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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1-20 22:07:35

婚姻

1

许瑾遇见于心袖是立秋的第一天。她们俩并排坐在诊所的长椅上。许瑾对着于心袖一笑,露出一颗俏皮的虎牙。她说,姐姐,你也是来做治疗的吗?

于心袖点点头又摸摸肚子,是啊,听别人说这里不错,所以来试试看。她问许瑾,你呢?结婚多久了?

有三年了。从一结婚就想要孩子,可是怎么就是怀不上。许瑾苦笑一下,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我也是来这碰碰运气。于心袖淡然地一笑。

很辛苦吧?一起吃午饭的时候徐瑾问于心柚。她把自己面前的红枣枸杞茶往于心袖前挪了一挪,从第一次见到于心柚,徐瑾就注意到,这个女人的脸色一直不太好。徐瑾自己也做同样的治疗,每周一次针灸,每天喝三次中药外加理疗按摩,她知道这漫长的过程会有多么的折腾人,不过还好自己年轻。

哎,还不都是为了要个孩子么。于心袖浮上来一个苦笑,以前有过一个,后来出了点意外,掉了,自那以后就再也怀不上了。

我也一样啊姐姐,许瑾说,人家都说,儿女这东西是天生命里就注定好的,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全是天意。

没关系,事在人为。都说念念不忘必有迴响,你心里一直想着这件事,就一定会发生。于心袖望著许瑾,眼神里泛著温柔的鼓励。

借你吉言。许瑾的脸上浮上来一个笑容。

2

许瑾回到家,把自己摔进大大的沙发里。老区不在,她也懒得在家吃饭。老区上次回家还是上个月,最近他一直在欧洲打理分公司的事,忙到天昏地暗,每隔几天才给她打来一个电话。

老区叫区志杰,大她十七岁。彼时她还在上大四,老区是她实习公司的老板。她第一次见他,是在写字楼的门口,她穿著别扭的高跟鞋毫不意外地摔倒在区老板的面前,虽然是偶像剧里早已经被用烂了的桥段,可女主角白嫩得像是能捏出水来,一脸的楚楚可怜更是惹人怜爱。那一天她握住了区老板微笑着伸过来的手,她知道自己成功地吸引了他,那之后果然没多久,区老板的司机交给她一个信封,里面是一张星级酒店的房卡。

老区。他们第一次独处时她这样叫他。

他笑了,伸出手来刮她的鼻子,再揽过她的腰,深深地吻她。酒店房间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她看到老区那不再年轻却泛著欲望的身体,浸泡在这暧昧撩人的房间里,从头到脚都是红的。

他们的事很快就在公司传开了。她却没有辞职,每天昂首挺胸踩著越来越高的高跟鞋照样来实习。大学正式毕业以后,她去了别家公司上班,兢兢业业从不迟到早退,很有拼劲。她从小就是优等生,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想工作,她也想嫁给老区。

她心意明了,却从未逼过老区,她告诉老区,自己并不需要他的照顾,他们俩之间的爱是势均力敌的,老区如果离开她,她会伤心难过,却不会绝望,更不会痴缠。

因为,自己已是成年女人,她看不起那些一恋爱就退化成巨婴的女人。

一年后的冬天,他们一起在新年假期里去了加拿大度假,在温哥华的雪花里,老区向她求婚,她微笑着同意了。

婚礼比她想像中的还要隆重。从热带小岛蜜月回来的当天,她就正式搬进了区家,成了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一结婚她就想给老区生个孩子,男孩女孩都行,当然,儿子更好。“香灯”,她听别人议论的时候说过,老区这么大的家业,却没有个传香灯的继承人。

结婚的时候她不是没有侥倖过,自己年华大好人生也正是得意时,想她从一对下岗工人的女儿变成了如今的贵妇人,一路走来,每一步都尽在自己掌握中,即使大学二年级意外怀孕去堕胎,大夫告知她手术之后很可能再也不会有孩子的时候,她也没有害怕过。她当时义无反顾地上了手术台,是因为她根本就不相信会有能难倒她的事情。

可是渐渐的,围绕在她身边的议论多了,家里的阿姨也总是盯著她的肚子看,她的心有点发虚了,她听说了那家以治疗不孕不育出名的中医诊所,开始背着老区,每个礼拜去治疗一次。遇见于心袖让她心里松快了不少,于心袖跟她说过自己的事,老公是三代单传,家里也谈不上富贵,两口子都是普通的白领,现在都还在租房子住。结婚的时候于心袖就已经不年轻了,后来流产了一次,现在年纪大了,怀孕就更是难事。听说她老公已经给她下了最后通牒,一年之内再怀不上,他们就离婚

郎心如铁。许瑾想,哪怕那男人是个穷光蛋,面对一起吃苦的女人的时候还是该翻脸就翻脸。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不过还好老区还没有跟她抱怨过。他的事业越做越大,夫妻俩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她虽也工作可回到空荡荡的豪宅里也总是感到寂寞。她是该有个孩子了,不为别的,就是有人陪自己说说话也是好的啊。

许瑾把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常年的素食加运动让她的身材一直保持的很好,小腹平坦光滑,皮肤泛着健康的生机勃勃的光泽,可只有许瑾自己知道,那裡面是个安静沉默的宫殿。它像是个经过轰炸后的战场,刀光剑影后,早已死气沉沉,不能孕育任何生命。

3

于心袖再次遇见上官智是她离婚后的第二年。她盘下了外语学院外面的一家咖啡馆,自己里里外外都一手打理。前任店主是个中年女人,据说挣扎了多年之后终于下定决心放弃国内的一切和自己的外籍爱人移居海外。这家咖啡店她已经经营了好多年,一点一滴都是自己的心血,能为了爱情全盘放弃,想必她是真的爱那个男人。

交接手续办好以后,于心袖说了句恭喜,那女人沉浸在幸福里,随口问于心袖,你呢?结婚了吗?于心袖口气淡淡地说,离婚了。女人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忙闭了嘴,于心袖又说,已经一年多了。她望望咖啡馆,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如果不离婚,我也没钱接手这家店。

上官智是在她开店后的第二个月进来的,他的穿着打扮让他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大学教员,聊起来才发现原来他是参加了一个英文补习班,每个周末都会在外语学院听课。于心袖曾经幻想过很多次他们重逢的场景,可真实发生的时候,脑海里的那些眼泪,怨恨,或是感动却都没有出现。

他们俩平静地微笑寒暄,和和气气地像是一对老街坊。那天店里不忙,上官智和于心袖找了个角落的地方坐下来叙旧。于心袖望着上官智,六年不见了,他好像没怎么变,只是看她的眼神平静温和了许多,看来他真的是已经放下了。

于心袖记得,六年前,她离开他的时候,上官智曾经说过,于心袖,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她不会想到,他们俩还能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聊天喝咖啡。

上官智说,这家店不错,我以前常来。

于心袖问,一个人吗?

上官智说,那会年轻,还体会不到单身的好处。

两个人都笑了,于心袖明白了,在她之后,上官智至少还有过一段感情。这样挺好,她也不用太内疚了。

上官智说,现在过的好吗?我听说你离婚了。

于心袖说,是啊,已经有一年了。停顿一下,又问,你呢?结婚了吗?

上官智说,没有,我单身,现在在复习考雅思,最迟淮备明年年初出国。年纪越来越大了,还是不想让自己有遗憾。

于心袖微笑着说,挺好的。祝你一切顺利。

上官智慢慢地喝口咖啡,点了点头。

于心袖起身说,我先去忙了。今天给你免单。

上官智微笑着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柜台后面。不加糖的咖啡渐渐变凉,越发的苦。他还是一口气都喝完了。他掏出一张纸币放在桌子上。他明白,自己以后不会再来这家店了。

虽说时过境迁,可有些往事如鲠在喉,他们还是做陌生人最安全。

4

每次老区回来,他们都是要亲热一番的。这次照例,徐瑾把自己弄得又香又美,就等著老区来临幸,可是老区望了一眼许瑾的蕾丝内衣,兴緻阑珊。只是走过来快快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说,我累了,乖,自己睡觉。然后说自己还有几个工作上的电话要打,就去了楼下的书房。

老区一定是在外面有了别人。许瑾几乎敢肯定,她没有证据,只有直觉。她不知道那女人会是谁,但是不管是谁,一定是一具更年轻,更美好的躯体。许瑾抱着胳膊站在还没被男人焐热的卧房裡,大大的落地窗映出她依然曼妙的影子。她对自己一直很有自信,聪明识大体也依然风情万种,可今天第一次心里生出了一点恐慌,年龄这个东西是致命的,十八岁的少女和三十岁的少妇都美,可大多数的男人都还是会选十八岁的那个。谁不愿意当第一个在白纸上涂色的人呢?

许瑾找了个毯子裹住自己。她想,自己不能闹,原本,也是没有底气去闹的。夫妻一场,她感激老区,爱嘛,却是谈不上的。老区带给了她梦寐以求的生活,偏偏爱成了最难得的奢侈品。这场婚姻于她,有情谊,有性,却没有怦然心动。

许瑾的眼前飞快地闪现过大二的那个夏天,小腹又隐隐地坠痛起来,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什么都是靠不住的,赶紧给老区生个继承人才是重中之重。许瑾想,明天要再去一次诊所,无论多少针灸多少苦药她都能承受,已经走了这么远,无论如何,她不能失去老区。

她不能像老区的前妻那样,仗都没打,就灰溜溜地消失。

5

二十五岁的时候,于心袖还依然坚信她会和上官智结婚。小城里的青梅竹马,大学毕业后一起来大城市发展。

于心袖在一家奢饰品专卖店裡找了一份销售的工作,穿著店里发的制服,笑容无懈可击。那店里的东西,即使有员工折扣,也远在她的承受能力之外。

她住在离单位单程需要一个小时的出租屋里。每天赶公交挤地铁上下班,她用的包包是过生日的时候上官智送她的。算不上什么大牌,但对他们来说已足够奢侈。

“比上不足比下有馀”,上官智总是这样带着笑说。她有时喜欢上官智的乐观,有时却为这乐观暗暗担心。过着这样的生活,他真的就知足了吗?

有一天于心袖在店里被一个难缠的太太刁难,下班回家的公交车又异常拥挤,等她好不容易回到家才发现,她的包被贼划了一道口子,钱包也没有了。

她缩进卫生间里默默地哭了好久,她不想让上官智看到自己的眼泪,因为她不知道除了安慰,上官智还能做什么,她不想让他连仅有的那点乐观也丢掉了。没了比上不足比下有馀的那个治愈人的笑容,这日子真的是一点滋味也没有了。

那个男人是店里的常客。他算不上英俊,可全身上下被昂贵的华服包裹,举手投足都有贵气。她后来听店里的同事说,那是某某集团的老总,继承了家族企业,祖上好几代都是有钱人。他没有兄弟姐妹,父母也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贵族。于心袖想,这样的人和自己是两个世界的。店里的很多女孩一见了他就两眼放光,每个毛孔都是殷勤,都是跃跃欲试。她的心里却十分平静,因为她知道有些事根本就是不可能。

可他却送她礼物,在她生日的时候。说是感谢她这么长时间一直细心的服务。她狐疑地打开,是个她心仪已久却不敢妄想的名牌包包。她知道那个包的价格,也知道无功不受禄。她所做的只不过是分内之事,无论如何都抵不上这包包的价格。

她不是傻子,她明白他的意思。她诚实地告诉他自己已有男友,是自己的青梅竹马。他微笑着说,没有关系,我可以等你。

她也不明白他究竟喜欢自己什么,像他这样的男人,身边一定是不缺女人的,成熟的,风情的,玉女型,女强人,各种各样并且各个都是美人,可他却偏偏一眼选中了自己。他的爱意让她受宠若惊。像是恩客的赏赐,让她无法说不。为此,她艰难地和自己的男友分了手。而交往不久后他的求婚让更多的人都感到惊讶了,就连于心袖自己也想不明白,也许是他终于厌倦了游戏,想要安定,而她碰巧出现,仅此而已。

婚礼的半个月前,她在街上碰见了上官智,她穿着华服,妆容无懈可击。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下,然后轻蔑地说,恭喜你,你终于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了。

他不等她开口,就离开了。从七岁那年她们全家搬进上官智所在的大院开始,他们就一直在一起,要好得像对连体婴,可现在他们成了有故事的陌路人,以后的路,是好是坏,就都再与彼此无关了。

路是她自己选的,她不应该后悔,可就在上官智转身的那一瞬间,她落了泪。

他没看见。

6

许瑾神情紧张地坐在医生对面。从医生的表情来看,检查结果应该不是很乐观。

区太太,这个外国大夫的汉语带着滑稽的口音,我很遗憾,但是从检查结果来看,你是不会自然受孕了。

这样的结果许瑾早已猜到,可还是不甘心,中医早就告诉她她的宫寒已经很严重,调理这么长时间也只是杯水车薪,现在这城里最好的西医大夫也判了她死刑。

我们医院提供试管婴儿的服务,我建议您和您的先生一起来,咱们讨论一下具体的方案。外国大夫面容温和地说。

许瑾没有回应大夫的话,只是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就走出了诊室。

她不能让老区知道,绝对不能。长久以来她只嗔怪老区不常回家,在她身上撒的种子不够,又说这个孩子太金贵所以老天爷不会让他轻易下凡,可日子久了,老区肯定也有疑窦。

老区是可以生育的,这点她清楚。她当初就是打败了老区那个已经怀了孕的前妻才取而代之的。那个孩子是怎么没的,老区应该也是知道原委的,知道,却没怪她,这给了她无上的自信。自始至终她都让老区感到自己是真真正正地爱着他的。爱得太炙热,所以才灼伤了无辜的旁人,所以,这爱没有错。

但对于前妻老区心裡是有愧疚的,离婚的时候,他给了前妻不菲的赡养费。至于那个孩子,他始终没有提过半句。可许瑾知道,老区不提,是因为他的心里还没有越过那道坎。除非她的肚子也能大起来,给区家生一个名正言顺的香灯。

从医院里出来,变了天,乌云逼近,空气闷热,小腹里的坠痛又隐隐袭来。鼻腔里又充满了劣质诊所消毒水的味道。她知道一切都会有代价,但她相信自己一定会有办法。

她不能输,绝对不能。

7

订好机票的那一天,上官智突然很想喝醉。上一次喝醉,还是于心袖离开他的时候。

那一晚,刚刚失恋的他在酒吧里买醉,没过多久他就注意到了旁边桌子上坐的那位看起来同样伤心的女生。聊起来才知道都是天涯沦落人。女孩也刚失恋,山盟海誓过的男朋友为了一个出国的名额抛弃她去追了导师的独生女。连歌里都说“孤独的人是可耻的”,他们俩只是两个孤独的人在一起抱团取暖罢了。

他后来才知道那女孩小自己五岁,现在还在外语学院念书。那段恋情只维持了短短的三个月,然后有一天,那女孩突然消失了。他去她的大学找过她,可校园太大,他找到几个和她同系的女生打听她的下落却都说不知道。他站在六月的炎热里,突然就丧了气。何必呢,原本就是互相疗伤的药引子罢了,她故意躲着他,那就没有再找的必要了。

直到那天他看到那家停业待售的咖啡店再次开业,他突然来了游戏的兴緻,他记得自己和那女孩以前曾经来过这,还学著其他情侣的样,用心形的贴纸写过肉麻的话。他想看看那面贴满心形贴纸的墙还在不在,那张贴纸还在不在。

店里一切照旧,换了些更高档舒适的家具,那面被贴的密密麻麻的墙也还在。可还没等他走过去找那张贴纸,就看见了于心柚。

上官智把酒倒进杯子里一饮而尽。再有一个礼拜,他就要飞往大洋彼岸,和目前的生活告别。他太需要一个新的开始了。自从于心袖离开他以后,经年已过,阴影还在,他再也不会有毫无保留去爱的能力了,再也不可能像爱过她那样去爱别人了。

他突然很想大哭一场。

8

于心袖关了店,注意到手机上有新的微信,打开一看,果然是许瑾。这个游戏玩过了头,于心袖在心里骂自己。许瑾在微信里问她,怎么最近没在诊所看见她了?她想了想回复说,自己刚刚查出怀孕,所以不用再去了。

手机安静了几分钟,又响起提示音,许瑾说,恭喜姐姐。

她没回复,沉默地退出微信,然后登陆了另外一个微信号。她知道自己不会再和许瑾联系。

她不是没有恨过,自己怀孕已经四个月,也遵医嘱天天卧床静养,可那个女人太恶毒了,每天都派人送东西给她,有的时候是录着她和自己老公亲密对话的磁带,有的时候是两个人偷欢的艳照,虽然看不清楚脸,但那定是区志杰。

对于区志杰,她一直都是摸不透的。她始终不明白区志杰对自己的心意,而且她自己也不知道在这一场婚姻里自己有没有真的爱过。她就像是个天真的孩子,向来只是在街心公园里荡荡免费的秋千,而那个男人出现了,他牵着她的手,领她去了世间最繁华的游乐园,她被游乐园里的精彩吸引,晕头转向,除了崇拜他仰望他向他微笑接受他的所有指令以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孩子没了的时候区志杰也是伤心了的。可他对她的诚实远远大过了对她的怜悯。他承认了自己的不忠,口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今日的外汇牌价。他说自己遇到了一个更适合自己的女人,希望她能接受现实,离开区家。

她想过闹,想过报复那个女人,可有什么用呢?那个男人已经不再宠爱自己了,就如同离了水的鱼,再扑腾,也只是垂死挣扎罢了。

她拿了钱,听话地和丈夫离了婚。

她从来没有想过会和许瑾成为朋友,她只是想看一看,许瑾会不会也和她一样,变成一个终日焦灼的,慌乱的,没有自我的女人。她根本不打算怀孕,她的生活里也没有男人,来诊所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疯狂的好奇心。她只是想看一看她,好好地打量一番,却没想到许瑾会友好地和她打招呼。她们成了同病相怜的,盼望成为母亲的每周见一次面的朋友。于心袖不知道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直到有一天她偶尔听到两个护士说起许瑾,说她的子宫壁早就薄得像纸,根本不可能怀孕了。

于心袖或许曾经想过报复她,但是现在却真的是一点也不想了。

自己这样挺好,独自经营着咖啡店,没有男人。至少目前她享受这样的生活。新的,干净的,与前尘往事彻底告别的生活。

墙上的贴纸越来越多,她让店里的店员取下来了一些。很多话都很肉麻,她把它们一一装进垃圾袋。突然一张贴纸上的两个名字让她眼前一亮。

“纪念我们的相遇和开始。许瑾,上官智。”时间是六年前。

这世上重名重姓的人真多。于心袖笑笑,把那张心形的贴纸扔进垃圾桶。是啊,这城市这么大,每天要上演多少的悲欢离合呢。

她在心里悄悄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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