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玫瑰是这么认为的。
“你在许愿吗?”
“嗯。”玫瑰睁开了双眼,扭过头坚定地看着站在身旁的阿双。
“我向山神祈祷,”
“愿我的爱人快乐安康。”
玫瑰返程的时候开始突然起烧,阿双不敢耽搁,马上开车就带着玫瑰去米林县医院。
到了医院排队挂诊,打退烧针顺便做了血常规检查。玫瑰的化验单出来后,医生把阿双叫到办公室里询问情况。
“请问患者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昨天从拉萨赶到这里的时候,大约下午三四点钟,她的脸色就开始发白,我要带她来医院偏不肯。说自己只是累了,然后今天从南迦巴瓦回来的时候,就开始起烧了。”
医生听完后又拿起化验单看了看,抬眼看了阿双一下说道:“我们县医院医疗条件有限,你最好带她回拉萨再检查一下,化验单上显示病人的白细胞数异常,需进一步检查是否有白血病。”
“血常规不能直接查出白血病,只能提示有白血病的可能。”
医生的话在阿双的脑海中萦绕,她蹲在病房外的墙边。一种无力感像潮水一样朝她汹涌地扑过来。她无处躲闪,只能任由着海浪拍打在自己的身上。快要将她淹没。
阿双缓缓站起身强忍着泪水,她开始自我安慰,医生刚刚也说不过是有白血病的可能。阿双决定不到确诊的最后一刻,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玫瑰知道这件事。
玫瑰躺在病床上闭眼休息,阿双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已经没那么烫了。
玫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听着玫瑰那因为发烧而有些沙哑的声音,阿双的鼻子突然酸了一下。
“因为医生在问我事情啊,是不是把你吵醒了?还有半瓶呢,你再睡一会儿吧。”阿双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紧紧握着玫瑰没有扎针的左手。
玫瑰摇了摇头说道:“我想回家。”
“恐怕今天不能了,你现在病着,我不能开夜车,打完针我们先去林芝住一晚上,明天再走。”阿双安慰着她,“等到了拉萨你得乖乖跟我去医院检查身体。”
玫瑰闭上眼没有说话。
第二天一大早,阿双就开车往拉萨赶路。途径直贡梯寺时,一直在副驾驶上闭眼休息的玫瑰喊了停车。
“我要去直贡梯寺。”
世界上最著名的两个天葬台,一个是印度的斯哇采天葬台,另一个就是直贡梯寺天葬台。传说,经过直贡寺活佛灌顶的人,死后灵魂可以出窍,进入三善趣境界,而不会下地狱。因而,许多人不远千里送死者来此天葬。直贡梯天葬台在藏语中叫“直贡典佳”,大意为“永生永恒之地”。
因为直贡梯寺是拉萨附近最大的天葬台,每天有死者不远千里通过此门被送于此处天葬。直贡梯寺建在半山崖上,山崖陡峭,面对着一个开阔的山谷。
天葬台在山顶被围起来了,意味着里边正在进行着天葬。天葬一般是不允许观看的,除非得到了藏民的允许。所以玫瑰没有上去,只是远远地看着。
空中一直盘旋着大量的渡鸦和秃鹫,只要天葬师一挥手,它们就会把分解好的尸体吃掉,如果秃鹫不吃就证明这个人生前的罪孽太深。
在将逝者送上天葬台时,逝者的家属通常会将逝者长期佩戴的天珠玛瑙等物品和身包裹,任凭天葬师处理。对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理念做出最好诠释。
这一刻玫瑰也明白了一个道理,生时多少繁华也终为累累白骨。
回到车上时,两人都沉默不语,阿双不明白玫瑰此时的想法。玫瑰也不想知道医生到底告诉了阿双什么。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命由己造,相由心生。”玫瑰开口缓缓说道。
阿双觉得自己眼前升起一滩氤氲之气。她忽然间明白了玫瑰为什么要去直贡梯寺,因为她知道这个时间有天葬,其实她都明白,其实她都知道。
回到拉萨之后,阿双就带着玫瑰去了医院。挂诊排队,准备做骨部穿刺。
阿双握住玫瑰有些发凉的手柔声安慰说:“别怕,可能会有点疼,有我在。”
局部麻醉后,玫瑰看着医生拿着穿刺针,这个冰凉尖锐的针头下一秒就要扎向自己的髂前上嵴。这让她有些害怕,即便做了麻醉,但还是能感到那通过皮肉刺向骨髓的痛感。玫瑰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就听到医生说结束了。
她推开门,看到阿双正站在门外等她。阿双上前问她疼不疼,玫瑰扯出一个微笑摇了摇头说还好。
下午三点,检查结果出来。玫瑰的检查结果出来了。被确诊为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
她们坐在主治医生的办公室,阿双一直都在和医生商量玫瑰的治疗方案,初步化疗日期定在后天早上。
“医生。”坐在一旁一直没有开口的玫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我放弃治疗。”
“玫瑰,你是不是疯了?”阿双瞪大了双眼看着玫瑰。
医生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玫瑰小姐,现在的医学技术治疗白血病还是有希望的。你不要那么丧气,只要调整心态配合治疗,就会痊愈的。”
玫瑰听完笑了笑说道:“漂亮话谁都会说,我有权利放弃。”说完便站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医生叹了口气:“你还是好好劝劝她吧,毕竟还那么年轻。”
阿双点了点头,与医生道了谢,急急忙忙出门去追玫瑰。
阿双跑着去追刚走出医院的玫瑰,扯住她的胳膊。“你到底怎么想的?”
玫瑰垂眼不看她也不说话,阿双感到十分无奈,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说话就不说话吧,我们先回家。”
回来后店照常营业,不然生计难以维持。看店加上照顾玫瑰都是阿双自己一个人包揽完。不让玫瑰干重活,基本上都是让她在房间休息。
玫瑰一开始闲不住,觉得在房间待着闷。就倚在门框上看过往的行人,发呆晒太阳。就那样站着一天也不说话。
后来开始渐渐变得嗜睡,发烧的次数也开始变多。
有天吃饭的时候,玫瑰感觉到自己的鼻子有液体滑下来,正纳闷以为是鼻涕。随手一擦,看到手上触目惊心的红色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流鼻血了。
阿双看到急忙撂下筷子,用纸巾堵住她的鼻孔,扶着她回到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