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念:梦魇(下)(2)

2018-12-14 18:20:35

奇幻

文物储藏室的门被缓缓地推开,一个瘦高的人影被他手中装着蜡烛的马提灯映在身后的地面上。只见他左手提灯,右手又轻轻地合上储藏室的门。那肩上挎着的帆布包里,有一张符纸露出了一个角来。

不多时,瘦高的人影离开了沉睡在黑夜之中的省博。快步走到街边的24小时便利店打起了电话,“阿隽,按照你的要求我都做好了,东海王夫妇的事儿了结了。只是为什么用这么委婉的手法去告诉那姑娘呢?如果是外人,自不必相告。既然不是外人,又何必拐弯抹角。”

“是师父的意思,这事儿比较复杂,改天见面和你说。哎,求你,买个手机行不行,每次去玄清观找你都跟下赌注似的,今天又白跑一回。”宋隽隔着手机屏幕一脸嫌弃。

“我不喜欢手机,要不养几只鸽子怎么样?”

“得得得,算我没说,撂了,明天早班。”

宋隽设置好闹钟,以一道完美的弧线把手机扔进了床尾的收纳篮,转身到洗手间里刷起来牙。一边刷一边回想起师父的话:

“苏禾是个好苗子,但你切勿急躁。她若愿意加入最好,不愿意就算了。毕竟,保护文物是一份很艰辛、需要耐心又必须有诚心才能做好的工作。慢慢来,不要急,尊重她的选择。”

吐掉嘴里漱口的水,宋隽捧起凉水扬在脸上。他深深地记得师父那句话,和当年与他讲的是一样的。

毛巾擦掉脸上的水,宋隽思索着,此时的苏禾大概已经进入梦境了吧。

深夜的紫荆公寓里,那边的江宛已沉沉睡去,这边的苏禾却辗转难眠。她一遍一遍地思索着近几天发生的事,不知过了多久,才又进入了梦境。

只见那支玉簪隐隐发光,继而变大虚化,两个人影逐渐显露出来。

“宁婉。”华服着身的男子面色欣喜,正欲上前拉住那轻纱掩面的女子。

“王爷别过来,你,我,早已恩断义绝。”宁婉的声音悲凉而坚韧,使得东海王的神色为之一紧。

“是本王不好,本王没能护好你们母子。让你受了那么多的屈辱,让我们的孩子也……”东海王司马越说着不禁长叹了一声,“原谅我吧,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我为何要原谅你?”宁婉的目光如刻刀一样凌厉,“你可知毗儿在我的怀中就没了气息!他还那么小,胸前的伤口那么深。血那么红,浸满了他的衣衫!他问我,他抓着我手问我,是不是他的父王还有很多孩子,一点也不在乎他?是不是他的父王是天下的罪人,所以所有人都要杀了他?他还那么年幼。”

宁婉哽咽的说不下去了,孩子死去的画面又一次在她的眼中浮现,她恨啊,真的恨啊!纵使自己被卖身为奴,纵使天下因平宁城的那场屠杀归罪于她的丈夫,可她都没那么怨他。可是,当孩子在她怀中死去的那一刻,她真的无法原谅。

“你带走了所有的精锐军队,留在京城的人马面对敌人的铁骑真是不堪一击!一千多年了,我真的想问你为何要这么做!司马越,你的良知何在?”

东海王被这一连串的疑问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微微地仰起头,紧紧地闭着双眼说:“我只是没有想到,我会死得那么快。”

接下来,在东海王的陈述中,一段不为人知的谋划,在跨越了一千七百多年之后终于再现。

永嘉元年,身为当世权臣的东海王司马越刚刚拥立新君把控朝政。所有人都拜服在他的权力之下,也包括那位新登基的傀儡皇帝,真可谓意气风发。没有人会想到,这样一位权倾天下的人却是有家不敢回,因为他害怕妻子看见御医为自己施针续命。

父亲说他生来就有弱症,切记劳累动气。可是身在庙堂,哪一样会少?随着年纪增长,病症越发地明显,御医说如果还是不能全身心的休养,最多只能再有五六年的寿命。

无奈,他只能与谋士商定,扶植自己的兄弟琅琊王司马睿到江左去,以期这位一同长大情谊深厚的族弟能在自己死后护佑自己的妻儿。毕竟妻子需要人照顾,世子毗儿还未成年。

一切原本按照计划进行着,江左局势稳定,诸作乱藩王的残余势力也逐渐肃清。却没有想到局势突变,胡人起兵,傀儡皇帝也突然下诏加罪于他,他只得请求率兵出征。司马越原本是为了让敌人和战场都远离都城,却没想到自己在混乱的局势中竟一病不起客死他乡。

“宁婉,是我的错。我以为自己可以凯旋归来,我以为上天还会给我几年寿命,我以为何伦他们可以护你与毗儿安全到江左。”两行清泪从司马越的眼中流出,他诉说着自己千年之前那未能如期的计划。

宁婉眼神随着司马越的诉说从凌厉到柔缓再到惊讶,她没有想到原来她的丈夫一直被病痛折磨,怕她担忧连王府都不敢回。原来她的丈夫默默地为她和孩子谋划这么多,而她,却恨他如此。

“为何你不将这一切都告诉我,让我和你一同承担?”宁婉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讲话,却难掩复杂的心绪,“这样被你瞒着,你以为我就不痛苦吗?”

“瞒着你,至少我活着的时候你可以安稳度日,否则你会一直在惶恐之中。爱一个人未尽是钻心的痛,宁可一同黄泉相见。而恨一个人虽怨虽怒,为了报复也会好好活着。”

听着司马越的解释宁婉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我,我当时真的不知道,才会,才会把你的魂魄……”宁婉在啜泣中断断续续地说着,她真的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胡人将我挫骨扬灰灵位尽毁,如果不是你这样做,我怕是早已魂飞魄散,哪能在千年之后再次与你相见,是你给了我机会啊。”司马越上前拉起了宁婉的手,这一次,宁婉没有躲开。

“让我看看你。”说着,司马越去摘宁婉头上的面纱。“不,妾身已经容颜老去,已不再是从前的样子。”宁婉决绝地挡住了司马越的手。

“你看我,看看我,我也不是死去那年的样子啊。玄清大师说,放下了执念的人,都会回到最好的年岁,你看看我的脸,再看看我的衣衫。”

宁婉这才注意到司马越的衣衫,那分明是他们的喜服。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也穿上了那件她珍藏的红绣罗裙。

两道红色的身影在苏禾的梦境中渐渐融为一道光晕,睁开双眼,睫毛早已被泪水浸润。这是感动的泪水,是欣慰的泪水。

怔怔地醒来,苏禾知道自己又做梦了。那梦中的情境让她既欣慰又感动。欣慰的是自己无意中发现竟然帮助了千年之前的有情人。感动则是因为这不是一个渣男的故事。

披衣下床,苏禾虽然为东海王夫妇的重归于好而开心,却有很多事情依然想不明白。

这样的结果是玄清大师的所为吗?

或者说,他的所作所为化解了王妃千年的执念与怨怼吗?

那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工作队里有这么多奇异的人,自己还要不要加入呢?

站在阳台上的苏禾眼中渗透出了迷茫,她抬头看向远方,只见繁星淡去,天边既白。微云罅隙,曙光渐起!

作者有话说:

东海王是西晋末年的实际掌权者,在八王之乱的战火中最终胜出的他并没有能够把国家带回平稳的轨道。但其所派出的琅琊王势力却在江左站稳脚跟,延续司马氏王朝一百余年(东晋)。

大多数的博物馆会选择在周一进行闭馆,这主要是由于周末双休日的参观者较多,而周一作为工作日参观者较少的缘故。在闭馆期间会进行相应的修整,以便有更好的面貌迎接每一位参观者的到来。所以,喜爱文物和历史的同道们,不要周一去博物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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