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岁,真好。是亲人,更是知己。一岁,真烦。称竞争者略乏称对手略满。
我在街上,看到一个姑娘,打扮的时髦入流,化着浓浓的妆,我想你在应该就是这样。
要说想让时间停到哪个时候,我想是初二。我们家搬到城里了。我有了两个闺蜜,在此后11年不曾缺席。最要紧的,大爷家也搬到了离我家不过走路五分钟距离的地方。我们又开始被放在一起比较。"你三弟家的三姑娘长的挺俊啊""三三成绩挺好啊""你家姑娘真漂亮,给我当干女儿吧"连我妈在那个时候也说"我家三三真好看"…这一次,我成为被夸的那个了,但我却不开心。"你看我个这么矮,这么胖""不想上学了"…印象里,俊霞姐姐嫌弃自己了。和我在一起,她会注意别人的说辞了。后来,我初二,她却再没初三了。她急于找工作,因为她想要太多东西了。比如口红、眉笔、新衣服、安全感、谈个恋爱,总之一切可以让自己看起来美的东西。(事后,大娘看到过她的日记)她一开始也没找到工作,但她手里总比我有钱。我是穷书生,她可以从大爷那里拿到钱。我还记得的是,一块钱三个烤土豆片、两块钱一个烤鸡柳、一块钱一个烤肠…烧烤摊,她买了吃的,会送到我家给我一半。我还记得,她家新买了电瓶车,她载我绕城一周,那是我第一次发现我在的县城并没有很大。我还记得,她第一次穿超短裤,嘚瑟的在我家门前。我还记得,她等我放学和我背一学期那么厚的书一起回家。
本文参加简书七大主题征文活动主题:辜负
我们曾经蹩手蹩脚的证明自己真的能做很多事,后来想起,不过是因为,我们一起。
我有个堂姐,俊霞。是大爷家的姑娘。曾经我觉得她是比我亲姐都亲的人。像她的名字一样,很俊。"波湛横眸,霞分腻脸""月如眉,浅笑含双靥",美中不足的,她个不高,155吧。而她,刚刚好,大我一岁。
我现在还好。只是时常会想,你若尚在,我会更好点。
身体感觉不到疼,因为一切已归于黑夜。
行动,不够利索且太迟。
我回老家,大娘摸着我的头。我想,真好,透过我,也可以回忆到你。
三年级的时候,她跟着爸妈搬去城里,去读书,去尝试更好的生活。我还在家。她走了,我还有两个亲姐,还有同龄的朋友。倒也没感觉出什么。可是,慢慢的,我发现我再也不会胡作非为了,我不知道是本性还是面具,总之,我转性了。亲姐多教育,而不是和我一起经历。考试第一成了家常便饭,性格文静成了邻居眼中的"乖乖女"。我当时应该是高兴的,毕竟这会带来附属品,比如爸妈是高兴的,比如老师会夸奖,比如有什么零食奖励,比如更多。可我却一次次的盼暑假、寒假,盼从奶奶那里听到俊霞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在我和她的世界里,没有成绩,有的是一动一静,刚刚好。
打从我记事起,我就跟着大我一岁的俊霞姐姐胡作非为。她是她家继两个哥哥后的老幺,得爸妈宠,得我奶奶宠。而我,是家里除弟弟之外最小的,得爸妈宠,得爷爷宠。而爷爷家,我奶奶当权。
我想,我只是很遗憾,只是很想你。
小的时候,哪有比较,即使别人会说她"肯定以后会是结婚早的那个"(在我们那儿,这句话不含褒义),说我"真乖",这并不影响我们和谐共处了整个童年,但却可能在那时我们的心里扎根了。
烧烤摊前,我从不停留。只是回家,偶尔和我姐一起,那时,我会想起,曾经,第一次烧烤也是你分给我的。
哥哥家的姑娘,长的越来越像你,也有梨涡。我每次都给买东西。我想,你这个姑姑,偷的懒,我来替。
孩提时代,好像每个人都可以是破坏王,但就在搞破坏中,我们志同道合然后更加惺惺相惜。我们把别人家刚孵的小鸡当鸭子放水里,然后被跑家里告状,被说教。我们一起穿着鞋使劲塞到妈妈的高跟鞋里,在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里感觉自己是女王然后笑得不能自持,即使后来鞋子被毁,被妈妈打一顿。毕竟啊,我妈特爱美,觉得"身为女人,必须穿高跟鞋"(这是现在我穿运动鞋经常被说的)。我们看着男生们在村里的河里游完泳光着膀子,然后我们也脱掉T恤,洒脱的像个社会人即使被奶奶数落"女孩子家家的,像什么样子。"我们也会在冬天的冰面上摞几块砖头搁个小碗,留个小空间塞碎木碴点火热水,偶尔从家里偷点米,好像在过日子。我们一起想着大人的样子在孩童时代试着成为自己所看到的大人。我们一起在室外读书的时候趁老师不注意在土堆里演起了谍战片,即使后来课文没背会被批评甚至被罚"背不会不准回家。"…
后来,她还是找到了工作,在一个批发部,和我姐一起。她可能在为自己想得到的东西努力,而我升入初三每天都会有晚自习。我姐像往常一样去她家叫她一起上班的时候,门紧闭,静的不像话。叫来人开门,看到的就是:滚滚浓烟中,被子被拖到了地上,人在地上,手还是试图敲门的姿态。听到这些,我在想她该有多痛苦,在缺氧之时;她该有多害怕,在死亡之际。我到现在也会想的是,如果当时我去她家就好了。
那天,我放学回家,我弟给我说:"俊霞姐姐走了。"我一笑,"走哪儿去了,回家了吗?不上班了吗?""死了。""我不信。"我第一次哭的手抽抽了。我的俊霞姐姐,那年,15岁。我第一次,面对死亡。
烟雾,浓得迷离了她的神智。
那段时间,差她一岁的我,第一次见了很多钱,各种亲戚给的。她们可能觉得她想要的,我可能也想要,只是在尽力试图弥补。
我曾多次做一个梦,在家乡河的桥上,我使劲拽着一个穿白衣服的人,看不清面孔,但只记得漫天白纸。
后来,家里人看到了她的日记,记得她想要的东西,这一次,她拥有了她想要的一切。
初一的时候,我去县城读书,大爷家搬到了镇里。不远的距离,在当时我们的眼里,也难以到达。我上学的时候,她也在上学;我周末,她周末,但我们还没有随处走的自由。初中可能是如早恋般美好的节段吧!我弟的初恋在初中,我闺蜜的初恋在初中,我也没有免俗。是一个镶水晶的海豚式样的项链开始的。最早知道也是唯一知道的就是我的俊霞姐姐了。那时候,每逢暑假,我们不住自己家,都在大爷老家的老房子里住,凉快不说,感觉自己有了自己的小天地,第一次感觉到了自由,然后我们扭扭捏捏、吞吞吐吐说近况、说秘密。
但,我们终究还是独立的个体。我们都渴望成为被注意、被夸奖、被示好的那一个,然后我们被比较。我姑会说:"俊霞比三三好看。"我开始觉得我丑。即使后来别人会夸我好看,我也觉得,我还有个更好看的姐。我奶奶会觉得,好吃的不够分,那就一家给一个吧,我们家自然落到我弟头上,而大我一岁的她也有,我想可能比起我,奶奶更疼她。我奶奶会给她梳麻花辫,而我不提就被搁置。我们曾经内心敏感,幼稚的认为东西得不到要怪那个"抢"走东西的人。后来,我才懂得欣赏、懂得分享。
初三化学课上,老师用则漫画讲CO的危害:泄露容易窒息至死。在那煤气罐、电磁炉、蜂窝煤炉三驾其驱的年代里,蜂窝煤炉算是平常人家都特有的标志了。但,漫画太生动,即使意旨残酷,还是哄堂大笑了。而我,却笑不出来。
房间像起了大雾。
姐姐结婚,我开心,也难过。我想,你在,可能也结婚生子了吧!
大爷家、爷爷家、我家,我们共生于一个大院。小时候,那个大院还没有高墙、没有偏房,只是挨着学校的一面堵了墙,毗邻邻居家后屋檐隔个仅容纳两人并行的小巷的一面堆了柴火。但,迎向大街的那一面,没有"守卫员"——门。
我想:昏迷之后,死亡之前,应该是这样的。
我曾想,如果死,可能喝个安眠药好点,舒舒服服睡一觉,从此即是黑夜。我们不害怕死亡,看死亡多简单,但我们害怕面对死亡,害怕看着亲人死,害怕疾病缠身,害怕看着死亡一步步吞噬自己的思维、身体然后变成活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