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要开始写我的小说了。这样又黑又静的夜,总让我迷离,思绪会随着文字流动,像无法决定方向的落叶,某一刻,便止在某处。
“你太愧对我了。”他幽怨地说。
他的样子还像十年前一样,年轻,英俊,倜傥风流。
时间对他无可奈何,岁月无法触摸他的棱角,这是我对他的恩赐。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我越来越觉得,也是对他的残忍。
“有么?”我用一副造物主的口吻反问他,脸上有他不喜欢的轻蔑。
他的脸上立刻蒙上了一层愠怒,坏情绪撕扯着他脸上的肌肉群,让他的面庞显得狰狞可怖。然而这愠怒又以同样快的速度消失掉,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泄气的穷酸相,有点卑躬屈膝。
“你能告诉我她其去哪了吗?”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眉顺眼,小心翼翼。
“这个问题你问了十年,有意思吗?”
“我……那……请你告诉我她过得好不好?或者……或者至少让我知道她是否还活着吧?”
“你不需要知道这些,也不应该知道,这是你的宿命。你和她注定有缘无分,你非要强求,折磨自己,又有什么意义?”我冷冰冰地回答,但是心里突然有点同情他,觉得眼前这个让无数读者特别是无数女读者疯狂着迷的人有点悲哀。在书上他是受无数人喜爱的情种、大侠,可是在这里,却像一个精神病院的疯子。
“今天是我和她别离十年的日子,十年来我饱受相思的煎熬,你既然让我们相爱,又为什么让我们分离。有时候我真不想做这个受人爱戴的大侠,还不如那些十恶不赦的歹徒,至少不会有心有肺。”他伛偻着身子,像是对我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双手叉入发髻,撕扯着,脸上的痛苦清晰可见。我突然觉得这个人并不是我笔下的那个人,一肚子儿女情长,没有一点侠士风范。
“哼,这是你决定的了的吗?”我恢复了造物主的口吻,他这这个样子让我无比厌恶。
“你可真狠……”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恶狠狠地瞪着我。我知道,此时他一定怒气中烧而且绝望透顶。
“随你怎么说,可是你想得到她的任何消息,绝无可能!”我怎么可能妥协。
“混蛋!王八蛋!”他愤怒了,紫涨着脸,脖子里滚圆的青筋虬盘而起,像一条随时都可能爆裂的水管。
我知道他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如果在小说里,他肯定要用绝世神功杀人了。说点题外话,他倒不是不想杀我,十年来他对我的行刺数以百计,但是很显然都是徒劳。
“你越是这个样子,我越不会让你得到她的半点消息,这是对你的惩罚,明白吗?是你死不悔改的惩罚。”我居高临下地训斥他,心里感觉非常舒畅,必须明确一个规矩,我是这里的神,所有的一切由我主宰,即便你是主角,是万人敬仰的大侠,也要按我的规矩办事。
他愤怒更盛,眼里怒火烧着愤恨还有近乎绝望的无奈。说实话,我不喜欢跟他仇雌相对,但绝望才能体会希望的可贵,才能懂得顺从的含义。
“既然你让我生不如死……我便自杀!”他无比怨怼地说,“在和她分别的渡口饮剑而死,尸体会随着江水顺流而下,追随她当年离开的方向,我死了,你便满意了,是不是?”他突然对我发出了威胁,他是主角,如果他死了,对我而言自然损失重大。不过,我怎么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说:“你师弟会赶来救你,在你自刎的一瞬间,他会打掉你的剑。”
“师弟?师弟不是早就死在仇家手里?怎么会活过来救我?”
“这你不用操心”我得意地道,“我会让他活过来,并且会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让你死生皆不欲的秘密。这个秘密事关你生身父母,你知道后一定不会寻死。”我嘴边挂起了微笑,只有我才最了解他想要什么。
“我的父母?”他的愤怒里分出一丝渴求。
“这难道不是你一直追寻的吗?”
“是……是我一直探寻的……”他低下了头,眼里的火熄灭了。
“你恨我我不该把你父母和你爱人联系起来,甚至把他们放到对立面是不是?”我又笑了。
“是,你真够无耻,无所不用其极!”他抬起头来,眼里又燃起了愤怒。
“哈哈”我大笑,“可不是嘛!文字就是作家的婊子,而你就是婊子生的。我是你的父亲,也是你妈妈的嫖客,你生而带有原罪,这一生注定被笔墨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