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爱你的人等太久

2018-12-26 22:49:36

世情

头发像一堆枯草,杂乱地堆在头顶,皮肤上的每一道沟壑都在干燥中呐喊,偶尔可见的白皙里,还在骄傲地说着它们曾经的辉煌。高高隆起的小腹,似乎并不能给她带来一丝生气。

“宝儿……”杨燕的喉咙像被紧紧掐住,感觉不到一点新鲜的空气。她想呼喊出来,想大口地呼吸,却只能留下一声微弱的呻吟。

吵闹的人群根本听不到杨燕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她疯了一般地询问着每一个路人,可惜没人能给她想要的答案。

老王的伤心从不让杨燕看出来,有时候他特别羡慕她可以放声地哭泣,为了找宝儿可以什么都不做。

随着一声尖锐的叫声,老王从睡梦中惊醒,旁边的杨燕一身冷汗,呼吸急促。老王抱住杨燕轻轻地拍着她。一滴眼泪从老王深深凹陷的眼眶里流了出来,他心里像正在地震的山脉,天和地在翻滚着。他不知道天亮以后,他们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

老王嘴唇动了动,微微地点了点头。

没有人经过的时候,男孩静静地坐在那里低着头看着地面,凸显的肋骨撑起黝黑的皮肤,如同刀子插进了杨燕的心。杨燕屏住呼吸,任由老王牵着,脚下的地板似乎变成棉花,找不到一个坚硬的地方下脚。

“燕儿,先别急,我们走过去看看,别激动。”老王牵着杨燕的手一步一步地向男孩走去。

他要养家,要支撑起这个摇摇欲坠的家。他很想陪着杨燕拿着照片去全国各地寻找宝儿,但他不敢辞掉工作。

男孩惊奇地抬起头,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个陌生的字眼“爸”。

男孩光着上身坐在那里,腰上挂着一个破旧的布条,腰以下的地方空荡荡的。

有时抱着一件宝儿的衣服,可以呆呆地坐上一天。老王只能期待着宝宝快一点出世,像个小天使来拯救他们。

“铃铃铃……”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平静的空气。杨燕无力地抓起电话,贴在耳边。

走得越近杨燕的呼吸声就越清晰,呼吸随着整个身子的颤抖,显得软弱无力。

杨燕感觉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跟随着泪水一起离开了身体。恍惚间她看到了男孩背上的那块胎记,虽然已变得黝黑,但依然清晰。

“燕儿,再几个月,小宝就出生了。那么多年我们家的钱已经没有多少了,怎么养这样的宝儿,怎么养?”

见到老王时,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到了重庆,杨燕才知道这不是一个梦。虽然在梦里这个情景已经出现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但她还是无法平静地面对,她的心脏感觉要从嘴里飞出来了。

“但是他是我的宝儿啊,我的宝儿。”杨燕再也承受不了身体的重量,顺着护栏坐在了还带着水汽的桥面上。

他靠着腰部的力量支撑着身体,右边的手臂像一根圆圆的棍子,从肩上耷拉出来,手掌的地方只剩下了一个圆圆的凸起。左手拿着半个刚刚路人扔掉的包子,津津有味地吃着。

老王猛地抓住杨燕瘦弱的肩膀,把她拖到了天桥上。

街上没有几个人,天桥下,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地停在路边。副驾下来一个男人,从汽车后座上抱下来一个黑瘦的小男孩,男孩矮得出奇。他把小男孩放在桥下的一棵大树下,跟男孩说着什么。

但他从来没有责怪过杨燕,他知道这个时候,他的责怪会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垮掉的将会是他们辛辛苦苦建立起的家。

这幸福的一切在2010年2月的那天戛然而止。那天发生的事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放映在他们的眼前,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他们脆弱的心。

她拿出纸巾轻轻遮住自己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的面容,眼泪控制不住地一个劲地往下滴,打湿了盖在脸上的纸巾。

“6年零2个月了。”老王看着小旅馆的窗外,瞳仁里是一张可爱的小脸。从嗷嗷待哺到蹒跚学步,都是他的心头肉。

老王扶起杨燕颤颤巍巍地离开了天桥,当他们再次路过男孩的身边时,老王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沓厚厚的人民币,放在了男孩身前的铁盒里。

空旷的卧室里只放着一张大床,床单洗得掉了颜色,但还是依稀可以辨别出曾经精雕细刻的图案。

从那天起杨燕的生活里只有一件事——找宝儿。宝儿的一切在她眼里变得格外可贵,每张照片,穿过的衣服和尿布,她都能拿着看很久很久。

公园里人山人海,宝儿缠着杨燕要吃糖葫芦。杨燕拿钱的一瞬间松开了宝儿的手,等她拿着糖葫芦转过身时,宝儿的小脑袋已经在拥挤的人潮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那是……我们的宝儿吗?”杨燕挤出几个颤抖的声音。

刚刚过完年,外面还是一副喜庆的样子。

每次警察提供的一点点线索,她都会不远万里地去到那里。每每她带着失望回来,休息几天又继续上路去寻找。

她辞掉了工作,拿着宝儿的照片坐上长途汽车,走过一个又一个的城市。

“媳妇,我找到宝儿了!”电话里老王兴奋的声音一下子敲醒了杨燕,一阵激流从耳朵冲进杨燕的身体,它们吹着冲锋号,瞬间就占领了她的所有细胞。她全身一震,感觉全世界燥热起来。

“燕儿,我们就当宝儿死了吧,苦了一个孩子,不能让小宝跟着受苦啊。”

老王拿了瓶水递给她,“别太着急了,肚子里的小宝重要。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带你去看宝儿。”老王还想说什么,喉结随着张开的嘴唇动了动,始终没有发出一个音。

“但是我们养不起他,谁能照顾他一辈子?”老王声音变得严肃,眼泪却一滴一滴地滴落在杨燕的头发上,“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不能苦了另一个!”

杨燕呆坐在天桥上,眼神空得可怕。

清晨清冽的阳光突破了厚厚的云层,洒在了他们身上。

他们走到男孩面前,并没有驻足,而是放慢了脚步。男孩没有抬起头,而是用仅剩的左手撑着在地面上,微微欠身,嘴里用浓厚的重庆话说道:“叔叔阿姨,好人一生平安。”

杨燕身体颤抖得厉害,手心蔓延出一股凉气。她好想飞过去抱住他的宝儿,但是他的手被老王紧紧攥住,她使出全身力气也没有办法挣开。

他无法想象,丢了孩子,再没有收入后的家是什么样子。走的城市越来越多,花销的增加让他们开始变卖家里的家具、家电,杨燕陪嫁的金银首饰。

“在重庆,快来。真的是我家宝儿,真的是,你快来。”老王高昂的声音里能感觉到他飞快跳跃的心脏和急促的呼吸。

“燕儿,他是我们的宝儿,但是那样的宝儿,我们怎么养?”老王轻轻地拍着杨燕的背,声音低沉而悲伤。

男孩坐在树下,身前放着一个破旧的盒子。他向每个从他身边走过的人微微低头,几个动作已经让他筋疲力尽,他努力让身体保持平衡。

“有胎记没?”慌乱中,杨燕像抓住了水里的最后一丝氧气。

6年时间,对他们来说就像一个世纪。几个月前,老王说服了杨燕再要一个孩子。他希望一个小宝宝会慢慢治愈杨燕心里的空洞,但随着杨燕肚子一天一天地隆起,不再出门的她变得越来越沉默。

“我的宝儿,我们找了那么多年。”杨燕泪如雨下,“找了那么多年,为什么宝儿会变成这样?”

男孩身上的条条伤痕随着他们的脚步靠近越来越清晰,短的长的横七竖八地在男孩稚嫩的皮肤上蔓延,像一条条可怕的虫子从男孩身上爬到了杨燕的心里。

一天后警察开始调查,给他们看了一段监控。监控里宝儿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他背对着人群离开了公园。

杨燕静静地坐在床上,盯着窗外一片没有形状的云发呆,看久了才发现那片云的形状好像宝儿背上的那道浅浅的胎记。

商场门口的长椅上,老王和杨燕把这一切纳入眼底。杨燕的手指颤抖得厉害,被老王紧紧地抓在手里。

天慢慢黑了,不大的小旅馆里只剩下沉默。杨燕拉上被子,呼吸声渐渐均匀起来。在梦里,宝儿吃着糖葫芦,口水和着糖水从嘴角流下来,可就在一转身,小宝就消失在了眼前。

“有,一模一样!”

杨燕接过水,润了润龟裂的嘴唇,“老王,宝儿丢了多久了?”

“在……在哪儿?”她感觉控制不了舌头,努力地在颤抖的嘴唇中挤出几个字。

“那是我的宝儿,是我的宝儿。”杨燕泣不成声,隆起的肚子挂在她瘦弱的身体上,显得摇摇欲坠。

天刚刚露出一抹光辉,杨燕一骨碌从床上翻起来,扯着老王的手,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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