻，才轻声说句，“我的住处不留活物，你可知？”说罢，幻师遣了一缕风就要送走它。
忽然，倒茶的手顿了顿，纤细白皙的手指提了茶壶放下，手背上青筋隐约，被她拢进袖中。
女子却叫住了她，笑容庆幸又带着些遗憾，“这一生我欠你，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幻师看得心悦，也就真有百花盛开，清淡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女子闻了笑意更盛，她有好久没这般痛快地舞过了，只可惜，还是没能舞完一曲。
这声音是女子，似乎熟悉。
于是，有了今日。
触目的红从女子口中溢出，幻师难得惊愕，“你怎么……”
当蝴蝶展开双翅，梅花纷落，光影中竟似那日红衣女子抬袖续舞。
前世，她欠了她一舞，今生还完便是。
在满树梅花下，幻师指尖一动，青虫化蛹，蛹成蝶。
看它这样，幻师摇摇头，“在这，我怕不小心便把你化了幻术。”
于是，梅花开了。
待台下一片寂静，女子才缓过神来，看着幻师，微微一笑舒开了眉眼，“谢谢你。”
幻师默然，前世么……
得了幻师的答应，青虫摇摆了下身子，这动作憨憨的，一点也没那红衣女子的妖娆。
应罢，女子舞步起，旋身摆袖，轻盈得像是花间的一只蝶，翅膀开合就是翩跹。
幻师神情一如不动的幽塘，看了女子一眼就要转身离去，她无所求。
台下的人看见美人落了幻师处便是炸开了锅，污言秽语也不少，女子怎能买下女子呢？
那刹的目光对视让幻师心念一动。
“我没想过能遇上你，也没想过还能好好活，便提前做了选择。”
老梅树下，幻师看着那只青色小虫，淡漠的眼睛难得深邃了些许，她说:“是你啊……好。”
小青虫缩了缩身子，短短的足用了力抓住树枝，不愿的样子那般明显。
青虫自知姿态，扭捏着不再动作，这自知之明让幻师想笑，她也就真笑了出来。
这吵闹让幻师不耐，指尖轻动就落了雪，雪凝成冰，冻住了吵嚷的人。
隐约中，幻师似是听见它说了话，它说:“前世我欠你一场舞。”
她想起，十多年前她遇见过一个女子，女子穿红衣，站在繁华奢靡的玉砌台上，面容美好，眉眼间却落寞得像是冬日里寂寥的空街，毫无生气。
幻师默然，原来谁都得不到她。
袅娜的琴音飘荡在台子上，女子袖摆一荡，笑颜如花，“好。”
院中的梅树很老了，它陪着一个人一年又一年地过，如今它已不知开了多少枝叶，那个人却还是一如最初那般摆了一张桌子，一个人沏茶，一个人喝茶，眉眼那样安然。
最后一刻，幻师轻然一叹，钱财于她是身外物，从前就不在乎，也没想过竟有想用的一日，便是花了千金落定女子的归属。
她是绝世的幻师，指尖一动，蝶生蝶死一刹那。
那一曲，终于完了。
幻师沉默片刻，点头。
听了幻师的话，小青虫又往她那挪了挪。
女子从幻师的表情中看不出喜怒，只能歉然道:“很抱歉，我还欠你一舞，来世还吧。”
幻师眼眸扫过，众生百态都了然于心，她知道女子为何落寞了。
幻师顿住脚步，看了眼这纸醉金迷的厅堂还有那雕栏玉砌的台子，她想了下，说:“一舞吧。”然后眼眸一抬，琴音起。
终日里淡然如清泉的人，这一笑就像绽放了烟火，为这素寡的院子添上了生机。
幻师起身，来到老梅树下，一根低矮的新枝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青色的小虫，小虫弯弯身子，稚嫩的躯体朝着她挪动。
台下的人为女子一掷千金，有腰缠白玉的公子不惜钱财想要买下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