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万物就是如此,物极必反、否极泰来。生活不会把你一下子丢进深渊,不闻不问,它会在爬起处给你伸出树枝,不然哪有机会让人一生颠簸,跌宕起伏呢……
3.
远山打小跟他父亲走街串巷卖老鼠药,他嘴巴甜、脑袋光子活络、会察言观色,做生意是把好手。在外虽然辛苦,但是工资待遇不错,存了一点小钱,村里人见这位浪子终于定了下来,大家都愿意助他一臂之力。远山死去的父亲,生前脾气古怪暴躁,顾着自己吃喝玩乐,几个儿子个个一贫如洗。唯有远山,还算有骨气。他娘死得早,与他老母亲有血缘之亲的老姨娘也是远山房头的一个婶,膝下无儿,只有俩闺女。见远山可怜,把自己的小院地基划给远山建房,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在大家的帮衬下,一栋简易两室两厅外带厨卫的住房敲定了。
漂泊不定的生活总算有了归宿,远山过上了愉快的日子,凌晨夫妻俩起早磨浆,制作豆腐,豆腐玩工后,远山踏着电动三轮车运往各个乡镇,每天卖个精光。老婆在家带娃洗豆腐纱布,一年后肚子又挺了起来,到了年底远山家里终于添了一个带把儿的小儿,远山知足了。
这下子远山的担子又加重了不少。他媳妇没有奶水,得靠奶粉喂养,好在乡下生活成本低,乡下人淳朴,远山生了儿子,大家也不计较他能否还款,多多少少往远山手里送点儿。村子小,背后是群山。靠山吃山,做豆腐的柴禾比起外面成本低得多,自己种些青菜萝卜,不仅绿色环保还能节约生活成本。这样一来,辛苦而有盼头,远山的手机也是他的高音音乐播放器,除了下午睡觉休息时停歇,吃饭干活时都在那欢着唱。
整个上午远山外出卖豆腐,他婆娘们在家洗衣洗纱带娃,中午饭一般是凑合。午饭后,一家人睡个长长的午觉,调整好状态,晚餐很正式。鱼、肉、鲜香白米饭,外加啤酒,是远山最常备的家庭晚餐,两个闺女自己端碗拿筷,小儿子两口子轮流抱,一家人其乐融融,夫妻俩吃着菜兑着啤酒,远山个子虽瘦小但体力非凡,嗓门儿也大,这会儿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路过的邻居盯着餐桌上的大鱼大肉,啧啧称道“这生活,油水旺!”口水直冲喉咙。远山热情好客,“坐下来,吃、吃!”有好喝酒的也就应声而下拿起子开酒瓶,但大多数只是咽咽口水,打趣离开。
远山媳妇只管露着笑,她跟远山俩人完全相反。她极少说话,除非是主动问她,否则她可能一整天都没有几句要说的。不像远山,天天乐呵得叽叽喳喳。远山黑瘦,她白胖,远山五官立体,她面部平坦,白乎乎的一张大脸,小眼睛、塌鼻子,但是肤白得让人忘却了她不精致的五官。高耸的胸脯,肥硕的屁股,全身洋溢着年轻的活力。
年轻的媳妇很少与村子里的其他老少娘们来往,她爱干净,除了帮远山包豆腐洗纱布,再就是带孩子收拾房间,她自己每天身上香喷喷,孩子们也穿戴干净整齐。
“远山有福气啊,年轻的时候走东闯西,家穷底子薄,他那个老家伙的爹脾气古怪,只顾一张嘴,既不给他讨老婆,没给他留一分家产,没想到可怜之人打动天,找这么个好媳妇,两个女娃是不需要多大成本的,但总算是续了香火,正了啊……”老姨娘感叹他道。
“你还不知道哩,听说那女人离过婚,有一个十来岁的男娃哩!”大嗓们嘟嚷嚷的告密。
“哪个尖嘴雀,旁门外道倒是挺灵通。”老姨娘呵斥制造消息者,“嫉妒,这不是看不得别人好呀……”姨娘护着远山,这事儿即便是真的,老姨娘心里也清,她表明这个态度是想让好事者终止流言,让人家好好过日子。
姨娘心里的话从来没有说出来,其实她早知道他婆娘有个男孩,在前夫家里。还听说他前夫好酒没责任,一年到头赚不到一个钱,孩子跟他爷爷奶奶过活,他那个前夫完全指望不上,有时还对她实施暴力,拳脚伺候,她受不住就跟他离婚了。这个是远山偷偷告诉老姨娘的。老姨娘心里明镜似的,“她图你什么呢,不就图你对她好,知道疼爱她,现在生了孩子,香火也续了,你辛苦点把孩子慢慢拢大,其他事别多过问。”她给远山打气。“她年轻你让让,再糊过几年,两个女娃大一点不花什么钱的书念念,万一供不上,跟你把这门手艺学到,也不愁没饭吃。”老姨娘从最低生活保障规划道。
4.
日子在一天天的黑白间穿梭着过,春去秋来,远山更黑瘦了。但是他嘴角仍旧上扬,他的音乐比鸡叫都早。十来户人家吸纳不了的声音,它远远的向山边飘去……
近几天村子里听不出音乐声了,几个八十多岁的婆婆见远山病恹恹的样子,心生奇怪。
“远山生病了呀……”中午时分,八十三的驼背婆婆拄着拐杖前去远山的豆腐小作坊里边瞧边问,村子小,嗓门一大,隔壁邻居都能听见。
房子这边老姨娘家坐落着几个老姐妹,大家闻声,有人反应道“您老儿今儿个想吃豆腐换换口味了,几天没做豆腐了。”
驼背婆婆哒哒哒的拐杖敲击青石板的声音由远而近,她慢吞吞的挪到老姐妹家门口,找了个四脚板凳落屁股。她是村子里目前最年长也是身体最好的一个,虽然驼背但胃口好,女儿女婿经常给她买肉吃。这不今天想炖个豆腐烧肉,一大早猫着耳朵听音乐响,蛰伏了一个早上,身子都僵硬了,硬是没听到声响,这才拄着拐杖上门。
“你没听说啊,远山媳妇跟别人好上了。一早把两个女娃穿戴好送到村门口,就出门啦……那小儿子在家哇哇大哭,没个人理,真是造孽……”
“幸亏左右隔壁邻居帮忙,孩子喝了奶又睡了。”
“远山哩?”婆婆问道。
“远山今早出门办什么事情去了,这段时间魂不守舍,三四天没做豆腐了。”有人嘀咕。
“小俩口吵嘴不正常呀,莫大惊小怪的,我们这帮老骨头在这唧唧啾啾,不怕别人骂呀……”老姨娘嗔怒道,“摸牌摸牌,别嚼口舌!”她把桌子摆放好,拿出字牌,乡下人几乎都会玩的一种。
几个老姐妹凑在一起摸牌玩,没人招呼远山的事儿了……
午饭时间不到,远山回来了,他把小儿子从别人家带回来,忙着做饭洗衣。
睡了一个午觉,傍晚时分,这帮老婆婆们刚打算结束牌场,各回各家。大家突然被噼里啪啦一阵摔东西的声响惊起,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咋回事。
突然,一声大哭从远山家传出。那女的边哭边骂。断断续续听不清楚。
“打架哩!” 她们还不确定,远山俩姑娘哭哭啼啼过来,“婆婆,我爸妈在吵架。”
几个能走路的赶去劝和,发现远山不声不响的坐在一边的凳子上,那婆娘又哭又闹,头发散乱,地板上乱七八糟,电饭煲被踢得老远,散了一地的米饭,电视机也被无辜的摔倒在地上,电风扇仰躺着,电线四处张狂。
“你们这是干嘛呀,吓着孩子了!”一个胆大的婆婆走过去,牵起在一旁吓得哇哇大哭的幼子的手,一边斥责远山,“你这么大个人了,不顾孩子,这么吵架,不打算过日子啊?这摔坏的不得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