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璐逃也似的跑了。
有那么可怕么?把下面李树的参赛包拿上来,号码牌,存包牌……我一遍遍抚摸,又走进了那条叫如果的死胡同:如果那一天,我没有任性;如果那一天,李树破例一次不宠溺我,说“不行”;如果那一晚,李树没有出去跑……都是那一天,那一晚。
都是我的错。
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忙到差不多时间,我照例到落地窗边看楼下车流成河,灯火不灭。站在这高处,我也自觉只是一只蚂蚁,再挤不进那拥挤的人群。热闹,繁华似锦,灯火阑珊……于我,再无关紧要,我的心干枯得像一根丝瓜精。
关掉电脑,并不觉得累。繁忙的工作是我白天的药,我只求喘不过气来,从前交给下属整理的部分零碎工作,这两个月来我都亲力亲为,其实只为打发时间罢了。
换上跑鞋,高跟鞋套进防尘袋丢进包里。
我今天把鞋带捆成了四叶草的样子,出了写字楼,再次从狮山路拐上黄浦路。
风比昨天还大,快要把我吹得往后退,我不得不停下来把大衣的扣子扣了起来。
从上到下打量自己,简直标准欧巴桑。要是李树看到,定会拍着我脑袋笑说孺子可教,从前我是死活不肯扣大衣扣子的,李树为这和我急过,说我不懂爱惜自己。
他说得对,若是懂爱惜,怎么会弄丢了他?
再次泪目,我弯身拎起包,竟发现左脚的鞋带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散落了。
我怔怔地环顾四周,路灯明亮,行人匆忙……巧合?我没来由地觉得是李树想和我说什么,我一向迷信。
“李树,是你吗?”我对着散落的鞋带轻轻地问。
只有呼呼的风声在耳边肆掠。
我惊疑不定地绑好鞋带继续往家走。
鞋很舒服合脚,明天我不需要带着跑鞋往公司拎了,吃药睡觉前我想。
3)
一天前。
白天依然没有新意,乏善可陈。
马拉松组织方的短信除去路况,注意事项和天气预报的滚动发布,又多了一条,“……祝各位跑友跑出好成绩。”
好成绩当然无望,我已两个多月没跑过一次,我甚至以为这辈子我都不会再跑步了……但我并不担心跑不完全程,风雨无阻有规律地跑过四五年,这自信我还是有。
有时候,连李树也觉得我是个谜。“到底为什么这么爱跑呢?你从不是勤快人啊!一身汗你怎么受得了的?”
我日复一日地跑,觉得是在追逐一个理想中完美的自己,我爱跑着的自己,和勤奋懒惰并无关系。
我解释给李树听,告诉他:“就是爱。是真爱。”
但我还是犯了一个大错,我把我的真爱强加给李树,我说我们要做精神伴侣,身体伴侣,我们还要做跑步伴侣,我问李树,“你对我是不是真爱?”我说,“证明给我看。”
如果……不,我不想钻进那条叫如果的死胡同了。
两个月来我第一次没加班到九点,绕去最顶头那家鲜少去的日料店。相熟的店总避不开被问起“今天一个人?”“男朋友呢?”我很惧怕回答。
要了小火锅,刺身和炸物,以及一瓶清酒。不顾营业员诧异的眼神,坚持要了两个杯子,反正不认得我,觉得我是鬼是神经病都罢。
我和对面的杯子碰杯,我和对面空着的位置说话,我一个人喝掉两杯酒,再倒满两只杯……
不知那晚的酒精是不是被我不停地说话说跑了,喝完一瓶,全然不醉。当然没醉,不然穿着七寸的高跟鞋何以走得稳稳当当?我执着地从狮山路返回,再走黄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