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画

2019-02-11 17:41:35

悬疑

总而言之这位少女就是一个无解的谜,林然也从没打算询问她的背景故事,只不过是希望在这里得到些关于案件的启发。喝了大半杯咖啡后,他终于组织好语言,开始叙说两天前发生的命案。

受邀参加朋友的朋友的婚礼,本身听起来就是件奇怪的事,更何况理由还是因为他的照相技术……现场明明已经有婚庆公司请来的专业摄像师,而他只是个报社的落魄记者罢了。不过因为正值休假,闲着也是闲着,再加上有大餐吃还有一笔外快,所以他深思熟虑后还是没有拒绝。

“对的。”

“对啊,陈基龙就是个书呆子,学医的现在还这么落魄,拿什么和舍长比啊,虽然说那喜娘坏了道上的规矩,但是什么东西在金钱面前都是扯淡,而且女孩家里人自然也希望她嫁个好人家不是吗?”

“你怎么知道?”

在这种偏僻的城市角落独自经营这家鲜有客人的咖啡厅,住在二楼平时几乎足不出户,这就已经足够奇怪了,而且林然迄今为止还没见过肤色比这位少女更加白皙的人,就像从未接受过太阳光的拥抱一般。而且在她的锁骨偏下的位置,有条和清纯气质十分不合的纹身,应该是串极小的字母和数字……他当然不能睁大双眼凑过去细看,否则可能会有比被打耳光更加恐怖的事发生。

“警局的人过来调查后发现,毒药应该是下在喜娘随身携带的润喉糖里,瓶子上也确实检测到了毒药的成份。”

面带微笑地说完后,少女就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拿起那本厚书。

婚礼进行的很顺利,按照当地的习惯,新郎经过伴娘团的重重考验后终于把娇艳的妻子接回自己老家,古色古香的礼堂里酒席早已备好,亲朋好友们络绎不绝热闹非凡,丰盛的菜品在外面的爆竹声中也是接二连三的上桌。林然用自己廉价的照相机也拍了不少照片,到最后挑选出好的传给那位朋友就可以了事走人,当然还有那笔酬劳。

看似困扰的谜题就这么在少女轻描淡写的语气中解开,林然看着她娇俏的脸庞,心里除了叹服还有不少感慨。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喜娘面带贪婪数着手上最爱的钞票,然而死神其实已经悄悄降临身边。这或许也正是陈基龙真正的想法吧,刚好在婚礼高潮部分死去反而是次要,或许是天意如此。

“那么当初的媒人显然也是她兼职的喽?”

已经躺到摇摇椅上的少女被他逗乐了,“今天终于想起来问我了吗?”她双眼中忽的闪过一丝狡黠,淡淡地说:“叫我白华吧。”

“好像是那个村里最有钱的,不过你怎么知道?”

“可是从毒发的时间倒推来看也吻合,那时候喜娘也没吃其他东西,现场的菜肴酒水也都没查出有毒物质,应该没有其他下毒的机会了吧。”

“嗯,我觉得这倒不是重点。”

“哦?”

2

“嗯……”林然挠了挠头,“大部分喜娘都是这样吧,干这一行还挺赚钱的。”

看见他沉默不语面色沉重的宛如雕像,少女轻笑着摸了摸鼻尖,“另外,如果你要通知警方的话,最好匿名,为了你的安全考虑。”

暮色完全降临后,婚礼也进行到最后的高潮,浓妆艳抹的喜娘接过话筒自报家门,之后用当地方言喝了几个彩头,在满座宾客配合的叫好声中开始领着新郎新娘挨桌向那些亲戚们收见面礼。这是流传已久的习俗,也是整个婚礼最无聊的部分,专业摄像师还是要跟拍,但林然却觉得没有必要,找到自己那位朋友一起坐下享用晚宴。他是自己开车来的,正好可以把酒推了。

虽然听起来她说的话也有些道理,但林然还是感到不解。

男子从喉咙里挤出了声冷笑,抬手抚摸着自己的卷发,“最开始的时候,那喜娘是把女孩介绍给陈基龙的,你有印象吗?也是大学时候的朋友嘛,陈基龙那时候也是高兴过头了,把那女孩的照片拿出来给我们几个人看,结果舍长就一见钟情了,后面怎么样,你应该也猜的到。”

大捆的钞票不断装入伴娘手提的袋子,话筒的音量调的很大,可是当喜娘的声色逐渐染上痛苦、面色变得扭曲时还没有多少人在意,最后她的喝彩完全变为呻吟,开始弯腰呕吐不止,客人们才放下手中的杯子碗筷,齐刷刷地站起来看向礼堂中央,但这时喜娘已经在摄像机的补光灯中倒地痛苦的扭动起来,片刻后彻底没了动静。

她也不推托,站在旁边休息了一下,等到林然把花盆全都搬完时,她已经在吧台倒了一杯鲜榨的橙汁,“所以,有什么发现吗?”

“什么鬼?”王子超在电话里断然拒绝,粗犷的声音让人联想到战争片里指挥官在下令开炮,“婚礼上死人已经够惨的了,你这不是去搔人家的痛处吗?”

路上王子超还忍不住要抱怨,虎背熊腰的身形碰到积水坑还要踮着脚跨过去,不想弄脏脚上山寨的名牌鞋子。不过林然听了也只是耸耸肩,大不了之后请他吃顿饭也就算犒劳了,神经粗的人还是很好哄的。

林然和这人不熟,话题就交给王子超来主导,这在来的路上都已经说好了。

面上尽力在掩饰,但林然的心头已经在狂跳,好一个因果循环的报应,这不就是少女希望他调查到的动机吗?难怪之前她会问喜娘的珠宝首饰,还有新郎的家境。如此看来下毒的凶手很大几率就是新郎的朋友陈基龙,因为被横刀夺爱所以对见钱眼开的喜娘怀恨在心,策划了这起婚礼上的毒杀,本质上就是为了报复。

少女低下头,抬手轻轻掐着下巴,双眼有些出神地看着桌面,“就算在装糖的瓶子里检测到成份,也不能断定毒药就是下在里面的,首先那里面不可能凑巧的只剩下一颗糖吧?而且如果糖的味道有异样,谁还会把它继续含在嘴里呢?”

惊讶之余林然差点呛了一口果汁,“你是说……”

林然看的出来,其实面前这位少女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林然此刻正站在一家便利店的门口,手上拿着充当午饭的三明治和果汁。他看着阴云笼罩着这座城市,稀少的行人像苦修般躬身缩着脖子,手上撑的伞也并不能完全阻挡雨点的侵袭。

“别提了,出了这种事情,还谈什么结婚啊,你觉得他们家里人还会同意吗?”

男子将手环抱在胸前,交叠的两腿不停的在抖,“不知是哪个疯子做的出这种事,要快点抓到才行啊。”

“结婚的那对新人,男方家里很有钱。”

“所以说这也是命啊,当初要不是那喜娘介绍的,也就没这种事了不是?”

“罪与罚……”

正在帮林然倒第二杯咖啡的少女听完他讲到这里的经过后,明亮的双眼中顿时浮现出些许诧异,“在那种场面下,死的偏偏是个外人,婚礼变丧事,难怪突然下这么大的雨啊……从症状听起来,毒药是氰化物吗?”

“放心,我有自己的渠道。”

少女不明意味地点了点头,“听起来是简单干脆的蓄意谋杀,调查到现在应该也有些眉目了吧。”

“为了保证致死剂量,纸币上的毒药成份应该足够作为证据。”

“如果陈基龙真是凶手,那他是如何下毒的呢?如果他当时一直和那几个朋友在一起的话……”

少女轻笑着抬手拢了拢微卷的长发,之后将留声机的音乐声调小一些,“说来听听吧,或许是久违的乐趣也说不定。”

他和王子超在机缘巧合下认识,到现在也不过半年。后者经营了一家古玩店,和那些鱼龙混杂的什么人都有些接触,经常有些不为人知的小道消息透漏。

少女点了点头,真相已经近在她的掌握,“反过来考虑,如果不需要知道那喜娘的个人习惯,那么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下毒的凶手,也都有机会,就看什么样的手法了,目前的重点更多的在于动机……去调查一下吧,这桩婚事完整的始末,包括不为人知的细节,我在这里等你回来,约瑟夫.普利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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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笑了笑,并没有吊他胃口的意思,“如果不是喜娘的私人习惯,那就看她明显的习惯,你应该也有印象,那就是有些人点钱的时候,会自然的时不时把手指放到嘴里沾一下。”

因为林然不知道那些见面礼的钱如今去了何处,所以时间还是不能耽误,看来今天的征途还远没有结束。喝完杯中的橙汁后他便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迟疑了半晌,这才鼓足勇气回过头,“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没错,当时客人中也有懂学医的人,他们过去还没开始尝试措施就都摊手摇头了,喜娘的呕吐物里有很浓的苦杏仁味。”

虽然礼貌的在问,但实际上她已经从身后的玻璃架子上拿了一个马克杯。

新郎那位死党住在市中心一处高档小区,显然也是非富即贵,两人过门口的安保还费了好一番事,最后总算是搭上了电梯。来开门的是一个卷发凌乱,面容清秀但眼神难掩轻佻的年轻男子,光着上半身,下面也只围了条浴巾。

没错,已经是曾经的朋友了,在学校里模糊了不少身世背景的差距,但那种不分你我的关系如今回想起来就像是梦一场。

“白华……”

不明白为什么,少女的嘱托总会让林然觉得自己心里久违的产生了刚开始工作时才有的热忱,当然也有可能是这样的案件对他来说有种莫名的吸引力。话虽如此,调查这件事却并不容易,费尽周折最后还是要通过当初请他去照相的那位朋友。

忘记了位名人曾经说过,长相漂亮的女人是很危险的,如果长的漂亮还外加聪明过人,那倾国倾城就绝对不是个夸张的词汇。但硬要说的话,真正让他望而却步的是神秘感。

以林然心里的判断,这十有八九是个假名,不过真是好听。

他松了口气,把伞插进边上的伞筒,感觉就是为他准备的,因为明显没有其他客人,看这雨势之后也不会有人来。店里单排的桌椅和角落的书架还是在原来的位置,音乐也还是从吧台上的古董留声机传出来。就是左手边的墙角多了几盆花草,原本是摆在店外的架子上,看来主人并没有忘记它们的死活。

还是和王子超在刚才的城市广场分别,并且约好了下次请吃饭的时间,林然马不停蹄的继续朝城北赶去。虽然因为职业已经习惯了奔波劳碌的日子,但两腿仍不免有些发酸。此时雨已经完全停了,他便把伞收起来,接近傍晚时分才到了熟悉的转角。咖啡馆的门敞开着,身穿连衣裙的少女正在把那些花草一盆一盆的重新搬回门口的架子上。原本平淡无奇的欧式建筑和胡同此刻都成了意境深远的背景,远远看去美的像一幅画。

从斩钉截铁的语气来看,林然觉得他倒确实和新郎的感情不错,虽然当时在婚礼现场好像没看到他。

那花盆明显有些份量,林然赶紧过去帮忙,但反倒是少女有些诧异的抬起头,双颊带着些许潮红,“怎么这么快?看来真的要给你颁发普利策奖了啊。”

短暂的沉默后,男子邪魅一笑,双手抓着腰上的浴巾边站起来。这可真是明显的逐客令,从这话里林然还感觉到,其实命案一发生,这名男子就已经猜到凶手是谁,只是他既想揭发真相,又不愿自己做这种出卖曾经朋友的事,所以才会在今天家里还有女伴的时候答应见他们。

“你第一次来我店里就是因为案件,我还能有什么想法呢?”

正当林然站在门口动手把外套上的水珠拍掉时,吧台后方传来一道略带慵懒的空灵女声:“没关系的,进来吧。”

“哈,如果不是那位喜娘介绍的,那在一起的就不一定是他们两个了。”

“因为润喉糖是贴身携带,而且这属于不太引人注意的小习惯,所以最有可能下毒的应该是身边的人,目前警方在朝这个方向调查。”说着林然又摇了摇头,“那喜娘独居在城里,不过情人似乎多的数不过来……”

“咳……咳!”

这就是接下来最关键的问题了,林然低头沉思,如果毒药不是下在喜娘贴身携带的润喉糖罐里,陈基龙哪里会有机会下毒呢?事不宜迟,在天黑之前他要再去一次巷区的咖啡馆。

店主是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长发少女,身穿淡蓝色的连衣裙,正惬意地躺在摇摇椅上翻看一本精装厚书,她没有起身的打算,甚至没有抬起头看今天店里唯一的客人。

“所以说又有命案发生了?”

“你也是个劳碌命,好好的休假不在家睡大觉,管这晦气事干嘛?”

短暂的沉默后,少女终于合上书坐起来,她伸手拉动下方的一个不知名装置,摇摇椅就变回了普通的靠背座椅,“喝咖啡吗?”

顾不上酸甜味道对味蕾美妙的刺激,林然放下杯子,将调查到的事完整地说了一遍。少女坐在吧台后面用手指把玩着长发,直到听完也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和她之前说的一样,简单干脆的谋杀。

最后王子超还是表示,新郎有个大学时期的死党,可能知道的会比较多一些。林然于是和他约在距离最近的城市广场碰头,之后一起去那人的家里询问。

当时林然也和那位朋友一起在现场维持秩序,所以印象深刻。他之前接触过几次毒杀的案件,反应自然也是有的,如果是砒霜的话毒发身亡的时间不会这么快,还有足够的抢救时间。

林然愣了一下,“怎么说?”

这种画面林然似乎只在影视剧里见过,家里的装潢也是奢华无比,楼中楼的设计跟别墅比也不遑多让。瓷器玉石,名贵酒品之类的藏品架子上应有尽有,沙发旁的墙壁内嵌超大鱼缸,昂贵的热带鱼群在气泡中穿梭。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走过几个转角,那家开在死胡同里的咖啡馆已经出现在眼前不远处。不知要有何等的商业头脑才会选择把店开在这种地方,如果没有玻璃橱窗和木质装饰这样的欧式装修风格,根本就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原来是一家店面……更何况咖啡馆的倒闭率可以说是居高不下。

说到这里男子叹了口气,“现在看来婚礼上会发生这种命案,也真是因果循环的报应。”

“就是都在一起,下毒的机会才更多。”

都是识趣的人,王子超和林然二话不说,礼貌的起身告辞。在回去的路上,前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好歹也是个记者,可别听风就是雨的,真以为陈基龙会是下毒的凶手吧?那天婚礼上他也有来,而且一直都跟我们在一起。”

早上突然的倾盆大雨在这座城市肆虐开来,放眼望去稍远处的街道建筑都已经笼罩在白雾之中,除了被困在商店里的躲雨的倒霉行人,路上连车都少了很多。林然撑着一把黑伞,感觉两边的裤脚都湿了不少,心里也是颇有些无奈,因为他要去的地方在城北纵横交错的巷区,开不了车。

王子超的语气中透着惋惜。

“我已经告诉了你们想知道的,现在时间也不早了……”

“没错,好事将成,男方家里除了之前给喜娘的酬劳,婚礼当天肯定还额外包了份红包,凶手提前把毒下在了自己随礼的钱上,然后找机会调包。”

密集的雨点落在伞面上哗啦作响,昏暗的巷子使得那家咖啡馆里透出的橘黄灯光更显温暖,林然走到雨棚下面才费力地合上伞用力甩了甩,之后伸手推开门,低沉优雅的爵士乐顿时混进一连串风铃的不协和音。

这种摇摇椅是老年人用的,林然绝对在什么地方见到过同款,可能是某个敬老院,所以眼前的画面实在太过违和……吧台上白烟萦绕,咖啡机正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这么刚好的时间似乎也是为他准备的。一时间各种想法占据了他的思维,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少女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嘴角扬起若有若无的弧度,“那位喜娘身上有很多珠宝首饰,衣服也很贵重?”

如此林然反而更加不好意思了,原因很多的是在于他来这里的目的,他摸了摸后颈,走到吧台前坐上其中一张高脚凳。

“我问你几个问题吧。”

林然喃喃地念出书名,继续喝着剩下的咖啡,听起来外面的雨势已经渐小了。

原本音响还放这喜庆的音乐,之后顿时响起无数女客人尖叫的不协和音。

楼上的卧室里传来女人说话的声音,而且不止一个,林然顿时觉得有些尴尬。不过王子超对此却不以为然,大大咧咧的在真皮沙发上落座,整个人好像要陷下去般。

和警方的观点相同,在他看来,肯定是她这种混乱的私生活被哪位蒙在鼓里的情人发现了真相,结果招来杀身之祸。

这番话直戳进林然内心,他只好端着杯子先夸一句,“咖啡的味道好极了……”

林然和王子超对视一眼,显然两人都没料到背后还有段这样的隐情,“你是说那喜娘收了钱,才转而把那女孩介绍给现在的那个新郎?”

林然有些诧异,同时顺从的接过那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淋雨后喝一口简直寒意尽消,香醇的苦味也足够提神。

说到这里少女不由得摊了摊手,“反正百元大钞都是一个样,只要金额相等就不会被发现,等到喜娘自己把钱上的毒送入口中,死在婚礼现场时一片混乱,有学医背景的他再趁人不注意把喜娘身上的钱再次调包就可以了……不过那种自以为聪明的人是不会把带毒的钱拿走的,那样或许会被人发现,我估计那最关键的证据会被换到伴娘收满见面礼的包裹里,藏起一片树叶最好的地方就是森林,不是吗?”

“我也没说直接去问那对新人啊,应该还有其他知情的熟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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