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马上要响起，在寒冷的北风里，方述爬到院子的平房顶上，高举起了手机。山村里信号差，只能在房顶高举才能有那么一小格的信号。“云歌，马上就是新年了，祝你新年快乐。”微信的传输图示一直转了好几秒才发送成功。
“也祝你新年快乐，我在放烟花，你听的见吗？”隔了好久，方述才收到那边传来的信息。
“云歌，我想告诉你，我”随着啪的一声，一个钻天猴在脚底响起，方述鼓起勇气想说的话又被憋了回去。
“哥，你那边太吵，我听不清，我要去吃年夜饭了。”方述看着回传的文字信息叹了口气，哎，第一次表白就这样失败了。方述垂头丧气地下了房顶，回到屋里怎么也睡不着。透过玻璃窗望去，烟花在夜空里绽放成一团团明亮，他想起云歌那双眼睛。
认识云歌是在半年前，放了暑假的方述在学校多呆了几天，没事的时候就跑到附近的书店看书。那天看书入了迷，直到听见耳旁传来的清脆女声，才从书里走出来。“同学，我们要下班了，要是喜欢的话就买回去看吧！”方述一抬头，才发现今天书店里的店员换了人。
“哦，不了，我明天再来。”方述原本打算把书买回去的，看着女孩那双忽闪的大眼睛，话到嘴边就改了主意。只是一瞬间的凝视，女孩的身影已经被粘在了方述心上，再也扯不下来，他觉得这辈子再也离不开她了。后来方述才知道，这是心动的感觉，让他第一眼心动的这个女孩就是云歌。
方述意犹未尽地打量着云歌，“你是新来的店员？以前好像不是你啊？”
原本以为云歌会被盯地不自在，谁知云歌一脸大方地笑着，一副你爱看就看的架势，方述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对比起，对不起，耽误你下班了。”然后贼一般逃出了书店。
“哎，莫为，今天书店新来了一个店员。”回到宿舍的方述回味着云歌那双大眼睛，嘴角傻笑着问旁边的舍友。
“老兄，你不是去看书吗，怎么看上人了？对了，你明天几点的车票？”
“嗯，那个小妹还挺好看的。”方述答非所问。
第二天，方述退了回家的车票，跟家里说他要在学校打工挣学费，其实是为了能在书店多读几天书，他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暑假学生少，书店里空空的，除了他。方述大部分时间拿本小说站着读，偶尔偷瞄一眼旁边的云歌。云歌安静地坐在柜台旁，手里拿一本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大眼睛眨呀眨地晃得方述心痒痒。
方述一站就是一天，临走时不忘说声谢谢。第三天临下班时，女孩幽幽地说，“你能换本书看吗？天太热，你手上的汗都把书页湿皱了，以后没人买。”
方述一愣，“哦，那我把这本书买下来吧。”手揣进口袋正准备掏钱，忽然又空手拿了出来。“那个，我身上没钱，可以“卖身”吗？”
女孩也愣住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免费看书也就罢了还耍无赖。心里一气，语气不免刻薄了一些，“你长得这么丑，怕是没人要吧。”
方述脸刷地红了，他自知长得确实不帅，实在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女孩好像觉察出方述的窘迫，自己噗嗤一笑，“嗯，不卖身也行，你给我打工吧。明天有一批书要进，你帮我搬货，当做看书的费用。”
“没问题。”方述心里一喜，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来书店了。
2.
那晚方述太过兴奋，竟然失眠了，第二天不出意外地睡过了头。等方述被尿憋醒时，才想起昨天答应云歌要帮忙的事。匆匆洗漱了一下，方述以兔子般的速度跑向书店。
远远地看见云歌正推了一辆手推车，傍边还站了一个男孩子在帮忙搬书。男孩子长相清秀，穿一件白色长衫，侧影帅得一塌糊涂，云歌还时不时拿一块手帕帮忙擦汗。完了，被人捷足先登了。方述心里咯噔一下，狠狠骂了自己一句，怎么就睡过头了呢。
不行，得赶紧把那个小子挤走。方述呼呼跑过去，“对不起啊，我来晚了。”说着从那个男生手里把书接了过来往车上搬。
“哎，哎，你谁啊？”男生气呼呼地站起身。
“我帮忙的，你谁啊？”方述心里憋着一股气。
“我？我是云歌的朋友。”男生挑衅似地一把揽过云歌的肩膀，漠视了方述的存在。
“你，你。”方述一时说不出话来，平静了一下才对云歌说，“对不起，我先走了。”方述心里充满失落，大庭广众被一个男孩子揽着肩膀，很明显两个关系不一般。是男朋友吧，她怎么不早说呢？哦，好像云歌和他也不熟，这才是他们认识的第四天，方述甚至不知道她叫什么，云歌这个名字还是从刚才那个男生那里听来的。原来她叫云歌，连名字也这么好听。
“哎，别想赖账啊，我的书还没搬完呢？”云歌对着方述离去的背影喊道。
好吧，我忍了。方述转过身来继续搬书，却不再说话。搬完了，累出一身汗，方述坐在一堆书上休息。
云歌买来三杯冰镇橙汁，一杯递给那个帅气男生，一杯递给方述。“谢谢。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哦，我叫方述。不用谢，让我再免费看会儿书就行。”方述垂着头，眼睛却偷瞄着那个男生。心里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把云歌从他手里抢过来。
“哎，我看见你瞅我了哈。”男生怪声怪气地，走到云歌旁边，一把抢过云歌喝过的橙汁，就着吸管吸溜吸溜喝起来，那声音刺激着方述的神经。
那是云歌的橙汁啊，这个混蛋怎么能喝呢。方述实在呆不下去了，他怕再待下去真得会把那个男生揍一顿。“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嗯，再见。”云歌拿回了自己杯子。
“哎，云歌，看出来没有，那小子好像喜欢你啊，快被我气得冒烟了。”男生看着方述走出书店后，放肆地笑着。“想抢我们家小妞，还有点儿嫩啊。”
方述回到宿舍后一整天都没心思，舍友莫为回来后，他跑过去问：“你说挖墙脚这种事，会不会不道德？”
“怎么能叫不道德呢？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勇敢追求自己的真爱，那不叫挖墙脚，那叫勇气。牢固的爱情墙是挖不倒的，能挖倒说明他们不是真的爱情，哥们儿，我支持你。”莫为笑着洗漱去了。
“嗯，只要没结婚，我总有机会。”方述心里默念了一下。
3.
此后方述仍然每天去云歌的书店，旁敲侧击地打听那个男孩子是谁。“云歌，那个男生是你弟弟吗？”
正在喝水的云歌被呛了一下，“我没有这么大的弟弟。”方述望着云歌的眼睛，希望能得出一个答案。云歌却狡黠地眨了几下眼，“你关心他干什么？他回家了。”
“回家了好，回家了好。”方述开心地咧起嘴角，回家了他就有机会多接触云歌，等那小子回来说不定自己就追到手了。
整个暑假方述都没有看到那个男生出现，他和云歌的关系却也一直不温不火。方述是个比较沉默的人，很少说话，实在闷的时候云歌会给他读杂志里的笑话听。有时候方述想，就这么过一辈子也不错。有个相爱的人守一间小小的书店，闲时到海边晒晒太阳，阳台读一读书，然后再生一两个孩子。方述想着想着就偷笑起来，仿佛他和云歌已经结了婚。
“傻笑什么呢？是不是想哪个女生了？”云歌放下书，一副我都知道的模样。
“没，没什么。”方述仿佛被看透了心事，羞得满脸通红。
那个暑假方述出奇地没有觉得热，临近开学时，方述小心翼翼地问，“马上就开学了，你是哪个系的？可以留个电话吗？方便联系。”
那双一直明亮的眼睛忽然暗淡了一下，“不用了，我还会在书店。”
方述想，云歌一定有个贫困的家庭吧，要不然也不会一直打工。好可怜的女孩，我以后一定不能让她受苦。方述没有注意到，云歌因为这句话沉默了一整天。
开学后，方述在上完课的空暇都会到云歌的书店坐一会儿，不说话单是那么静静地看着就足够了，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国庆节前夕。
九月三十号是学校三十周年校庆，从下午开始就停课，所有的学生被集合到学校体育场里开校庆大会。大会开始前，方述在上万人的队伍里穿梭，想找到云歌的身影，却一直没有看到。
整个下午的大会演讲，方述都没有听进去。晚会开始前，他特意跑到书店，发现云歌还在那里读书。走近了，才发现云歌读的是一本大学英语。“你是英语专业的？”方述看了看书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