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面对她的人生的,我不觉得她的苦恼非要解决,因为人,一转眼就长大了,而所有的过去都会被丢弃。
妹妹从未提及妈妈,甚至妈妈这两个字她也刻意避讳。妈妈不在后,爸爸也没有再娶,我们的世界是个没有妈妈的世界。
“你知道吗?妈妈去世那年,我就像你现在这么大。那天也像今天一样下着雪,但是雪花很大落地就化了,整个世界都是湿湿嗒嗒的,没今天这么美。”我和妹妹一起趴在窗台上看夜晚的大雪,突然很想跟妹妹谈起妈妈。
“哦”妹妹很不经意的哦了一声。
“我其实是在两年后,也就是十岁的时候才懂妈妈是死了,再也回不来了。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没你懂事,很多事情模模糊糊,甚至不记得看妈妈的最后一眼是什么时候!啊……”说着话时突然奶奶要我们睡觉,故事就中断了,我的叹息烦闷也中断了,而妹妹也没要求继续,我们很快钻进自己的被窝里,睡着,做各自梦。
那是唯一的一次跟妹妹谈及妈妈,后来,再也没有机会。我是义无反顾离开的家,甚至也义无反顾遗弃了妹妹,不仅仅是因为读大学,而是场我早就预谋的逃亡,高考完故意在志愿中填写了离家很远的南方大学,不是远学,是一去不回。
当我32岁,从跌跌撞撞的生活中爬过来也有了自己的家,儿子已经三岁,我才真正的联系妹妹。然而,通过多方打听,妹妹在十岁的时候已经去世,我的难过无法言表,是巨大的精神撞击,是种崩塌,哭泣已经失去力量,无法掩埋内心的空洞。
我们的生命真像像我们的沙土城堡,轻而易举的坍塌了。
我的自责变成了一座山,也有对爸爸的埋怨,但还是写了一封信回家,爸爸老了,听说已经开始发齿脱落身体大不如从前,小病小灾的不断。
“爸爸您好吗?
很多话想对您说,但时隔多年真正谈起来好像很艰难。我们都从回忆出发吧。
我要抱歉,妈妈去世时我还年幼,妹妹更是人事不知,没给您多少安慰反而填了不少麻烦,但后来对妹妹的照顾,我真的很努力。谈起妹妹……都怪我遗弃了她,任性的一去不回,可您呢?真的有好好照顾她吗?
听姨妈说,妹妹是失足掉进池塘里的,意外吗?
我对妹妹的自责此生都无法抹去,如果真有来世,希望她能做一次我的妹妹,我会做一次她的好姐姐。为什么我们总是想弥补,而不是一开始就努力做好呢?
爸爸也是吗?所以后来没有再娶?
知道妈妈自杀的真像起,我就决定离开家了。当时我十六岁,是一次学校登记需要户口本,我翻箱倒柜时发现了妈妈的日记,也从此从悬崖边上跌落崖低。你为什么不烧毁呢?让我的人生一错再错,当然并不是没有后悔过。
妈妈已经抑郁三年了,一直服用药物,不是吗?可你们当时还是决定生下妹妹(虽然我爱妹妹)?因为你想要个儿子,爸爸啊……
我找到妈妈日记的时候,似乎你还没有打开看过,只是替妈妈保存着。因为妈妈习惯在写完日记后用根麻绳绑住,打一个很漂亮的节。当时的节还是妈妈打的,我断定你还没看过日记。
那时我都忘记生命中出现过硕硕阿姨这个人了。妈妈却一再的记录着她,妈妈是如此的在意她,甚至整本整本的日记里都有那个女人。
当时年纪小,以为妈妈很少交朋友,是因为大学同学来看她,她太兴奋而不停的打扮自己,原来她只是想战胜那个女人,还有那些漫长的夜间谈话,妈妈的声音那么尖利,也是给你听的。
你们相爱吗?
相爱吧,妈妈总是在日记里回忆你们恋爱的场面,她应该爱你。你或许也爱她。只是后来你在妈妈的同学聚会上认识了硕硕阿姨,你便中断了对妈妈的爱。对于爱情,我无法指责你。
好了,伤心的事谈起来,都不容易。事已至此,您也不要总在回忆里打转,多注意身体!”
女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