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成长真的很无趣,总标注童真代表了些什么,这种邪恶的念头,本身就是种把戏。
我只喜欢摩天轮,妈妈只允许我坐过一次,她怕高,也逼迫我怕高,可我不怕。
“宝贝,你想玩什么?”硕硕阿姨把我带向一个队伍很多的售票口,她买了什么票?谁会知道,可能她什么都没买。
我一直呆呆的等在盘蛇一样的队伍中,甚至有一刻失去了自我,煎熬的等待,放空了内心的一切。人啊,你不可能对一件事物总是保持高度的欲望,谁能低的得过时间漫长?除非你太爱它了,千方百计而过你仍然为此心跳如初,那就等吧,谁还害怕时间。可我,没那么爱这里,后来这种感觉充斥了我的人生。
爸爸一直很少说话,他不是不善言辞,可能因为妈妈的朋友难得到来,尽量避免打扰她们吧,然而,爸爸的眼神没有离开过硕硕阿姨。
“来来宝贝我给你买了气球。漂亮吗?还有爆米花。”
一个没有生过孩子的女人是怎么为人处世的?我难道是妹妹那样的婴儿吗?我他妈三岁就不要这些了。天啊,哪个孩子过了三岁还会有公主梦,还会央求没有实际用处的礼物,还会满地打滚非要来这种无关紧要的地方。
可是,一个八岁的人还是要说谢谢,因为那是她仅有的修养。
最后谁也不知道硕硕阿姨买了什么票,我只知道我没有玩摩天轮,没人在意一个孩子想来游乐场的目的,大人们玩过了他们想玩的就已经足够了。好像,父母所有的回忆建设完毕,就等同于了一切。
从游乐场回到家,硕硕阿姨呆了两天后才离开。但后来的日子就没那么煎熬了,因为妈妈不在叽叽喳喳,而我也整天在学校里度过。
这是一段改变我们命运的插曲。
硕硕阿姨走后妈妈一直提议,“我们为什么不到市里去住,那样孩子可以上更好的学校?”
“可我的工作事业都在这里,市里有什么好?空气差,交通堵,你只看学校,你不看看这里?环境多好,难道孩子的健康不重要?”爸爸不耐烦的回应着。
妈妈很少哭哭啼啼的吵闹,最多理直气壮的吵嚷几句,这次她突然抽泣起来,表明自己的委屈“我们结婚时买的房,没住过一天,就来这破山村里了,我明明可以有了孩子请个保姆后去工作,现在在这个破地方整天的带孩子,带孩子,带孩子……”
妈妈开始哭的厉害,甚至咆哮起来,没人能听清她说了什么。
“谁不让你工作了,你把孩子给我妈带你去工作啊?是你自己不放心老人带,你还要每天抱怨,你到底要怎么样?”
妈妈的抱怨从未停止过,她觉得自己不该是个只停靠给家庭的女人,她的生活可以平庸,但不能庸俗,她的生命可以不必绽放,但一定不该放逐。而爸爸却一直在自以为理解她的地方委屈着。
“你实在想去就去吧,我现在工作在这边,如果想去,你们娘仨去吧。”爸爸似乎是妥协但语气中的愤怒太明显了。
爸爸继续说“你不要总是不满,人生没有圆满,这里和那里你都是带孩子,哪里不一样?”
妈妈不喜欢沉默,那天她沉默了,以一种突然静止的状态沉默了。
第二天,刚睁开眼的我就看到窗外突然大雪纷飞,但雪落地即化,整个院子都是湿湿嗒嗒的,心理莫名的烦闷。也是那一天,我起床后第一次没有早餐——之后也不再有,“难道妈妈还在生爸爸的气?也不至于不做饭啊。”爸爸是在送我上学的路上买的早餐,我们各自吃完,各自去了自己该去的地方。
一点也不意外但特别的一天。放学后,刚到家门口我就看到不拉把我前一天堆在门口的沙土城堡刨塌了,我从很远的地方飞奔过去想打它,可不拉跑的很远很远。那天家门口不止有我坍塌的沙土城堡堆了,还有很多的人,我很艰难的才挤进家门。
妈妈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盖着被子躺在一个木板上,我惊呆了,她太不懂礼貌了,她怎么还不起床?平时我这样赖床,她一定打我。
姥姥姥爷姨妈还有奶奶他们都出在我家里,满院的哭哭啼啼,一阵阵的。姨妈告诉我,妈妈自杀了。
我没听懂,似乎是死了的意思,可为什么哭呢?死了不是还可以见到我吗,不是还可以复活吗?或者到另一个世界行侠仗义,《死神》就是这么演的。
我没有哭,家里热热闹闹了三天,妈妈被送去一个大火炉里焚烧后装进了一个小盒子,最后又被放到一个坑里。
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整个过程像梦一样,它并没有在我的回忆里变得多么的深刻,以至于多年后想起,每一处细节都是模糊的。
到最后,我也没哭。我为什么哭呢?可当我每天再也吃不到妈妈做的早餐时,我总是会饿到哭。
那是个很短暂的冬天,雪只下了一场,春天很快就来了!
春天开始,我的世界才发生了变化,不止是早餐没有着落,还要给妹妹冲喂奶粉,换尿布,洗尿布的活都成了我的事,一点也不像童年的童年。虽然一个月我就适应了,孩子总是能快速的学会新本领,哪怕是当妈妈,可免不了其中的悲伤。
我是在十岁的时候渐渐从课本里领会到死亡的,也领会到漫画中的真假。但是,与我有关的死亡过去太久了,妈妈的一去不回不至于让我彻夜流泪。
我们家门口的沙土堆一直在,小时候妈妈教我堆沙土城堡,现在我教妹妹,妹妹学的很慢,一点也不像我。
妹妹到八岁的时候经常生病,总是以头疼为由旷课在家。她念的那所小学是这里成绩最差的学校,都是一些爱打打闹闹的孩子们。是爸爸非要报名的,因为便宜,其实爸爸不缺钱。
“姐姐为什么我总会生病?同学们总说我瘦,总欺负我?”妹妹总这么问我。
“每个人都是这样长大的,我小时候也这么瘦弱,没关系的,都会好。”我用这么无力的安慰她。总有一丝丝的自责,责怪自己没有把妹妹养的更结实,可妈妈走的时候妹妹才三个月大,虽然有奶奶帮忙照顾,突然断了母乳,她一直不肯喝奶粉,渐渐就瘦了下来,后来只能给她吃一些米糊糊,没太多营养,但能维持生命啊,所以妹妹是慢慢长大的,而她的食欲一直也比同龄的孩子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