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妖日记

2018-12-08 16:04:14

传奇

每隔一段时间,我便会忘记一些事情。

为此我便问师傅:“为什么会这样?”

师傅说:“过去的人和事都只会成为未来的一种羁绊,于修行毫无益处。”

我深信师傅所说的每一句话,但师傅说完这话,便跟山下的一个凡人跑了。

修行千年,毁于一夕。她在我身上种下的蛊毒便再无法解除。

我问她:“这怎么算?”

她说蛊毒只会误你一时,情爱会误你一生。情爱比蛊毒更甚。

我又问:“那你怎么算?”

她没有说话,转头望了那凡人一眼,一声娇羞,二人携手揽腕而去。

师傅走后,从此山门之中,便没人再同我说话了!

我在山上苦等了三日,未料想到师傅如此狠心,竟会为了一个凡人抛弃她最心爱的徒弟。

第四天,我决定离开。

因为实在是太饿了!

我叫了竹,是只小妖。

荼蘼花事了,竹影月伤人。本是风花雪月的名字,奈何我却随师傅姓程。

我下山的时候,正值阳春三月,杂花生树,群莺乱飞,一派生机。烟雨江南,水墨诗画。

这些都是极好的,可我偏偏不喜欢。

一年中,我最讨厌的便是三月。

因为师傅说过,每隔千年,便要渡劫。

师傅怕我忘记,便将这八个字刺在了我的脚丫子上。

但师傅没想到,我也没想到的是——我竟然忘了自己活了有多久。

所以,每年三月,看到那脚丫上的字。我都活得提心吊胆的,过得异常痛苦。

我着实害怕在我还没准备好时,被一道春雷劈成了零碎。

那样死得既不雅观,也一定很疼!

多年来,我居无定所,靠饮食山泉野果为生。有时出世入世,有时避世隐世。除了有些寂寞,过的也算逍遥。

后来,我结识了一个女人,准确的来说是一个寡妇,一个死了七个丈夫的寡妇!

寡妇名叫叫魑魅。也是一只妖怪,一只发情的母螳螂。她很漂亮,但也很烦人。唯一的优点便是两百年来供着我白吃白喝。

我曾问她:他找那些男人是为了吃着玩,还是真心爱过他们?

她说:你见过活了上千年还相信爱情的妖怪吗?

我说:相信啊!不然为什么每次吃他们的时候你都哭得死去活来?

“哦!那我下次不就着洋葱吃了!”她如是说。

“……”

我和魑魅合力经营着一家半死不活的古董店,店里面卖与人类的东西极少,多是卖给那些在世上行走的妖怪的。

我时常在想,如果我们没有开这家古董店,那我是不是就可以避开之后那些一想到就头疼的烦心事。

或者说,如果那个丑八怪不曾出现在我的店里,也不会发生之后那些事。

一天正午,我被魑魅的一声惊叫吓得从房梁上摔了下来,直落到那个放置瓷器的架子上,一排瓷器应声而倒,随我一起滚落在地时尽成碎片。

好在这些瓷器全是仿品。所以那些碎片割在身上,也只是肉疼而不心疼。

夕阳斜射之下,一道人影被拉得老长。

我趴在地上,顺着人影望去。只见店门口站着一个身材苗条的女人。而那个喜欢鬼叫的魑魅,此时正蜷缩在椅子上,望着那个女人瑟瑟发抖。

由于逆光,我看不清那个女人的模样的模样,定了定神,再看时她时,也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同时被一个丑八怪凡人吓得面无人色,真是两只没用的妖怪啊!

“你们谁是程了竹?”门口那女人率先发问,但她叫错我的名字还是让我很是不爽。

“你特么才成了猪呢!”我不甘示弱,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顺便给她拼读了一遍我的名字,过了把幼稚园老师的瘾。

这时,魑魅恢复了人色,听到我的名字,忙着捂嘴偷笑。

这两百年来,魑魅不止一次地问过我的名字,但我从来没说,今天算是被破戒了。

那女人径直走到我面前,双眼紧盯着我。

她的脸离我很近,因此我分不清我鼻子所闻到的香味是从她的呼吸里传出来的还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总之,那种独特的香味,肯定不会是从魑魅那个臭女人身上来的。

我贪婪地索取着她身上的味道,但尽量又不让她发觉。这种场景,我只觉得熟悉,好像很多年前,我也干过同样的事情。

四目相对,我却还是被她那张长得有些前卫的面孔吓得无法动弹,尊严尽失。

相传世尊释迦牟尼当年在拘尸那城娑罗双树之间入灭,东西南北,各有双树,每一面的两株树都是一枯一荣。

后有枯荣禅功传下,所修行者都奔着那“非枯非荣,亦枯亦荣”的境界而去。但却少有人能达到如此之境界。

若是眼前这女人真是修习了枯荣禅功,那她应该是练到半枯半荣的境界了!

我臆想着若是我再动一步,这女人便要使出六脉神剑,在我身上戳上七八十个血窟窿。

但仔细一看,什么枯荣禅功嘛,这女人的另一半脸分明是被什么东西烧焦了的!

女人并不在意我惊恐的眼神,而是从包里掏出一个松果,在我眼前晃了晃。

“你还认得这个吗?”女人问我。

我战战兢兢地接过她手中的松果,但接触到那松果的瞬间我就有点后悔了。

一念之间,那松果上的一丝阴沉之气划过我的指尖,瞬间弥漫至整个古董店内。

我依然分不清这气息到底是来源于手上的松果还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只觉得它异常的熟悉。

“师傅!”

尽管我不想,但我还是不自觉的惊叫出这枚松果的由来。

那个丑女人就那样望着我,偏着脑袋冲我轻声一笑,像极了千百年前,师傅跟那个凡人走时的样子。

“果然你都还记得啊,师兄!”

“师兄?”我警惕的扫了她一眼,问道:“你是谁?”

那女人一字一顿道:“程了凡。”

不对,她说谎。

师傅向来疲懒,起名字从来都是按照我们本体所定,我是个竹子精,师傅便叫我了竹。

大千世界,哪里有什么叫‘凡’的物种。

“你到底是谁?”我再次问道。

“我爹叫秦风,我……”

“滚!”

不等她说完,我便将他赶了出去。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封上了所有门窗。

魑魅痴痴地看着我,大笑道:“啧啧,你是真的怂啊。”

这女人是真的很讨厌。

“今天不许开门!”

我白了她一眼,继续跳上房梁睡觉去了。魑魅也跳上来,继续喋喋不休:“欸,那个秦风是谁呀?帅吗?胖的还是瘦的?”

“你自己去问。”

说完,我便进入了梦乡。

到了晚上,我被魑魅那独特的笑声吓醒,扭头一看。

完了!今夜,注定失眠。

我跳下房梁,抓住魑魅的手臂,指着程了凡问道:“谁让你放她进来的?”

“不是你让我去问的吗?”

我一时无语,气冲冲的回到楼上,没想到那个丑女人也跟了上来。在我关门之前,用脚抵住了我的房门。

“师兄。”她轻咬着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嗯?”我下意识的回了一句。

“娘亲去了。”

说着,她眼眶一红,本就红肿的眼睛边上又淌下两行热泪。

“喔,节哀顺变。”我将她的脚踢开,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这个骗子的演技还行,可惜骗术并不高明。

师傅是大名鼎鼎的妖怪,我都还活着,她怎么会死?再者说,妖怪的女儿,又怎么会是个凡人?最起码,也得是个半妖。

可这个丑八怪身上,除了那枚松果,别无一样沾有妖气。

呵,骗子。也不先打听打听这些年我卖出过多少赝品?

没过多久,门外又传来踢门的声音。

魑魅这个死女人,永远也学不会敲门。

“干嘛?”我吼道。

“吃饭!”魑魅回吼。

“不吃!”我气鼓囊囊的钻进被窝,不知为何,近来我异常嗜睡。

魑魅恶狠狠道:“那你晚上别嚷着要吃面。”

“……”

我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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