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要与骁妃娘娘多多交好。”
“咱们宁家全凭神武将军扶持,你务必要感念恩德。”
“要帮衬骁妃娘娘,切记切记。”
选秀刚刚结束,爹和大哥便是好大一番嘱咐,我没有办法表露半分不愿进宫的心意,只默默点头,一一应了下来。
娘死的时候,明明告诉我,要择一良人,共度余生,皇上,会是我的良人么?
是了,就算是我的良人,我又拿什么和骁妃娘娘争呢?父兄这样嘱咐我,我没法选择。
那我便安心入宫,帮衬骁妃娘娘吧,毕竟有神武将军提拔才有宁家今日,何况神武将军还救了大哥性命。
三月初八,日子好,天气也好,日光毫不吝啬地撒在每个角落,将巍峨的紫禁城映得愈发金碧辉煌。
我转头对着父兄灿灿一笑,“馨儿进宫去了,定记得父兄嘱咐,惟愿宁家长安。”
与其他五位和我同住储秀宫的小主不一样,甫一入宫,我脑子就都是骁妃娘娘了。
为着表明心迹,我赶在拜见皇后娘娘之前去拜见骁妃娘娘,可连她的面都没见着,就让她身边的金戈姑姑赶回储秀宫。
秦常在像是早就得了消息,我前脚刚进储秀宫她便扯着尖细的嗓子讽刺道:“赶着巴结的货色有什么新鲜,我瞅着你是女承父业,巴巴地跑过去给人家作护院呢。”
不肖想,我此刻的脸色定是难看到了极点,但她是靖国公的孙女,又得皇上青眼封了常在,我自是不敢得罪,只低伏道:“秦常在安好。”
“宁答应记着尊卑分明就好,天家礼法,祖宗旧制,岂是你们这起子小人能憾动的。”她收起张狂的笑,带上了世家女子独有的倨傲。
我默默退下,回了自己的住处,想着骁妃娘娘许是不知道神武将军对宁家的救助。也是,就像秦常在说的那样,当年,父亲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护院,神武将军那样的男儿又如何能记着。
我既攀附不得骁妃娘娘,那也就不要去攀附别人了,更不要去夺那虚无的宠爱了,只待骁妃娘娘有事,我挺身而出,还了恩情就是。
于是,她们谈论最得宠的玲珑贵妃,我不插嘴;她们追随皇帝的脚步,我从不打探;她们缠着管教嬷嬷讲宫中局势旧闻,我只学好自己的礼仪;她们频繁往来与各个宫殿、各种嫔妃交好,我从来都只待在储秀宫,偶尔去骁妃娘娘那里看看金戈姑姑会不会放我进门……
骁妃娘娘见我铁了心地巴结她,只恹恹一笑说她闷得慌,不愿与人来往,便让我回宫去。
玲珑贵妃明里暗里提点我,教我把历朝历代里嫡庶分明的制抄写一百遍去,我只默默承受。
她们总在院子里栖栖遑遑,我偶尔能听见几句零碎的宫里事儿。
“吕氏可真是没脸,都指给溯阳王了,还想着勾引皇上,活该被赐死。”
“端答应头一个承宠,真真是占尽风头。”
“皇后可是真心疼秦常在,又送了这许多补品来。”
“玲珑宫怕是成了死人堆儿了,看着她那副丑模样我就恶心,也不知这么多年,皇上是如何忍得的。”
“骁妃娘娘可真是有福之人,可以与皇帝一起待那样久,若我也可跟皇上上疆场,就是死了也是愿意的。”
……
听得多了,也就愈发对这宫苑心冷,我无法择良人,但求平安一生吧,索幸宫里吃穿用度无一不精,也可了了娘的遗愿。
我也承过几回宠,头一回皇上有着酒,宠幸了我好久,还拿出一本让人脸红的册子,让我学了伺候他。我俯趴在他跨间时,他嘴里却是低低念着,文溪,文溪。
我虽不谙人事,却也觉得这般伺候与他很是耻辱,待他睡去,我紧紧贴着床柜偷偷地哭。
不过四更天,他便转醒,夜明珠的光华打在他的脸上,我怕他又喊我,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你是谁?”
“臣妾答应宁氏。”
他起身起夜去了,再没回来。
第二日小太监伺候我穿衣,我取下镯子赠他问皇上怎么不唤我的侍女来?
小太监伺候着越发殷勤,嘴上捡着吉祥话儿:“小主得陛下喜欢,吩咐了今儿晚上还叫小主伺候着,怕小主累着,特意让您在养心殿侯着呢,这会子皇上上御书房去了。”
我垂下眼睫,身子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今晚,还要承幸么?
晚膳刚过,他来了,问了几句话,我一一答了,不敢僭越。
两人对坐,静默无言,我深觉尴尬,只默默抠着袖口的绣线。
我想,他亦觉得尴尬吧,于是早早熄灯休息,我闭眼默默承受着他,还好,今夜他没再让我做那样的事情。
第三日,我刚从养心殿回了储秀宫,各种赏赐就流水般地进了我的住所,我却明白,只此一回罢了。
因为我听到了帝后的笑谈。
“想必宁答应服侍得一定很好。”
“趁着酒也罢了,清醒时可真真无趣,连个话也不说。”
“宁答应惧怕天子之威呢。”
“朕不喜欢无趣的女人,皇后操劳了。”
也好,只安安宁宁过日子,比什么都好。可老天爷,却不愿给我这样的安宁,就那么一回,我却有孕了。
我抚着肚子不知该如何是好,太医一走出储秀宫,这个消息就会传遍六宫吧,我心思一动,给太医打点了许多银两,只说我想亲口告诉皇上。
后宫事,我听了那么多,亦看了许多回,以我这样的薄宠怕是保不住孩子。
这几年,宫里有孕的妃嫔不少,顺利产子的却不多,有天灾,亦有人祸。
我此次怀胎,隔了皇帝宠幸两月有余,不光皇帝忘了我这个无趣的人,整个宫里怕是都快忘了我这个深入简出的人。
那么,趁着大家没空管顾,我是不是就能避开许多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