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袁枚《续子不语》有云：“常州蒋明府言：佛所骑之狮、象，人所知也；佛所骑之犼，人所不知，犼乃僵尸所变。僵尸尸变后，作怪声哀号，三跃三跳，化作兽形而去。尸初变旱魃，再变即为犼。犼有神通，口吐烟火，能与龙斗，故佛骑以镇压之。”
这是一方废地，龟裂的土地硬邦邦的像块状拼图，清晰、深刻，干旱的大地透着无奈的哀伤。
空无一人的城镇寂静的可怕，林夕停了下来，“前辈，这真是你家？”
“是的。”苍白的手掀开黑色斗篷，露出一张病态无血色的脸。
林夕皱眉道：“那有人会居住在这种地方？”
君行驻足，不喜这荒芜，“冥炎？”
没有一点绿色，隐约能看出块凹陷地是一条干涸的河床。废弃的城镇破损的厉害，整齐的排列能窥探曾经的繁华。
“看那山头，便是我的门派。”冥炎指着远处的光秃秃山坡，上面有一座黑色宫殿。
林夕疑惑道：“这里以前不是这般模样吧？”
冥炎点头道：“嗯，五百年前是灵气浓郁修仙者向往福地。现在这里没有一丝灵气，白送给别人都没人要。”
很快三人飞到宫殿前，大门上牌匾刻着万寿宫三个金色大字。君行记起上一世，万寿宫旱魃凶名震撼修仙界，以一人之力与整个修仙界为敌。月初为了救耀光自断一尾，断尾之痛到底有多痛，君行不知道。永远忘不了月初惨白的小脸，全身冰凉，迸沁着冷汗。
殿内走出三位元婴修士，恭谨行礼：“弟子恭迎老祖。”
冥炎摆手，“退下。”
林夕盯着退下的三人，“前辈，他们也是傀儡吗？”
冥炎缓缓开口：“不是，他们是我炼制的僵尸。”
“僵尸还能炼出来？”林夕瞪大双眼，难以置信。不是僵尸咬人脖子后尸变的？
冥炎也不嫌烦细细道来：“我先将新死的尸体炼成僵尸，再把别处寻来的魂魄抹去记忆，放进去后就变成活生生的新人。”
君行轻笑，“旱魃炼制些徒子徒孙，有什么好惊讶的。”
冥炎道：“寂寞久了，人多热闹些。”
2
冥炎指着一个没水的池塘道：“这里原本是一汪灵池，有护山灵兽看守。灵泉没了，灵兽也不知所踪。”
林夕不客气道：“灵池没了还不是因为你是旱魃，确定那灵兽不是你杀的？”
冥炎自责道：“这里变成这样确实是因为我。唉！我也在尽力补救，你看现在僵尸已经有五万之众。”
“……”
冥炎带着林夕、君行将万寿宫逛了个遍。万寿宫弟子进退有度，谦逊有礼。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他们是僵尸，真的很难分辨出是人是尸。
林夕觉得新奇，在荟萃楼的傀儡只能简单的交流，而这里僵尸不同，他们是有自己的思想的。
冥炎见林夕并不害怕，便随她去，拉着君行喝茶去了。
君行端起茶杯，品了一口道：“当真回去了吗？”
冥炎苦笑道：“君兄不是亲自经历过，难道还怀疑轮回石的能力？回去又能怎样，什么也做不了，要不然这万寿宫早就不在了。”
冥炎将墨玉递到君行面前，君行接过仔细戴到脖颈上。
君行凭着前世记忆，知道卫商手里有《上古异化诀》，于是向卫商透露锦娘魂魄的下落。卫商根本不信，君行不得已说出重来一世的秘密，卫商找来好友冥炎，三人商讨后才发现，君行脖子上有块轮回石。
真正拥有《上古异化诀》的是冥炎，他答应给君行，但是有一个条件，借轮回石一用。
君行不知墨玉石有如此威能，从记事起戴在脖颈上没摘下过，项圈也随着他长大慢慢变大。把它交给外人非常不舍，为了变形只能双手奉上。
“君行，这里真好玩，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僵尸。原来僵尸和人类一样走路，并不像林正英僵尸片一样，整天跳来跳去的……”林夕手舞足蹈，越说越兴奋。
冥炎笑道：“喜欢的话可以住下来。”
“好啊！”林夕想也没想便应道。
君行怒吼：“笨蛋，这里没有灵气，怎么修炼？”
林夕这才想起修炼才是头等大事，手指冥炎，“前辈，你想把我变成僵尸？”
冥炎无辜的看着林夕，“你想留下，我总不能赶你走。”
林夕听了觉得有道理，又觉得那里不对劲。干脆不想，坐上桌跟着品茶。
3
冥炎心情似乎不错，有问必答，大大满足了林夕对僵尸的好奇心。
“前辈，你是怎么变成僵尸的？”林夕终于问出心中最大的问号。
冥炎放下茶杯，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慢慢道来：“那时我还是一名金丹修士，跟着师兄弟们外出历练，不想遇到高阶邪修。我被杀死后，魂魄被邪修抓住一口塞进嘴里……”
“啊？”林夕连忙闭上嘴巴，若无其事的接住君行飞过来的刀眼。
冥炎继续讲道：“我心里明白我已经死了，但是不知道怎么又活了过来。于是很高兴的回到门派，还把这件事告诉了师傅……”冥炎停下来，眼睛从君行身上移到林夕身上。
“你师傅不接受你死而复生？”林夕被看的有些不自在。
“是的。”
冥炎垂目，陷入遥远的回忆当中。
他也算是天之骄子，二十岁便结出金丹。师傅、师娘爱护有加，师兄弟们感情深厚，师傅的女儿玲珑师妹像他的小尾巴。但是，死而复生后，一切都变了。
师傅带头诛杀他，满身血污的逃出来。因为鲜血滴在地上，引发了可怕的瘟疫，差点又丢了好不容易捡回来的性命。
凡人一个接一个死去，筑基以下的修士也没能幸免。修仙界陷入恐慌，终于查到了瘟疫源头，所有门派聚在一起，派出二百多位元婴修士前来诛杀他。金丹期的他那是对手，退无可退绝望的仰天咆哮，突发异变化身为旱魃。
最后一个元婴修士倒在血泊中，他一步一步朝师门方向走去，所到之处土面裂开缝，河流渐渐的干涸，花草树木迅速地枯萎。没有生机后，灵气也消失不见了，周围变得死气沉沉。
林夕看冥炎满脸悲哀，小声问道：“你师傅把你赶出来才来这里的？”
“这里以前不是万寿宫，而是叫灵隐宫，也是我的师门。当年我化身旱魃，失去意识灭了整个师门。”冥炎淡淡地应道。
“所以你很内疚，把他们都变成不老不死的僵尸。”林夕自动补脑，“还是恨他们抛弃你，让他们变成你的同类？”
冥炎眯眼笑着说：“我当时是没有意识的。”
“君行，你说呢？”林夕不死心看向君行。
君行眼光微闪，很想知道冥炎回到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灵隐宫被灭了，似乎什么也没有改变，自己是不是也逃不脱被抽筋剥皮的命运。
4
夜晚的万寿宫灯火通明，长长的街道两旁摆整齐的摆好地摊。僵尸们讨价还价，破旧的镇上热闹起来。
君行绷着脸，一点也不想逛街。林夕拉着他在僵尸中间穿梭，“快点，去前面看看。”
恍惚间听到甜甜的呼唤，“君哥哥快点，那边有放花灯。”
月初挥舞着纤手催促，那天的月初像误入凡尘的仙子。欢喜的摆弄街上的物件，看到小孩手里的冰糖葫芦馋得不行。
“好酸。”月初吐了吐粉舌，好看的小脸皱成一团，才吃一口就退给了老板。
“君行，发什么呆？快过来。”林夕跺脚，跑回来拉着君行就往前面钻去。
林夕像个好奇宝宝，每个摊位都要看看，将东西拿起来摸摸。僵尸卖的东西是增强阴气的，活人用不上。
“小姑娘，喜欢就买一个吧。”一名筑基期女僵尸热心推荐道。
“这个是怎么卖的？”林夕指了指地上的迷你版僵尸娃娃，一掌高不到，青白色脸肉嘟嘟的，摸着还挺软的。林夕一眼就相中了它，舍不得放手。
君行拖着她就走，不知道她怎么喜欢僵尸，别人看到都要绕道走，不是个正常人。
“放开我，我要买一个。”林夕大叫，“老板娘，我住在万寿宫，你帮我送过来。”
君行被气笑了，“你拿什么买？”
“对哦，不知道灵石行不行的通？”林夕一拍脑门。
“行，行，八百块下品灵石，赠送一间娃娃房。”女僵尸手拿着僵尸娃娃，笑呵呵立在一旁。
“什么？这小娃娃要八百下品灵石？”那间房是个木头盒子，俗称‘棺材’，林夕觉得定是欺她年少。
女僵尸笑道：“客人是人类吧？你有所不知，这娃娃认主以后，是可以随主人进阶而进阶的。作战时放出来，无声无息就能杀死对方。”
林夕怀疑的看了女僵尸一眼，还有此等好事。付了灵石，将娃娃拿在手里爱不释手。
“你那来的灵石？”君行知道她身上不会超过五十块下品灵石。
“嘿嘿，姐也是有钱人。”林夕没想到王树成储物袋全是灵石，妥妥的富三代。想到此又觉得惹了个大麻烦，听说很多大能对子孙尤为重视，仔细回忆应该没有留下痕迹。
还没发生的事想也没用，林夕甩掉脑中的担忧，高高兴兴去找冥炎前辈。
“前辈，刚得了个宝贝，你帮我掌掌眼。”
冥炎微笑，这丫头是第一个敢在他面前吃完整只鸡。知道他的身份后，还粘上来不肯走的。
“我帮你看看，嗯？还真是个宝贝。”冥炎拿在手里，感觉到强烈的气势在娃娃体内涌动。
“嘿嘿，我怕被忽悠，特地拿来给你看看。”林夕暗暗欢喜，又多了一个助力。掐诀祭出心头血，将繁琐的主仆契约打入娃娃体内，却受到强大的阻力，林夕不信邪用上十成功力再次打入。
冥炎有意助她，突然放出旱魃威压，娃娃体内魂魄安静下来，林夕顺利将心头血打进去。契成，万寿宫所有僵尸仰天长吼，听得人心惊胆寒。
5
“前辈，我不能回太乙门，我还要去给锦娘送药。”林夕现在有实力，只想做个散修。
冥炎眯眼道：“送药之事，我亲自替你走一趟。你在我这住了半个月都不曾提送药之事，是不想帮我吧？”
林夕摇头，“没有的事。”
冥炎叹气道：“实不相瞒，我最近得到消息，唯一的师妹，也是我师傅的女儿，被关在太乙门。你也知道，我的人都是僵尸，不好混进去，要是被发现肯定会引起恐慌，甚至引起战争。”
林夕一时口快露了底，回太乙门不是找死？先不说王家会不会怀疑到她身上，上次以卫商徒弟的身份进的苍澜秘境。脑中闪现金光闪闪“卫商首徒”四个大字，可恶的奸商卫。
林夕委屈道：“前辈，我在门派得罪了大能，逃出来的，现在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大门派明面上正派，实际卑鄙龌蹉，我短短一年的时间从练气期到了金丹期，这样回去不是死定了。”
冥炎不说话看向君行，片刻后，君行微微点了点下巴。
林夕当然知道他俩有密谋，瞪大双眼，忘了装可怜，到底谁是主人？上次在烈阳岛也是，岛主直接把她当跟班的。前辈又是这样，这主人当的好窝囊啊！
“听说你还有一只灵蛇蛋，我这有十块极品灵石，助你浮化它。”冥炎好心提议，拿出十块晶莹剔透的灵石。
好浓郁的灵气，林夕忍不住伸长脖子，白光一闪，灵石已经到了君行手里。
“君行，留一块给我。”林夕顾不得形象，扑过去就抢，被一道透明禁制弹飞到地上。
“来，这还有。”冥炎微笑递过来两块极品灵石。
林夕后悔啊！为了两块极品灵石把自己给卖了。前面的君行背手而行，后面跟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光头，臭着脸，嘴巴噘的老高，脖子上缠着一条拇指粗的墨蛇。
“为什么是主仆契约？”小光头突然回过头怒吼，惨白的脸狰狞地纠结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