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遇白骨精,是一个初夏的夜晚,那天月朗星稀,和风吹拂,我正在山顶对着漫天的繁星练功。月光下,她一袭长发飘飘,眼含秋水般的朝我走来。
“嗨,小妖,你这是在练功吗?”白骨精好奇的看着我问。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依然凝望着远处的明月,一股清气源源不断的透过我的眉心,几经循环,直入丹田,说不出的舒畅,收功。
“我们做个朋友吧?”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我笑了。
2.
我和白骨精成了好朋友,我叫她小白,她叫我小灰。
她的原身是一具女人的尸骨,聚天地灵气而成形,因此,天然一副好皮囊。
我的原身是一只狗,那一年是荒年,主人家没有吃的,便打算杀了我充饥。我见势不妙,趁夜逃到了这片荒岭,成了一名流浪狗,寂寞的夜晚就看着日月星辰发呆,怀念过往,天长日久,居然也参悟到一些采气灵修之术。
自那以后,我每天的功课就是各种形式的采气炼神,直到有一天,修成了这半人半狗的模样,从此我不再是一只单纯的狗,而是狗妖。
有一天二郎神路过此地,于是我有幸遇见了我的第一个导师:哮天犬。他介绍了我一些修行的基本原理,并告诫我只要按部就班的走下去,来日定能超脱尘世,名列仙班,从此永生不死,逍遥方外。万不可因为自己的出身不好就自我轻视,在修道路上,众生其实都是平等的,鸡犬升天也一直都有先例,昴日星官就是我们的榜样。
从此,我有了自己的理想:成仙。
3.
小白跟我成了道友之后,我便教她一些修炼之术,我们每日都在一块练习。练功之余,春天我们嬉闹花下,夏天我们逐于丛林,秋天我们携手登高,冬天我们雪地取暖。有时候,她会故意现出真身吓唬我,我便现出原形朝她汪汪汪,然后大家乐成一团。
这样的快乐时光一晃五百年过去了。在这五百年里,我修炼出了基本人形,除了尾巴外,白骨精也学会了腾云驾雾。从此她的交游更广了,经常外出找其它小妖玩乐,功课倒是越来越懈怠。
有一天,白骨精外出回来后,有点不乐:“小灰,我们这么个修法,你说何时才能成仙啊?”
“要想成仙,须忍得住寂寞,熬得过艰难,久久方见功效,哪能那么容易啊。”我郑重的把哮天老师的这句名言重复了一遍。
“可是,这采精炼气化神之术实在是太慢,我听说附近的小妖们说,现在修行见效最快的方法是吸取他人精魄呢?”小白说。
“那怎可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呢?不妥不妥。”我直摇头。
“然而,我还是打算试试看。你看,这丛林中,一直以来不都是在弱肉强食吗?哪有你说的什么天理呢?”
那晚我们争论了很久,可我还是没说服她,小白走了。
4.
第二天早上,对面的山头传来阵阵虎啸。我担心是不是小白出了什么问题,便循声前去查探,那声音是从一个山洞中传来的。
我走进洞里,却见小白前面一只被缚的白虎,无精打采的趴在石台上。小白闭目盘坐在,双掌正对着虎头,随着一声娇喝:收!顿时白虎身上泛出一股真气,源源不断的朝小白的掌心涌去,白虎痛苦的挣扎了几下,刹那间就变成了一堆白骨,而小白此刻却变得愈加妖妍动人。
“你...,怎么可以这样?”我看着那堆白骨,吃惊的问。
“哇,小灰,我现在才发现我们真的太傻了,修行那么久才积累多少精气?我刚吸了这只白虎的精气后,发现功力顿时就增加了十年,这真是条捷径。”小白仿佛发现新大陆一般,一脸兴奋,“据说人的精气才是最纯的,吸收后提升会更快。小灰,我们一块干吧?”
“不可不可,同是天地间的生灵,怎可互相残杀?”我提高了嗓门,“哮天前辈说了,修道者须戒杀,否则入魔有份!”
“成魔还是成仙,目的不都是长生不老吗?只要最终能实现长生不老,又何必分别个是魔是仙呢?”小白淡淡的回答。
“你......。”我竟然无语以对。
5.
从此,我和小白的关系出现了裂缝,我以为道不同不相与谋,我们也许就这样不再往来了,但事实上却不是。
小白还是经常来练功处来看我,她气色越来越红润,看来道行真的是越来越强了,大有赶超我之势。她在言语中经常会有意无意的拉我入伙,当然,我也会趁机劝她收手。
“上天有好生之德,你这样做,恐怕迟早是要吃亏的!”
“怎么可能呢?据我所知,牛魔王就是靠吃人实现了长生不老,现在不是一样好好的?她的儿子才区区一百年,靠摄人精魄就比我们苦修五百年的功力高到不知哪里去了。倒是很多老老实实修行的小妖,一辈子也没法修成正果,最后也不知道被阎王带到哪里投生去了。”
“可是,哮天前辈说。。。。”
小白笑了:“我说你呀,咋就狗脑子不开窍呢?现在时代不同了,过去的土方法早就该淘汰了,修道方法也是要与时俱进的啊。”
说到这,小白指了指我:“你当初不是跑得快,不就差点被人吃掉了吗?有啥放不下的?凭啥人吃动物就理所当然,妖吃人就违背天理了?”
小白的歪理邪说一套套的,但说实话,见她进步如此迅速,我还真有点动心。不过,也许是“狗之初,性本善”吧,我还是做不到吃人。
但我也说服不了她,她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现在普天之下,群妖兴起,以吃人来提升道行的修法已经愈演愈烈,现在丛林的口号是“多吃一个人,进步五十年”。只是我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难道真的是我落伍了?我都有点怀疑自己了。
但哮天前辈明确说过,成仙不仅仅是道法的提升,修德也很重要,很多人光注重法术,不重德行,结果误入歧途,最终逃不过天网恢恢,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比较起来,我觉得哮天前辈的话更可靠,毕竟他是权威,而且我们是同族,他不会骗我的。
6.
自从小白占据了白虎岭的那个山洞后,便越来越忙了,她每天都会在夜色来临时外出,掳人回山洞吃,洞中逐渐积起了一堆堆的白骨。有时候还拉拢一些周围的小妖搞聚会,粉丝也越来越多,而我倒是越来越边缘化了。
她的道行进步神速,很快就在我之上了,面容不仅更加的妩媚动人,还学会了各种神变。周围几百里地都人心惶惶,山下的人要么被吃掉了,要么就逃走了。官府派了几拨人来捉妖,也都无功而返。
这一天夜里,她又来到我们练功的地方找我。
“小灰,我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
“明天会有一个去西天取经的大唐和尚路过此地,据说吃了它就可以长生不老,我想这是一个机会。”小白看着我。
我明白她的意思,修道的目标就是长生不老,而路途却是如此漫长。现在天上掉下块唐僧肉,吃了立马长生,对小白来说,的确是个巨大的诱惑。
“有什么危险吗?”
“基本上没什么危险,他身边就三个随从,一个瘦猴,一个胖猪,只有那个络腮胡看起来好像能打一点,不过经常掉队。”
“这么一块唐僧肉,不远万里的跑出来,就等你吃?”我有点担心,“我看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吧?”
“嗯,我会小心行事的,我现在就想问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干?”
我踌躇了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我还是放不下。”
她似乎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没有再说什么,走之前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如果事成,我不会忘记你的。”
7.
这天中午,我正在午休,洞外突然一道白光极速划过,小白出现在了石阶上,发簪掉了,裙子也烂了个洞,一脸的狼狈:“啐,想不到那个瘦猴不仅精得很,还那么能打,幸亏我跑得快!”
我吃惊的看着她,隐隐感觉有些不妙,赶紧扶着她坐下,劝道:“小白,我看你还是别去碰那块唐僧肉了,俗话说:一份风险一份回报,看似容易得到的巨大收益,其实往往隐含着巨大风险。我看这就是个圈套,专门骗你小白来的,还是算了吧。修道之事咱可以慢慢来,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的嘛?”
“可是,作妖一世能有几回搏?现在不搏今后难免要再入轮回。”小白捋了捋头发,看着我的眼睛道,“到那时,你我可就是相见不相识的陌路人了,你舍得吗?”
“小白,咱还是别太心急,长生之事咱可以从长计议嘛,只要耐心,总会有更多机会的。只是这唐僧肉,实在是风险太大。”
“好吧,小灰,我再试一次。我都想好了,如果这次能抓到唐僧,我俩一块吃了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