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上海译文出版社《外国文艺》杂志执行副主编,李玉瑶女士。
辞去杂志社的工作之后,栾奕冰终于可以懒懒地躺在沙发上,无所事事,恣意地浪费人生,不用迎合读者的审美,不用被总编呼来唤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飘着飘着,就飘到了一片无人叨扰的圣洁之地,那里与世隔绝,与他共舞的灵魂都纯粹到极致。
“咕嘟”。熟悉的邮件提示音将他神游的思绪拉回现实,他仍旧停留在这个处处弥漫着世俗气息的现实世界。他懒得去看是谁发来的邮件,关了弹出的小窗,继续构造他梦中的圣殿。
“咚、叮咚伶仃咚叮伶仃咚;咚、叮咚伶仃咚叮伶仃咚……”。电话响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男神沐磊”。他有些局促不安,等待铃声响了快半分钟才故作镇定地接起电话。
“喂,大哥,医院住得还舒坦吧?几天没来陪你是不是有些想我啊?咱们的小玉姐姐干嘛去了?老子忙的时候也不替我照顾好咱俩的男神。回去就把她打入冷宫。”
“去去去,这个医院住的我浑身不舒服,不就是个抑郁症吗?非得把我关在医院。你们俩说说看我哪里像抑郁症患者啦?有你们陪我就没病。”
“你哪里没病,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像个没心没肺的疯子,自己写出来的小说偏偏又让人钻心的疼。好好的外企高管,不守本分,写小说干嘛?”
“外企又不能让我出名。”
“虚荣。”
“切。你是没那让自己出名的本事。”
“好好好,我的名人,我的男神,大晚上打电话给我所为何事啊?”
“我出狱啦,哈哈哈哈……”
“真把医院当牢笼了。行,明天我和你小玉姐姐一起来接你。”
……
挂掉电话以后,沐磊看着窗外,11月的上海迷雾重重,室内阴沉沉的,明亮的日光灯仍旧无法驱散眼前的雾气,窗外的灯光像是一个个寿终正寝的老人,奄奄一息。他不明白,在这样的天气下,自己是怎么说服自己,怎么治愈自己的。他真的痊愈了吗?外面的世界会给他温暖和光芒吗?他不知道。也不愿多想。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让他窒息,窗外一片萧瑟的景象重重地刻在他的心上,心头有种难以言喻的痛楚。
……
第二天,栾奕冰和沐磊的妻儿一大早就来到精神卫生中心,为他接风洗尘。
“男神,不错嘛,老婆孩子都请假接你出院,全世界最幸福的男明星非你莫属了。”沐磊敲了敲栾奕冰的脑袋,说道:“臭小子,别没大没小的,赶紧找个女朋友,你也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
“我喜欢你,你不知道吗?”奕冰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边说边把舌头伸得长长的。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单位开晨会,不太好溜”。况嘉玉推门而入,看着沐磊脸上的笑容,她心里有种莫名的激动与兴奋。她和沐磊为友多年,算是为数不多能够鉴别他笑容真假的人。他是个善良的好人,而她把拯救他作为自己的使命。他并不是真正的快乐,他把快乐都给了身边的人,他的快乐已然透支。这些,她比他的妻儿要了解得多。她不单单是他的朋友,黑暗的深渊里,只有她找得到他的影子。她是文学编辑,他爱文学创作。他们,两个严丝合缝的半圆。不是夫妻,不是密友,他们只是拯救彼此的人。
激动与兴奋平息之后,嘉玉的心忐忑不安,她想起七月份的那通电话,一个文思泉涌的人居然说他没办法完成自己的创作了,让她帮他续写那篇他倾尽心血的小说《书店情缘》,她不忍拒绝,只好硬着头皮往下写。
他出院了,小说仍在继续。她担心他等不到小说面世的那一天。她好害怕。
“你是不是忘了带东西给我?”嘉玉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什么?”
“《书店情缘》!”
“我去,还能在书店里谈恋爱?”奕冰看着两人四目相视,插了句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