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师姐,是你啊。”她松了口气。
从机场出来赶到码头,余光暖远远地就看到了陆炎深。
就在这时,余光暖整张脸垮了下来,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说:“还好你来了。”
有居民走过,陆炎深朝他们打了声招呼,看起来非常自然,给余光暖一种他融进了这里的生活的感觉。
那人慢慢摘下了面镜和呼吸器。像是没见过这样不讲道理的人,他抹了把脸上的水,抬头看向她,语气不善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高中的时候好歹是学校的小霸王,怎么混成这样了呢?
他都不记得了吗?真的还是假的?
画得差不多后,她看了眼时间,现在走的话,正好能赶在涨潮之前回去。
再次遇到陆炎深,当初的记忆重新涌上,余光暖像是又光着上身跑了一趟一样。
水下考古队成立时间短,人员少,余光暖虽然是实习生,但是好在年轻力壮,跟在队伍里至少可以负责照顾年老的教授。
实习第二天就被通知出差,还是去很远的海岛上,余光暖很兴奋——终于不用坐在办公室了!
白师姐觉得余光暖这样的新人大概只能在后勤方面发光发热,就同意了。
指尖摸到了一个温热的东西,她下意识地低头,只见在距离她鼻尖不足三厘米的地方,一个黑影突然破水而出,带起的水花溅到了她的脸上。
3
余光暖挂了电话后,看向还在水里的男人冷哼了一声,匆匆离开。
涨潮了。
陆炎深一副天经地义的样子,反问:“我不来,你打算在柱子上过夜?”
余光暖利用白师姐当掩护,终于顺利到达办公室。
余光暖惊讶地看向他。
“我们从青礁一号沉船遗址回来,就听说你一个人来潮汐路了。我猜你很可能不记得涨潮的时间,就打算过来看看,结果,半路看到了你发的朋友圈。”说到后来,陆炎深一脸“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样子。
白师姐一脸莫名。
“那天把我踢下水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吗?”陆炎深语气里的调侃很明显。
那时候她还小,性别意识也不强,觉得陆炎深能光着膀子,她也能,就是有些不好意思。
那时候陆炎深不爱说话,总是不理她。她每个周末都去找他玩,持续了将近一个半月,他才开口跟她说第一句话——去游泳吗?
车子掉头、加速,一气呵成。
安顿下来后,白师姐让陆炎深去采购物资,陆炎深提出要带余光暖一起去。
越想越难受,余光暖长长地叹了口气,好在实习时被分在了水下考古部门,听上去还挺新鲜的。
他们现在是在跟大海、跟月球引力竞速。
走了大概一百多米,她发现两边的海水漫到了路上,潮汐路变得越来越窄,她的心提了起来。
海水漫上来的速度特别快,以她的速度,不管现在是去春汐岛,还是去春潮岛,肯定还没到就被淹了。
下午的时候,余光暖接到了一个通知。
终于,余光暖和陆炎深安全离开了潮汐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嘲笑的语气,余光暖心中生出一股怒气,绷着脸说:“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如果车在水里熄火了,那他们只能弃车上柱子。
陆炎深在游泳池里笑着说:“这有什么?脱下上衣跳下来啊。”
余光暖颓丧着一张脸。没什么,她就是想哭。
他们一起把车
考古队在岛上休整一晚后,第二天就租了渔船前往青礁一号沉船遗址了。身为新人的余光暖被留在了岛上。
“是啊。”白师姐疑惑地问,“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陆炎深?”
余光暖点了点头,满脸无害地说:“好的,我保证——”乱跑。
余光暖先声夺人,居高临下地说:“谁让你一声不吭地从水里出来吓我的?”
当看到浅蓝色的海水被一条白色的浅滩一分为二的时候,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叹。
这件事和“陆炎深”三个字成了余光暖的童年阴影。
陆炎深的声音吸引了余光暖的注意力。
在研究所的走廊上,后背突然被人轻拍了一下,她吓得差点跳起来。
余光暖看得莫名其妙,同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车子停下,两人都松了口气。
直到又被池子里的水溅了一脸,余光暖才反应过来刚刚那是个人。
岛上的居民似乎对考古队的到来很好奇,看到他们总会窃窃私语,这让余光暖有些不自在。
最近,青礁一号沉船的文物在黑市上出现,疑似有人偷盗。领导开会决定让水下考古队前往所在海域探查,从而决定是否要进行抢救性发掘。
这时,她面前出现了一瓶矿泉水和纸巾。
可是,这一次,等她从水中浮上来的时候,陆炎深却不见了。找了好一阵没找到他的人,她准备回研究所的时候又发现自己的上衣不见了。
“啊!”她吓得惊叫,整个人后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同时本能地一脚把黑影踹回了池子里。
余光暖觉得陆炎深一定是因为在潜水学校那件事想要报复她。
5
当在夕阳下看到陆炎深那张清俊的脸的时候,她心里突然一阵悸动。此时此刻,这种悸动伴随着危险降临,难以言说的感觉让她身体僵硬了一下。
1
她在水池边蹲下,伸手一下一下地撩着水面出神。
余光暖是美术生,上了大学后,学校又安排了一年的基础课,画画的手艺一直没有丢。
她好奇地问:“不坐船怎么过去?”
余光暖压低了鸭舌帽,紧紧缠着白师姐的手臂说:“师姐,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叫我的名字。”
余光暖回过神,飞快地跳了下来,爬上车。
陆炎深收起了漫不经心的笑,气氛变得严肃。
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船,考古队终于到了春潮岛。青礁一号沉船遗址就在距离春潮岛大约二十公里的地方。
余爸爸当时脸一阵红、一阵黑,揪着她回到宿舍,一顿胖揍。
白师姐来找她了。
研究所一共派了十个人,分两个航班前往青礁一号沉船遗址。
“你怎么来了?”想起被困的情景,余光暖有些后怕,声音微微地颤抖。
如此处心积虑、费尽心机,他实在太可怕了!
想起自己居然还报了名字,她想大哭,再也不想去研究所了。
“刚刚在训练馆遇上了点事。”余光暖理了理自己被打湿的刘海,状似不在意地问,“师姐,你知不知道现在在训练的人是谁啊?是不是我们所里的?”
潮汐路两边每隔三米就有一根柱子,上面有落脚的地方。柱子在起到引路的作用的同时,也能保障遇到涨潮的人的安全。
2
当看到陆炎深那张脸的时候,她吓得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余光暖从来不知道,这个祸害是从海边来的。
“谁说我不记得了?”余光暖看了眼时间,说,“我只是记错了。”
研究所隔壁就是个小学,里面有游泳池。每到暑假,游泳池就会对外开放,三块钱一个人,但几乎没什么人。
陆炎深回答说:“春潮岛和春汐岛之间由一片浅滩相连,形成了一条路,叫潮汐路。这条路在涨潮的时间消失,一天只存在十二小时。”
“我的天,怎么我才离开一会儿,你就弄成这个样子了?”白师姐一脸惊讶。
上次在水池边没注意,她这次才发现他长大后变得很高,身上那股阴郁的气质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清俊挺拔。但他再怎么好看,依旧是她的阴影和噩梦!
她改成单手抱着石柱,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打算靠玩手机撑过这六个小时。
七月的天气很炎热,到处走动的余光暖感觉到一股清凉的湿润后本能地寻找着源头,来到标有“训练馆”三个字的地方。
余光暖的脸色比刚刚更白了。她认怂了还不行吗?
“余光暖!”她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陆炎深看向蔚蓝色的海面,眼中像是有什么情绪在涌动,说:“因为啊,我是在海边长大的。”
每次想起这件丢人的事,她都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只能不停自我安慰那时候才上小学,还没有发育,上半身看起来跟小男孩没什么区别。
听完之后,余光暖对潮汐路越来越感兴趣了。
这是她第一次参观潜水学校。
一起游过泳后,他们就成了朋友。
余光暖回家后心心念念着这个玩伴。半个月后,她去研究所找他玩,又被他拉着去游泳。
她大夏天也几乎都穿着长袖上衣,更是从来不穿无袖的,不然,觉得自己在裸奔一样。
余光暖脸一红,躲开了他的视线,问:“你是看到我的朋友圈才来找我的?”
训练馆里很安静,一个人都没有。余光暖走到主池前停了下来,看着因为硫酸铜而呈现漂亮的蓝色的水面。
后来,她才想明白,陆炎深可能是故意跟她玩的,为的就是捉弄她。说不定,她遇到叔叔阿姨的时候,他正躲在哪里偷笑呢。
她遮遮掩掩地回研究所,一路上都没遇到人,可没想到在研究所门口居然遇到了她爸爸和一大群叔叔阿姨。
“余光暖,你在这里等我一下。许教授有份文件在我这里,我送去给他,你不要乱跑。”
一开始,她被他身上特殊的气质吸引,主动跟他说话,跟他玩。长大后,她才知道那种气质叫阴郁。
车很快开到了余光暖的旁边。
第三次吐,她吐出来的已经全是胆汁了。漱过口后,她把脸转到了一边,假装看不到他。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余光暖现在已经有些累了,可接下来还有将近六个小时啊。无助的感觉让她想哭。
看着潮汐路变得越来越窄,余光暖不得不爬上旁边的石柱。
午饭过后,她跟白师姐说了一声,独自前往了潮汐路。
不到五分钟,整条潮汐路已经完全被一层浅浅的海水淹没了。
他皱着眉,神情严肃地说:“发什么呆?快下来!”
余光暖的疑问到嘴边却变成了:“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晕船?”既然他不记得了,她何必此地无银三百两呢?万一一问,他想起来了就不好了。
旁边非常醒目地标着“主池水深十米”,但潜水池并不是都是十米深,而是呈阶梯状。余光暖站的这边很浅,目测也就普通游泳池的深度。
干什么?要报仇吗?
还给了岛上的居民,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这时,陆炎深笑了一声说:“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你好,我叫陆炎深。”
余光暖从那以后再也没脸去研究所了。
余光暖尤其不好。吐了两次后,她独自一人跑到甲板上吹风。
陆炎深这三个字对余光暖来说是童年阴影一样的存在。长大后,午夜梦回,每每想起他,她都是一身冷汗。
第二天,余光暖来到研究所,一路遮着脸,小心翼翼。
4
小时候,余光暖经常去爸爸的研究所玩,每次都能遇到比她大三岁的陆炎深。
站到游泳池边,看着陆炎深脱掉上衣跳下去,余光暖才想起自己没有带泳衣。
就在这时,一辆越野车从春潮岛的方向破浪而来。
这是余光暖第一次看到这个少年露出笑容。看他在水中畅快的样子,她心中生出向往,竟然没觉得他的话有什么不对,将上衣一脱就跳了下去。
他继续说:“而且,潮汐路消失的时间每天都不一样,因为每天涨潮的时间都比前一天晚十五分钟。”
万一遇见他,他拿那件事笑话她怎么办?她不要面子的啊?
陆炎深像是被她突然的变脸逗笑了,整个人软了下来。他伸手揉了下她的脑袋,调侃说:“我看你一点都不害怕,还有心情发朋友圈。”
看着师姐匆忙离开,她收起乖巧的样子,四处张望。
“居然还有这样的路!”余光暖看了看陆炎深满满的两手,毫无帮忙的自觉。
随着船一阵摇晃,她胃里翻滚,又要吐了。
那人湿润的眼睛里忽然浮上笑意。头发上的水珠滴到了他的眉心,沿着他高挺的鼻梁滑下。
“这附近还有一座岛叫春汐岛,不用坐船就能过去。”
听到车外的水声,余光暖紧张得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看着陆炎深握着方向盘、骨节泛白的手。
余光暖激动得眼睛都红了,大喊:“这儿有人!快救救我!”
天已经开始黑了,海水的颜色在慢慢变深,等到夜幕彻底降临,就会变成一片漆黑。余光暖看着延伸到天边的海面,心中生出了畏惧。
白师姐想了想,说:“应该是陆炎深吧,水下考古队的王牌,人长得还很帅。”
“偷偷摸摸干什么?快走吧,要迟到了。”
她爬起来,想看看那人怎么样了,刚好那个人再次浮上水面,手臂搭在池边。他身上穿着黑色的潜水服,她看不清他的脸,从短发可以看出是个男人。
她的人生好像总是这么不如意。她性格好动,却有个搞学术、喜欢安静的爸爸。高中分科时,她在家闹得天翻地覆,好不容易选了文科,还搞了美术特长,本想着可以放飞自我了,却在高考填志愿的时候被迫填了文物修复专业,每天在实验室一坐就是一天。大夏天的,她本该在家里吹空调看电视剧,却被爸爸扔到了考古研究所实习。
沿着这条路,她体验了一下从春潮岛走向春汐岛,随后找了个位置极佳的地方,拿出了速写本,打算把这难得一见的风景画下来。黑白线条不足以描绘这蓝白色的景象,还好她带了水粉。
从码头到青礁一号沉船遗址附近的岛屿还要坐两个小时的船。海上风浪很大,不到半个小时,考古队的成员就全都出现了晕船的症状,躺的躺,趴的趴,唯独陆炎深一点反应都没有,平静地望着外面出神。
一个梳着两个辫子的小女生光着上身在路上奔跑,画面十分辣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